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了,我每天都在杀我哥陈然一次。在他“失足”坠亡的废弃精神病院楼顶,
在我画着结构图的CAD软件里,在我每一次被噩梦惊醒的凌晨三点。我是陈默,
一个背着亡兄鬼魂的社畜。圈子里的人都说,我和陈然是双子星,他是光,我是影。
如今光灭了,只剩影子在人间苟活,被名为“负罪感”的水泥牢牢封印在平庸的生活里。
我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直到某个下午,我哥的“亡魂”敲响了摩斯电码,
通过一个low穿地心的网红直播间,对我说出了三个字。1“默哥,快看快看!
这个超火的,‘午夜禁区’,胆小鬼勿入!”周三下午三点,
办公室里弥漫着***和打印机油墨混合的疲惫气味。
我正机械地在电脑上拉着承重墙的结构线,实习生小王举着手机,
像只发现了新大陆的土拨鼠,兴冲冲地凑了过来。屏幕上,
一个画质堪忧的直播剪辑正在播放。镜头晃得人想吐,昏暗的绿光滤镜下,
几个年轻人正对着一栋破败的大楼鬼吼鬼叫。“家人们!看到没!
这就是传说中的第七精神病院!据说建成以来就没太平过,当年一把大火烧死了上百号人,
冤魂不散啊!”一个嗓门洪亮、体型壮硕的男人正对着镜头挤眉弄眼,他就是主播“大壮”。
我皱了皱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第七精神病院。这个地名像一把生锈的锥子,
狠狠扎进我的神经。五年前,我哥陈然,国内最顶尖的“城市探险”大神,
就是在这里“失足”坠亡的。尸骨无存。那是我唯一一次没有陪他同行的探险。“没劲,
装神弄鬼的。”我本能地想推开手机,这地方的每一块砖瓦对我来说都是凌迟。“别啊默哥,
后面有高能!”小王不依不饶,把音量调到最大。直播里,
大壮和他的团队走进一间布满铁锈仪器的房间,他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
对着空气喊:“有‘朋友’在吗?在的话就出个声,跟我们互动一下!”做作,拙劣,
无聊透顶。我甚至能猜到他下一步就是让助理在门外弄出点响动。我撇了撇嘴,
准备起身去倒杯水,彻底远离这场闹剧。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了出来。
“咚……咚咚……咚……”那声音很轻,但极有节奏,
像是有人在用指关节不紧不慢地敲击着金属管道。2“听!家人们!听到了吗!是回应!
‘它’在回应我!”手机里,主播大壮的声音瞬间拔高八度,激动得像是中了彩票。
他把镜头怼向墙角一根***的暖气管,脸上的狂喜和惊恐交织在一起,演技浮夸得恰到好处。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了锅,满屏都是“***”、“高能预警”、“主播牛逼”。
同事小王也吓得一哆嗦,抓着我的胳膊直摇晃:“默哥默哥,真的有声音!这也太邪门了吧!
”但我没理他。我的世界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周围的一切喧嚣都消失了。
只剩下那阵清晰的、富有韵律的敲击声,像一把重锤,一下,一下,砸在我的天灵盖上。
血液,瞬间凝固。不,那不是什么狗屁的灵异回应,更不是毫无意义的杂音。那是摩斯电码。
更准确地说,是只有我和我哥陈然才懂的,我们儿时在阁楼里,
用手电筒和床板自创的变种摩斯电码。每一个顿点、每一个长短音的组合,
都深深刻在我的骨子里。我像被抽走了魂,浑身发抖,一把抢过小王的手机。
小王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我。我死死盯着屏幕,耳朵竖成了雷达,
大脑飞速运转。短-长-短·-·。长-短-·。长-长-长---。
是“不”。长-短-·。短-短-短···。是“是”。
短-长-短-短·--·。长-短-长-短-·-·。是“坠落”。
我颤抖着从笔筒里抓起一支笔,在手边的建筑草稿纸背面,疯狂地写下这几个字。
墨水因为我的手抖而晕开,像一团化不开的浓雾。“不是,坠落。”三个词,像三颗子弹,
精准地击穿了我五年来用麻木和逃避构筑的硬壳。我哥不是失足坠落?怎么可能!
我疯了似的拖动视频的进度条,眼睛瞪得像铜铃,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视频的最后,
大壮的团队咋咋呼呼地准备收工跑路,摄影师的镜头慌乱地扫过地面。就在这时,
一阵风从破开的窗户吹进来,将地上一个积满灰尘的破旧病人档案夹吹开。
镜头只给了一秒不到的特写,但已经足够了。档案夹的内页上,
用一种暗红色的、像是早已干涸的血迹写着两个字。“耗子”。3“耗子”!
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沌的脑海。耗子,
是我们当年“铁三角”探险小队的最后一名成员。他是个电脑高手,负责技术支持和后勤,
但性格胆小谨慎,每次探险都跟在我们***后面,吓得跟个鹌鹑似的。
我哥陈然是绝对的核心,是我们的主心骨和领袖。而我,则是他最默契的搭档,
负责规划路线和处理各种结构上的难题。我们三个人,曾经是城市探险圈里最耀眼的组合。
可自从五年前,陈然在第七精神病院出事后,耗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不接,
社交账号注销,我甚至去他老家找过,也一无所获。他彻底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现在,
他的名字,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了这场诡异的直播里。敲击声是我和哥哥的暗号。
血字是失踪队友的名字。地点是哥哥的殒命之处。所有线索串联在一起,
一个荒诞到让我头皮发麻的念头在我脑中轰然炸开。是陈然吗?是他不散的“亡魂”,
在五年后,通过一场拙劣的网红直播,从另一个世界向我传递信息?不!我猛地摇了摇头,
试图甩掉这个可笑的想法。我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亲手画过上百张结构图,
我相信的是钢筋、混凝土和物理法则,而不是鬼神。这背后一定有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无论是谁,他策划了这一切。他知道我和哥哥的秘密电码,他知道耗子的下落,最重要的是,
他一定知道五年前那场所谓的“意外”,究竟他妈的藏着什么真相!我胸口剧烈地起伏,
压抑了五年的愤怒、不甘和悔恨,如同火山喷发般席卷了我的四肢百骸。那不是意外,
我哥不是失足坠落,他是被谋杀的!我必须找到这个人!我必须搞清楚一切!
我的目光重新落回手机屏幕上那个咋咋呼呼的主播“大壮”。他是唯一的线索。
我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在网上搜索“午夜禁区”直播间的相关信息。很快,
我就通过一个粉丝群的公告,找到了大壮的商务联系方式。我的手指在拨号键上悬停了一秒,
心脏狂跳不止。深吸一口气,我按了下去。4电话接通得很快,
听筒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背景音,夹杂着大壮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喂?哪位啊?先说好,
商务合作我们有门槛的啊,小庙不接!”“我是陈然的弟弟。”我开门见山,
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沙哑。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几秒钟后,大壮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
少了几分浮夸,多了几分警惕:“陈然?哪个陈然?”“五年前,
在第七精神病院坠楼的那个陈然。”我一字一顿地说道,“我问你,直播里的敲击声和血字,
是不是你们为了流量搞的鬼?你们是不是在用我哥的死来炒作?!
”我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砸过去。“兄弟!你可别瞎说啊!”大壮的音量一下子又提了上来,
语气里满是急切和委屈,“我发誓!我用我直播间所有榜一大哥发誓!那敲击声和血字,
我们进去之前就有了!我们就是去探个险,哪知道能碰上这么邪乎的‘真实灵异素材’啊!
我们也是发现者,绝对不是制造者!”他的语气虽然夸张,
但其中的惊恐和困惑却不像装出来的。一个纯粹为了流量炒作的人,
在面对死者家属的质问时,反应不该是这样的。他更像是一个被卷入麻烦的路人,
急于撇清关系。我沉默了。大脑飞速分析着他的话。如果不是他,那会是谁?一个念头闪过,
让我后背一凉。这或许不是一场针对我的骗局。而是一个第三方,
在利用大壮这场备受关注的直播,故意将这些线索暴露在公众视野下,并且,他算准了,
我一定会看到。这个第三方,想通过我,来传递什么信息。“……喂?兄弟?你还在听吗?
”大壮小心翼翼地问。“最后一个问题,”我压下心头的波澜,冷静地问,“你们,
还准备去那个地方直播吗?”“去!当然去!”大壮立刻来了精神,“热度都到这儿了,
必须趁热打铁啊!就这个周末,我们准备搞个大的,24小时不断电直播,
非把那个‘东西’给揪出来不可!”“好。”我挂断了电话。周末。第七精神病院。
我知道我必须去。不管那个“第三方”是人是鬼,是敌是友,那里都有我想要的答案。
我打开家里那个积满灰尘的储物柜,里面静静地躺着我的探险装备。
登山绳、头灯、战术手套、多功能军刀……每一件都曾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五年了,
我再也没碰过它们。我轻轻抚摸着冰冷的绳索,仿佛能感受到哥哥手掌的温度。哥,等我。
这一次,我不会再缺席了。5周末,天刚蒙蒙亮,我就出发了。
我没有开那辆每天通勤用的破车,而是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深色运动服,
背着一个沉甸甸的登山包,挤上了开往郊区的首班公交。背包里,
是我尘封了五年的“战友”。那条攀登绳依旧坚韧,头灯换上新电池后亮得刺眼,
只是那双战术手套的指关节处,磨损的痕迹诉说着早已褪色的辉煌。
当我把它们一件件拿出来检查时,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汗水与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沉睡了五年的记忆瞬间被唤醒。心口一阵抽痛,PTSD的症状毫无征兆地袭来。
我仿佛又看到了那栋黑漆漆的大楼,听到了风声,还有想象中哥哥坠落时划破空气的尖啸。
我扶着墙,大口喘着粗气,直到那股窒息感缓缓退去。不能退缩,陈默。
你不是五年前那个只会躲起来哭的懦夫了。公交车在终点站停下,
距离第七精神病院还有两三公里的路。我下了车,徒步向那座盘踞在山腰的灰色巨兽走去。
白天的废弃医院,褪去了夜晚的阴森,只剩下***裸的破败和死寂。
爬满墙壁的藤蔓像干涸的血管,破碎的窗户如同一个个空洞的眼窝,无神地凝视着天空。
我没有走正门。五年前,为了那次探险,我和陈然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勘察地形,
绘制了这栋大楼最详尽的建筑结构图。每一个出口,每一条密道,都烙印在我的脑子里。
我绕到医院的后山,拨开半人高的杂草,找到了一个被水泥板虚掩着的洞口。
这里曾是一条用于排放医疗废水的地下管道,早已废弃。我撬开水泥板,
一股混合着霉味和腐臭的冷风扑面而来。没有丝毫犹豫,我戴上头灯,钻了进去。
管道里狭窄、湿滑,到处是盘根错节的蛛网。我佝偻着身子,凭借着记忆,
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大约十分钟后,头顶传来一阵光亮。我找到了图纸上标记的维修井口,
它通向大楼的B1层。我推开头顶沉重的铁盖,翻身爬了出去。
我成功潜入了这座吞噬我哥哥的钢铁坟墓。6地下室的空气冰冷而凝滞,
头灯的光柱是我唯一的向导。我没有急着去别处,
而是直奔那个传出敲击声的房间——位于二楼东侧的电疗室。凭借着对建筑结构的绝对熟悉,
我避开了几处已经坍塌的楼板和摇摇欲坠的承重柱,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废墟之中。
走廊里堆满了翻倒的病床和散落的医疗垃圾,墙皮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里面的红砖。
每走一步,脚下的碎玻璃都会发出“咔嚓”的轻响,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很快,
我找到了电疗室。房间不大,正中央摆着一张锈迹斑斑的铁床,
床头连接着一台布满灰尘的、看起来像老式收音机的仪器。
大壮直播里的那根暖气管就在墙角。我走过去,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梆、梆。
”声音沉闷,是实心的。我又敲了敲管道旁边的墙壁。“叩、叩。”声音是空的!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我从背包里抽出多功能军刀,用刀背沿着声音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敲打,
很快就确定了一块大约30厘米见方的空心区域。我用军刀的尖端***墙皮的缝隙,
用力一撬。“哗啦”一声,一块混合着石灰和墙纸的墙皮掉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真面目。
那根本不是什么砖墙结构!墙洞里,几根精密的线路连接着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微型震动马达,
马达被一个金属夹具牢牢地固定在暖气管上。而线路的另一头,
连接着一块只有巴掌大的、绿色的电路板——树莓派。一块小小的SIM卡插在卡槽里,
闪烁着微弱的红光。这不是鬼魂的杰作,
这是一个可以通过手机信号远程遥控的、设计精巧的机械装置!我立刻意识到,这整栋楼,
可能都是一个被人精心布置过的巨大“舞台”。这个认知让我不寒而栗。
我立刻开始系统性地排查。果然,不出我所料,在三楼走廊的通风管道里,
我找到了一个微型烟雾发生器,旁边还放着半瓶已经快用完的干冰。在四楼尽头的病房里,
那面被主播们当成“鬼镜”的镜子,背面被我刮开涂层后,露出了单向透视膜的质地,
而镜子后面的墙壁里,藏着一个正在工作的红外摄像头。这是一个“人为的鬼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