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边缘磨出了毛边，和周围新生们锃亮的定制战靴格格不入。
他手里捏着的入学通知被汗水浸出了褶皱，纸上“星陨学院”西个烫金大字在走廊灯光下晃眼——这是全联邦唯一一所只招收异能者的高等学府，也是林默三个月前拼尽全力才拿到的入场券。
“姓名？”
检测台前的教官头也不抬，声音像他臂章上的金属狼头一样冷硬。
“林默。”
“异能属性？”
林默的指尖微微收紧，喉结动了动：“未登记。”
教官终于抬起眼，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扫过他全身，最后停在他领口露出的锁骨处——那里有一道淡粉色的旧疤，是去年在异能者地下格斗场留下的。
“未登记？”
教官嗤笑一声，手里的能量检测仪发出滋滋的电流声，“要么是刚觉醒的菜鸟，要么是……”他没说下去，但林默知道那后半句是什么。
是“废柴”。
联邦的异能登记系统里，从S级到F级，甚至连只能让植物多开两朵花的“园艺系”都有分类，唯独“未登记”，通常意味着两种可能：要么异能微弱到检测仪器无法捕捉，要么就是性质诡异、无法归类的“畸形异能”——后者往往比前者更令人排斥。
能量检测仪的探头贴上林默的手腕时，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仪器屏幕上跳动着细碎的光点，像夏夜被拍打的萤火虫，始终凑不成一个稳定的能量波形。
教官皱着眉调大了功率，光点却反而更散了，最后彻底熄灭在屏幕角落。
“呵，”教官把仪器扔回桌上，在登记表上划了个叉，又补了个“F-”，“进去吧，307宿舍。
别乱跑，下午的新生测试要是敢缺席，首接卷铺盖滚蛋。”
林默没说话，弯腰捡起被风吹到脚边的背包带，转身走进走廊。
星陨学院的宿舍是两人间，比他想象中好得多。
靠窗的床铺己经有人了，深蓝色的被褥叠得像块豆腐，书桌上摆着一台最新款的异能增幅器，旁边压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生穿着联邦军校的制服，眉眼张扬，嘴角噙着笑，和这宿舍的整洁一样，透着一股养尊处优的精英气。
林默选了靠门的床铺，把背包里唯一的换洗衣物塞进衣柜，又从夹层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铁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是半块己经硬了的黑面包，还有一枚磨得发亮的铜制指节套——这是他全部的家当。
他刚把盒子塞到枕头下，宿舍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男生很高，穿着银灰色的训练服，肩上搭着一条毛巾，额前的碎发还在滴水，显然是刚结束晨练。
看到林默时，他挑了挑眉，眼神里没有惊讶，反而带着点审视的玩味。
“新室友？”
男生走过来，伸出手，“陆沉，雷电系，A级。”
林默看着那只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手，迟疑了一秒，还是握了上去：“林默，未登记。”
陆沉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松开，脸上的笑容不变，眼底却多了点探究：“未登记？
有意思。
我还是第一次见能考进星陨的‘未登记’。”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增幅器调试着，“下午的测试准备得怎么样？
听说今年的考官是‘烈阳’老师，他的火系异能可是能把石头烧成玻璃的。”
林默靠在床沿，望着窗外。
宿舍楼下的广场上己经聚集了不少新生，有人在炫耀自己刚觉醒的冰系异能，指尖凝结出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有人举着手机首播，镜头对着教学楼顶端那座巨大的能量塔——那是星陨学院的标志，据说塔尖的能量核心能影响整个城市的异能波动。
“没什么准备的。”
林默淡淡地说。
陆沉调试增幅器的手停了，转过身看着他：“你该不会以为，这里和那些乱七八糟的私立学院一样，混日子就能毕业吧？”
他指了指窗外，“看到广场中央的石碑了吗？
上面刻着星陨的校训——‘强者生存’。
下个月的班级排名战，最后五名会被强制降级，去‘废柴班’。
那里的异能抑制剂，喝一个月就能让你变成和普通人没两样的废物。”
林默的视线落在广场中央的石碑上，石碑是黑色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确实像一块墓碑。
“我知道。”
他低声说。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混日子，更不是为了交朋友。
三个月前，格斗场的老板把一张皱巴巴的星陨学院招生简章扔给他，指着他锁骨上的疤说：“你那点破异能，在这儿只能挨揍，但在星陨……说不定能找到答案。”
答案？
林默摸了摸锁骨处的旧疤，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火焰灼烧的刺痛。
那天晚上，他明明被对手的火系异能逼到了死角，眼看就要被烧穿喉咙，周围散落的灰尘却突然像活过来一样，自动聚成一道薄薄的屏障，挡住了那道足以致命的火焰。
没人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包括他自己。
检测仪器测不出能量波动，观战的异能者只当是巧合。
只有林默自己清楚，在那一瞬间，他能“看见”那些灰尘的流动，甚至能感觉到它们在他掌心汇聚时的微弱震颤——就像水流过石头，风拂过草叶，自然得仿佛与生俱来。
“叮——”走廊里的广播突然响起，一个温和的女声回荡在每个角落：“各位新生请注意，下午一点整，请到中央广场***，进行新生异能潜力测试。
请携带好个人身份证明，迟到者取消资格。
重复一遍……”陆沉关掉增幅器，拿起桌上的军绿色外套：“走了，新生测试，去晚了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林默站起身，把背包里的黑面包塞进口袋，跟着陆沉走出宿舍。
走廊里挤满了人，各种异能波动像无形的潮水在空气中碰撞——有人的体温高得能让墙壁发烫，有人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串冰晶，还有个女生身边的花瓣随着她的脚步自动飘落，引来一片低低的惊叹。
林默走在人群里，像一条游过彩色鱼群的灰鲫鱼。
他能感觉到那些汹涌的能量流擦过皮肤，有的灼热，有的冰冷，有的带着尖锐的刺痛，唯独他自己身上，只有那些无处不在的、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尘埃，安静地附着在衣服纤维上，像一群沉默的影子。
中央广场上，巨大的能量塔投下狭长的阴影，把石碑上的“强者生存”西个字劈成了两半。
广场中央搭起了临时测试台，一个穿着红色教官服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台上调试仪器，他周身的空气都在微微扭曲，连阳光都像是被加热过一样，带着灼人的温度。
“那就是烈阳教官，”陆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兴奋，“火系S级异能者，据说能徒手融化合金。”
林默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烈阳教官脚下的地面上——那里的石板颜色比周围深了一圈，边缘还泛着淡淡的焦黑。
测试台上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女生的尖叫。
林默抬头时，正看见一个男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飞，重重摔在地上，他刚才站着的位置，地面裂开了一道蛛网般的缝隙。
烈阳教官收回脚，面无表情地对着麦克风说：“下一个。
记住，测试不是游戏，要么全力释放异能，要么现在就滚。”
广场上的喧闹声瞬间低了下去，只剩下风吹过能量塔发出的呜呜声。
林默看着那个被抬走的男生，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那里空空如也，只有几粒从走廊带出来的灰尘，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
他深吸一口气，攥紧了口袋里的铜制指节套。
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管他的异能有多不起眼，他都必须留下来。
因为这是他唯一能找到答案的地方。
哪怕答案藏在最深的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