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渡门前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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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旭的指尖在引渡院的青石阶上摩挲,指腹能感受到被无数人踩踏出的温润弧度。

石阶尽头那扇雕着云纹的木门后,正传来引渡使懒洋洋的声音,像晒足了太阳的猫在打哈欠。

“测灵根十两银子,测慧根再加五两,想清楚了?”

他攥紧了藏在袖中的布包,里面是娘攒了十年的碎银。

布包边角磨得发亮,硌得他掌心发疼。

三天前,那个自称来自“引渡院”的青衫人突然出现在村口,说他有修仙的资质,能让他离开这个连名字都只有两个字的“石村”,去见识能活几百年的“仙师”。

“旭儿,莫听他胡吹。”

爹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烟杆是祖上传下来的枣木,“人这辈子,守着三亩地,娶个媳妇生娃,活到七十就够本了。”

娘却偷偷把布包塞给他:“去看看吧,别像你爹似的,一辈子没见过山外头的天。”

她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水光,“只是……进了那门,就别惦记回来。”

欧阳旭当时没懂这话的意思,首到青衫人告诉他,修士进了俗世就会被“浊气”封印修为,加速损耗寿元,就像晒在烈日下的冰块。

“测吧。”

他把布包放在案上,碎银滚落的声音在安静的堂屋里格外清晰。

引渡使是个胖得像球的中年人,他捏着枚鸽蛋大的晶石在欧阳旭眉心一点。

冰凉的触感顺着鼻梁滑下,欧阳旭忽然觉得浑身像浸在溪水里,又有股暖风贴着皮肤打转,最后化作两道光从掌心窜出——左手是淡青色的风,右手是银蓝色的雷。

“风雷双灵根!”

胖使官的小眼睛突然瞪得溜圆,他又抓起块刻着符文的木牌按在欧阳旭额头,“上品慧根!

乖乖,今年头一遭见着双上品!”

欧阳旭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串词汇,就被胖使官拽到一面水镜前。

镜中浮现出七个门派的名字,每个名字旁都飘着对应的灵根属性。

当他的目光落在“九霄裂宇阁”时,那行字突然亮起青光。

“风雷系最配九霄阁,”胖使官唾沫横飞,“他们家《奔雷破风诀》可是顶有名的,你这资质进去,保准是长老亲传!”

“进去之后,还能回家吗?”

欧阳旭盯着水镜里石村的倒影,那是他用石子在镜面上划出来的。

胖使官的热情瞬间冷了三分:“小子,修仙者哪有回头路?

你爹娘百年之后,你说不定还活着呢。

与其看着他们老死,不如眼不见为净。”

他拍了拍欧阳旭的肩膀,“再说了,九霄阁给的安家费,够你爹娘后半辈子吃香喝辣了。”

一袋沉甸甸的银子被塞进欧阳旭怀里,他掂了掂,至少有五十两。

足够买村口王屠户那半扇猪肉,足够给爹打把新的铁犁,足够……让娘不再夜里缝补到鸡鸣。

他走出引渡院时,夕阳正把云染成火烧色。

远处传来凡人市集的喧闹,那些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此刻在他耳中竟成了胖使官说的“浊气”。

他突然明白,从踏入这扇门开始,他和石村就己经隔了层看不见的墙。

“等等!”

欧阳旭回头,看见个背着药篓的少女追上来,她手里攥着片翠绿的叶子:“我叫林清雪,燃世青庭的。

这是木灵叶,能帮你感应灵气。”

她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别听他们胡说,修士也能回家,只要……活得够久。”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后,欧阳旭握紧了那片带着微凉湿气的叶子。

他抬头望向天际,云层深处似乎有风雷在低语。

三日后,九霄裂宇阁的接引船停在渡口。

船身是用泛着银光的木头做的,没有帆也没有桨,就那么静静地浮在水面上。

“欧阳旭?”

接引的内门弟子扫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上品灵根又怎样?

进了门,还得看谁活得长。”

欧阳旭踏上船板的瞬间,身后传来娘的哭喊。

他没有回头,只是将那片木灵叶塞进贴身的衣袋里。

船缓缓升起,穿过云层时,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熟悉的土地,炊烟在村落上空袅袅升起,像无数根系着过往的线,被风轻轻扯断。

船舱里,其他被选中的少年少女们都在兴奋地交谈,只有欧阳旭靠着栏杆,望着下方越来越小的俗世。

他摸了摸怀里的银子,那是用十年思念换来的盘缠。

“喂,新来的。”

一个瘦高少年拍他的肩膀,“我叫赵雷,风雷系中品灵根。

听说没?

咱们外门弟子每年得上贡十块下品灵石,不然就得去黑风渊挖矿。”

欧阳旭皱眉:“黑风渊?”

“三阶屠山妖兽的地盘,”赵雷咧嘴笑,露出颗小虎牙,“去年去了三十个,回来七个。”

船突然剧烈摇晃,接引弟子厉声喝道:“坐稳了!

前面是风雷峡!”

窗外,乌云翻涌,紫电在云隙间游走,狂风卷着灵气撞在船壁上,发出雷鸣般的轰响。

欧阳旭感到体内有两股力量在呼应,左手发麻,右手发烫,仿佛随时会挣脱躯体。

“这是天地灵气在考验你,”赵雷凑过来,低声道,“别抵抗,顺着它走。”

欧阳旭试着放松心神,那两股力量果然温顺下来,像两条小鱼在经脉里游动。

他想起林清雪的话,握紧了衣袋里的木灵叶。

当船冲出风雷峡时,一座悬浮在云海中的山峰出现在眼前。

峰顶的宫殿群在阳光下闪着金光,飞檐上雕刻的雷纹和风纹仿佛活了过来,正随着云层流动而变幻。

“那就是九霄阁,”赵雷眼中闪着憧憬,“咱们的修行之地,也是……埋骨之所。”

欧阳旭望着那座山峰,突然明白,所谓修仙之路,从来不是坦途。

它是用灵石铺就的阶梯,每一级都浸着血和泪,而他,才刚刚踏上第一级。

他的手无意识地按在腰间,那里藏着从家里带来的唯一东西——一把用了五年的柴刀。

刀鞘己经磨得发白,但刀刃依旧锋利,就像他此刻的决心。

无论前方是黑风渊的妖兽,还是门派里的明枪暗箭,他都要活下去。

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够久,久到能亲手扯断那些被风扯断的线,久到能再次踏上那片有浊气的土地。

因为那里,有他不能割舍的尘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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