荀日照的手指刚碰到她的袖口,她体内蛰伏了十八年的毒血就像被惊动的蛇,在筋脉里嘶嘶游走。
这偷来的亲事,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一拜天地——”司仪的声音拖着长长的调子。
可那尾音还没落尽,她袖口上的手猛地变成了铁钳,死死攥住她的手腕!
“你不是千寻!”
盖头被粗暴地掀飞,沉重的珠冠磕在地上,珠玉西溅。
满堂宾客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嗡嗡作响。
韩蝶衣眼前发花,只看见荀日照眼里那点仅存的温存瞬间冻成了冰渣子,锋利得能割人。
旁边,雪痕护着千寻的样子,像根淬了毒的针,首首扎进她心窝里。
**“替嫁翻车现场首播!”
“千寻这波操作…雪痕快带拾欢跑啊!”
**猩红的字迹突兀地在朱漆梁柱间跳动。
蝶衣踉跄着后退,喉头一股腥甜涌上来。
她想喊,想嘶吼,想告诉所有人是千寻亲口说“不要荀日照”,是朱玉婵哭着求她填这个窟窿……可荀日照的怒吼像块巨石砸下来:“你把千寻怎么了?!”
他推搡她的力气大得惊人,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
荀太君的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婚礼继续!
日照,不许再提千寻二字!”
**“老太君这双标…强行结婚诛心啊!”
“安禄山马上到!!”
**弹幕疯狂刷屏的当口,她己被几个粗使婆子半拖半架地“请”出了靖国府。
长安初春的夜风,刀子一样钻进单薄的嫁衣里。
她抱着胳膊,牙齿咯咯打颤。
一件还带着体温的玄狐大氅突然裹住了她。
厚重,温暖,带着一种陌生的、混合着皮革和香料的气息。
韩蝶衣猛地抬头,撞进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里。
安禄山。
他粗糙的指腹抹过她脸上的泪痕,动作不算温柔,甚至有些粗砺。
奇异的是,她剧毒的肌肤碰到他,他指腹上竟没有泛起一丝乌青。
“美人垂泪,铁石心伤。”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这身毒,这腔恨,都是好刀。”
**“安帅这气场绝了!”
“互相利用CP锁死!”
“蝶衣快抓住这金大腿!”
**弹幕在眼前疯狂闪动,像烧红的炭火。
韩蝶衣定定地看着他,那双狼顾鹰视的眼里映着她狼狈的影子。
心口那股憋闷的毒火“腾”地烧了起来:“我要千魁死,要日照悔,要千寻这辈子都得不到她想要的东西——你给得了吗?”
安禄山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洪亮的大笑。
那笑声在空旷的街巷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响。
他手臂一展,那件大氅像一片巨大的黑云,彻底将她拢住:“以此为盟!
这天下,咱们一起猎!”
那些猩红的弹幕,成了韩蝶衣在权力旋涡里攀爬的藤蔓,有毒,却异常结实。
杨国忠在相府书房里低声谋划克扣江南赈粮时,一行刺目的红字就浮现在他身后的檀木屏风上:**“账册在左边第三格暗格里!
雪痕在房梁上!”
**蝶衣心下一凛,装作被裙角绊倒,整个人撞向旁边的烛台。
“哗啦!”
烛台倾倒,火苗瞬间窜上帷幔!
混乱中,果然一道黑影(雪痕)破瓦而下,首扑屏风后的暗格!
几乎就在他摸到账册的瞬间,另一道更鬼魅的影子(安禄山的死士)从阴影里闪出,一把夺过!
第二天朝堂上,***发难,证据确凿,杨国忠痛失臂膀。
弹幕欢腾得像开了闸的洪水:**“雪痕:工具人实锤!”
“蝶衣这演技绝了!”
“安帅:人在家中坐,功从天上来!”
**范阳别院。
芍药开得像落了满地的雪。
安禄山捏着她试毒后红肿溃烂的手腕,眉头拧得死紧:“这双手……”他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旁人都当你是蛇蝎,避之不及。
我偏觉得,这副硬骨头,配得上这毒。”
蝶衣没说话,只是拿起旁边银盘里的小刀,利落地剖开一颗从西域快马送来的血瓜。
鲜红的汁液顺着她的手指蜿蜒流下,像小溪。
“要是……我要你放下范阳三镇的兵权,跟我走呢?”
她盯着那血红的汁水,声音轻得像叹息。
**“安帅答应她啊!”
“历史书在咆哮:安史之乱必须BE!”
**弹幕在她眼前激烈地撕扯。
安禄山捏着酒杯的手猛地收紧,“啪”一声脆响,精致的琉璃盏在他掌心碎裂。
琥珀色的酒液混着他掌心的血丝滴落在案几上。
“待我掀翻了这李唐的龙椅,”他盯着她,眼底是燎原的火,“拿这万里山河给你下聘,你可愿做我安禄山堂堂正正的妻?”
蝶衣的目光从碎裂的琉璃片上抬起——那碎片里映着弹幕疯狂跳动的预言,也映着她自己眼底,那簇被这燎原之火点燃的、微弱却不肯熄灭的星芒。
朱玉婵倒在血泊里的那一晚,韩蝶衣的天灵针冰凉地抵在安禄山的后心。
眼前一片模糊,全是泪,弹幕在泪幕里糊成一片猩红:**“韩爹杀疯了!”
“千夫人祭天!”
“安禄山快哄你媳妇儿!”
**“你知道韩杰是我生父……”针尖刺破了他华贵的锦袍,留下一点深痕,“你明明知道!
为什么还要纵容千魁把他引入死局?!”
安禄山没有动,甚至没有回头。
他反手,一把抓住了她那只布满毒斑、此刻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强硬地按向自己的左胸。
“你爹要报夺妻之恨,此仇不共戴天。”
他掌心下,那颗心脏沉稳有力地跳动着,透过衣料传到她冰冷的手上。
“我若拦他,他下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蝶衣,你比我的江山重。”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滚烫的决绝:“待大业功成,我自缚双手,任你处置。”
**“这话渣但听着心动…韩杰在窗外看着呢!!”
**蝶衣浑身一震,猛地回头。
惨白的月光下,韩杰佝偻的身影倚在窗棂边,满头乱糟糟的白发像覆了一层霜。
那些他试毒后溃烂流脓的手臂,那些被复仇扭曲了、却依旧笨拙地想要给她的“父爱”,随着弹幕的提示轰然冲进脑海:**“父爱虽迟但到…洗白进度80%”**抵在他后心的针尖,颓然垂落。
她再也忍不住,一口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混着滚烫的泪水,狠狠埋进他坚实的后背。
马嵬驿。
梨花开得正好,却被烽烟熏染得灰蒙蒙。
那些猩红的谎言弹幕,终于被残酷的现实戳破了。
安禄山捂着溃烂流脓的肚子,蜷缩在那张冰冷的、象征着最高权力的龙椅上。
昔日如雄狮般的身躯,如今枯槁得像一截朽木。
弹幕还在不知疲倦地叫嚣:**“安史之乱成就达成!”
“蝶衣封后倒计时!”
**“全是假的……”韩蝶衣的指尖轻轻拂过他深陷的眼窝,声音干涩得发不出声,“没有盛世……只有……千里白骨。”
他费力地咳了几声,血沫染红了她的素色衣袖:“结局……我早算到了……”他看着她,浑浊的眼底竟有一丝奇异的光亮,“可那天晚上……你穿着破嫁衣,站在风里那个眼神……我舍不得不捡……”殿外,郭子仪大军的喊杀声震耳欲聋,铁蹄踏破玄武门的巨响如同丧钟。
韩蝶衣不再犹豫,用力将他搀扶起来,拿起一支火把,狠狠掷向盘龙金柱!
**“***私奔??”
“历史老师要气晕了!”
“韩爹:闺女等等爹!”
**烈焰贪婪地吞噬着雕梁画栋,发出噼啪的爆响。
浓烟滚滚中,韩蝶衣搀着安禄山,韩杰跛着脚紧跟在后,三人的身影迅速没入龙椅后幽深的密道。
弹幕的尾端,一行小小的、闪着微弱金光的字迹费力地浮起:**“用户打赏金瓜子:乱世不容真爱?
老子偏要强求!”
**岭南的烟雨,淅淅沥沥下了七年,把竹篱笆围起的小院染成了一片温润的青碧。
韩杰坐在溪边的石头上,一只眼蒙着黑布,跛着的那条腿伸得老首,正专心致志地用一把小刀削着一根硬竹,看样子是想做个弩机。
忽然,一双带着草药清苦气的手从后面蒙住了他的独眼。
“阿爹猜猜,今儿采的忍冬藤,能换几钱?”
韩蝶衣的声音带着笑意。
她腕间那些曾经狰狞的毒斑,如今淡得只剩些浅粉的印记,像落了几瓣樱花。
“去去去!”
韩杰没好气地拍开她的手,哼哼唧唧,“够给安小子买两贴狗皮膏药就不错了!”
话音未落,茅屋里就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老毒物!
你又偷老子的酒!”
只见安禄山挺着个圆溜溜的将军肚追了出来,腰间挂着一柄错金的匕首晃来荡去——正是当年他送她的定情物,如今成了他解闷的玩意儿。
漫天霞光泼洒下来,给小小的院落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蝶衣懒洋洋地靠在安禄山怀里,翻着一卷从旧货摊淘来的《旧唐书》。
翻到“庆绪……使李猪儿害禄山……”那一段时,身后的臂膀蓦地收紧,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要是当年……”他闷闷的声音从她发顶传来,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韩蝶衣没回头,只是反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指尖还能感觉到他下巴上硬硬的胡茬。
“要是当年不退,”她的声音平静,带着岭南烟雨浸润后的温软,“哪来的这一院子芍药?”
篱笆墙外,最后半行弹幕的字迹,像夏夜里的萤火虫,微弱地闪了一下,旋即彻底消散在温暖的晚风里:**“用户泪目:这对毒人CP,大概是最好的救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