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移花接木
两个粗使婆子走了进来。
她们的态度算不上恭敬，却也不敢再有丝毫轻慢。
“三小姐，夫人请您去正院问话。”
其中一个婆子低着头说道。
沈云溪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身上的囚衣己经脏污不堪。
上面沾满了草屑和泥土。
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
整个人看起来羸弱又狼狈。
她迈开脚步，走出了这间囚禁了她数日的牢笼。
阳光再次毫无遮挡地落在身上。
暖意驱散了些许阴冷的寒气。
沈云溪眯起眼睛，适应着外界的光线。
靖安侯府的后院很大。
从柴房到王夫人的正院，需要穿过一小片花园。
花园里种着西季常青的松柏。
假山叠石错落有致。
一条由光滑的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蜿蜒其中。
沈云溪走在小径上。
她的步伐很慢，带着一种病态的虚浮。
那两个粗使婆子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她们保持着一个监视的距离。
一阵清脆的笑语声从前方传来。
那声音如同出谷的黄莺，悦耳动听。
几个衣着光鲜的少女身影出现在小径的拐角处。
她们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华服女子。
那个女子身穿一袭鹅黄色的蹙金双层广袖裙。
裙摆上用银线绣着大朵的牡丹。
阳光下，那些银线熠熠生辉，流光溢彩。
她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髻上斜插着一支赤金点翠的凤凰步摇。
步摇上的流苏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曳。
她的皮肤白皙如玉，眉眼精致如画。
整个人如同一株盛开在春日里的娇艳牡丹。
高贵，明媚，也带着一种逼人的傲气。
她就是靖安侯府的嫡长女，沈云华。
沈云华的身旁跟着几个年龄相仿的贵女。
她们都是京中权贵之家的女儿。
是沈云华闺蜜圈子里的核心成员。
沈云华的视线很快就落在了沈云溪的身上。
她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厌恶与鄙夷。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团路边的污泥。
她停下了脚步。
她身边的几个贵女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们顺着沈云华的目光看去。
当她们看到沈云溪那副狼狈的模样时，脸上都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哟，我当是谁呢？”
沈云华身边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率先开口。
她是吏部侍郎家的千金，周婉儿。
“这不是你们府上那个手脚不干净的三妹妹吗？”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楚。
周围的丫鬟和婆子们都低下了头。
她们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沈云溪也停下了脚步。
她站在原地，低着头，仿佛没有听到那些羞辱。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看起来愈发可怜。
沈云华缓缓地摇着手中的团扇。
扇面上绣着一幅精美的百鸟朝凤图。
她没有说话。
但她嘴角的弧度，却透露出一种看好戏的愉悦。
她就是要让沈云溪在众人面前出丑。
她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个卑贱的庶女是多么上不得台面。
“云华姐姐，你也太心善了。”
另一个穿着水绿色长裙的少女附和道。
“这种人，打一顿赶出去就是了，怎么还让她在府里碍眼。”
沈云溪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的沉默在沈云华等人看来，就是懦弱和心虚的表现。
沈云华终于开了金口。
“三妹妹大病初愈，身子还弱。”
她的声音温柔，带着一种虚伪的关切。
“你们莫要吓着她了。”
她说着，朝身边的贴身大丫鬟采莲使了个眼色。
采莲立刻心领神会。
采莲是沈云华的心腹。
她仗着主子的势，在府里也是横着走的角色。
采莲迈开步子，径首朝沈云溪走去。
她的脸上带着假惺惺的笑容。
“三小姐，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她走到沈云溪面前，语气夸张地说道。
“路滑，可千万要小心脚下。”
她说这话的时候，身体己经靠得很近了。
鹅卵石小径本就不宽。
采莲的身子几乎要贴上沈云溪。
沈云溪下意识地向旁边退了一步。
她的脚踩在了小径的边缘。
身体出现了一个轻微的晃动。
就是这个瞬间。
采莲的手看似无意地抬了起来。
她的手肘对准了沈云溪的肋下。
那是一个极易让人失去平衡的部位。
她的脸上还挂着关切的笑容。
但她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恶意。
她要将这个庶女推倒在地。
让她在所有贵女面前摔一个狗吃屎。
她的主子一定会因此而开怀大笑。
沈云溪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采莲的所有微动作。
特工的本能在一瞬间接管了这具虚弱的身体。
在采莲的手肘即将触碰到她身体的前一刹那。
沈云溪的身体做出了反应。
她的身体没有抗拒那股推力。
反而顺着那股力量的方向，主动向后倒去。
她的动作幅度很小，看起来就像是真的被推到站立不稳。
同时，她的右脚以一个极其隐蔽的角度向后一勾。
脚尖精准地绊在了采莲前行的脚踝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在所有人的眼中，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
采莲“好心”地去搀扶沈云溪。
沈云溪却不知为何脚下一滑，向后倒去。
她倒下的方向不偏不倚，正好是沈云华所站的位置。
而采莲，则像是被沈云溪倒下的动作带倒了一般。
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惊叫着向前扑去。
“啊！”
采莲的惊叫声响起。
沈云华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
她只觉得一个黑影朝自己压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
但沈云溪的速度太快了。
沈云溪柔软的身体撞进了沈云华的怀里。
巨大的冲击力让养尊处优的嫡小姐站立不稳。
她穿着高底的绣花鞋，脚下本就不稳。
沈云华惊叫一声，身体向后仰倒。
她怀里的沈云溪，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顺势压在了她的身上。
而另一边，被绊倒的采莲则更加狼狈。
她整个人脸朝下，重重地摔在了鹅卵石路上。
她的额头磕在了坚硬的石头上。
一声痛苦的闷哼从她嘴里发出。
“噗通！”
“砰！”
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沈云华和她的丫鬟采莲，摔成了一团。
跟在沈云华身后的那几个贵女全都惊呆了。
她们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生怕被波及。
场面一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沈云华躺在地上，发髻歪了。
那支赤金点翠的凤凰步摇掉在一旁，沾上了泥土。
她名贵的蹙金裙摆上，也蹭上了一大片污渍。
她感觉自己的后腰像是要断了一样。
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身上还压着那个她最鄙夷的庶女。
沈云溪趴在沈云华的身上。
她发出几声虚弱的咳嗽。
她的脸埋在沈云华的胸前。
没有人能看到她此刻的表情。
“大小姐！”
“云华姐姐！”
周围的丫鬟和贵女们终于反应过来。
她们手忙脚乱地冲上来。
七手八脚地试图将两人分开。
现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沈云华自食其果，在自己的一众闺蜜面前当众出丑。
那些跟在沈云溪身后的婆子和路过的下人们，则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一个“三小姐虽然看着弱不禁风，却不是个好惹的”的印象，在他们心中悄然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