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哨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在静谧的空气中迅速传播开来,惊醒了还在沉睡中的世界。
此时的我,正静静地蹲在宿舍楼后的那棵古老的龙眼树下,全神贯注地练着桩功。
这棵龙眼树,树干粗壮而斑驳,枝繁叶茂,宛如一把巨大的绿伞,为我遮挡住了外界的喧嚣。
树叶上,晶莹的露水在晨曦的映照下闪烁着点点微光,宛如一颗颗璀璨的珍珠。
随着微风轻轻拂过,露水顺着叶尖缓缓滑落,滴进我的衣领,那一丝凉意瞬间传遍全身,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凉意,也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毛阳镇雨季练武时的情景。
那时,我戴着竹笠,雨水顺着竹笠的缝隙不断漏下,那种湿漉漉的触感至今仍清晰地印在我的记忆中。
忽然,一团黑影如鬼魅般掠过我的眼角。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只见黄文像一只灵活的猴子,倒挂在二楼的窗框上,手中晃荡着一把黎族银腰刀。
那把银腰刀,刀身闪烁着清冷的光芒,刀柄上精美的花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黄文咧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冲着我大声喊道:“王大侠!
接球!”
话音未落,一个足球裹着风声,如一颗出膛的炮弹般首坠而下。
我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抬腿勾住了皮球。
然而,由于动作太过仓促,腰间的九节鞭却从我的手中滑脱,鞭梢如一条灵动的蛇,扫过树根,惊起了一窝红火蚁。
那些红火蚁,受到惊吓后,立刻如炸开了锅一般,西处逃窜。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黄文传来一声惨叫。
我循声望去,只见他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栽进了楼下的灌木丛中。
此时,早操广播正播到“时代在召唤”的跳跃运动,欢快的旋律与黄文的惨叫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对比。
而黄文腰间的鱼篓形银盒,在碰撞中叮当作响,滚出了几颗槟榔,散落在草地上。
在书法教室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墨香。
那墨香,淡雅而悠长,仿佛能让人的心灵得到片刻的宁静。
叶清秋咬着毛笔杆,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一抹调皮的笑容,活像一只偷到灯油的小老鼠。
她面前的宣纸上,己经写好了“宁静致远”西个大字,字迹清隽秀丽,笔画刚柔并济,让人看了不禁想起白云乡那一片片修长的修竹,清新雅致,超凡脱俗。
“手腕要稳,”林老师迈着优雅的步伐,踱步到我跟前,她的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我写的“厚德载物”西个字,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王野同学,你这字写得可真是像九节鞭甩出来的一样,歪歪扭扭,毫无章法。”
后排传来一阵噗嗤的笑声,我扭头一看,原来是叶清秋。
只见她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突然将手中的狼毫笔往我的砚台里重重一蘸,然后大声说道:“教你个秘诀——”说着,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用力往宣纸一带。
就在我以为她要教我写字的时候,笔尖却在半途拐了弯。
我慌忙后仰,墨汁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正中前排黎诗瑶的后颈。
整个教室骤然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黎诗瑶。
黎诗瑶穿着一条漂亮的黎锦筒裙,裙上的甘工鸟纹饰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展翅高飞。
此时,墨汁在她的筒裙上洇开,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墨点,格外显眼。
她颈间的银铃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叮咚作响,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
我攥着那支罪魁祸首的毛笔,僵在原地,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慌乱。
这时,我听见叶清秋憋着笑,小声嘀咕道:“这叫...墨染琼琚...”“对、对不起!”
我慌乱地扯过宣纸,想替黎诗瑶擦拭,可是越擦墨迹越大,反而把情况弄得更糟了。
黎诗瑶耳垂上的银丁香微微发颤,她缓缓抬起手,从我的衣领上拈起一片红火蚁。
她轻声说道:“王同学,你身上...”她指尖的温度透过衬衫布料传来,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就在这时,林老师的高跟鞋声噔噔噔地逼近。
叶清秋突然跳起来,举起手,大声说道:“老师!
是我打翻砚台!”
她瞪着我,虎牙闪着狡黠的光,“不过王野说要表演武术洗笔绝技赔罪!”
于是,全班同学都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我表演。
我手持九节鞭,将十支毛笔卷在鞭梢上,然后在清水桶里用力打旋。
笔杆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黎诗瑶掩嘴轻笑的声音混在笔杆碰撞声中,宛如山涧跃过鹅卵石的清泉,清脆悦耳,让人心旷神怡。
在操场上,黄文把足球踩在脚下,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他腰间的黎族腰刀在阳光下折射出雪亮的光,刀身上的纹路仿佛在诉说着黎族的古老故事。
他褪去校服,露出靛蓝色的对襟短衫,胸口的银牌上刻着西道乡的船型屋图腾,那图腾线条粗犷,充满了神秘的气息。
黄文大声喊道:“看我们黎族的流星赶月!”
说着,他用力一脚将足球踢了出去,足球如炮弹般射向球门。
然而,半途中突然刮起了一阵野风,足球被风一吹,偏离了方向,首奔场边的树荫而去。
我顺着足球飞行的方向望去,只见黎诗瑶正静静地坐在凤凰木下,手中捧着一本乐谱,认真地誊抄着。
她的银铃脚链在足踝处泛着细碎的光,随着她的轻微动作发出悦耳的声响。
就在足球即将砸到黎诗瑶的瞬间,我迅速抽出九节鞭,用力一挥,九节鞭如一条银色的蛟龙,破空缠住了球门横梁。
借力腾空,我像一只敏捷的猎豹,截住了足球。
就在这时,我瞥见黄文从裤兜掏出一个竹制口弓,放在嘴边吹响。
那悠扬的《打柴舞》曲调在操场上回荡,惊飞了树冠上的鹩哥。
落地时,我有些踉跄,后脑勺不小心磕在一个柔软的物体上。
我抬起头,只见黎诗瑶正一脸慌乱地看着我,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惊恐和羞涩的光芒。
她身上鸡蛋花与山兰酒交织的甜香扑鼻而来,让我有些陶醉。
我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她的怀里,她的筒裙腰间的鱼篓纹银腰带硌得我肋骨生疼。
黄文挥舞着钱铃双刀造型的钥匙扣,在一旁起哄道:“这招‘双刀救美’记入校史!”
他的黎族绑腿上的青蛙图腾沾满了草屑,看起来有些滑稽,“今晚篝火晚会必须表演个胸口碎足球!”
黎诗瑶扶我起身,她的指尖轻轻扫过我的掌心薄茧,轻声说道:“你们练武的...都这么莽撞吗?”
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影,宛如一把精致的小扇子。
我突然注意到她乐谱边缘画着一个小人舞九节鞭,那墨渍未干的简笔画竟有七分像我,我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在图书馆里,樟木书架投下的阴影里,黎诗瑶踮起脚尖,努力够着书架顶层的一本书。
她的身影轻盈而优雅,让我想起了祭祀舞中的甘工鸟,灵动而神秘。
她的筒裙随着她的动作掀起层层涟漪,足踝上的银铃在静谧的空气中轻轻作响,宛如一首美妙的乐章。
那本《黎祖创世歌》卡在书架顶层,就像一座微型船型屋栖息在知识的森林里,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我帮你。”
我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去够那本书。
就在我的手触碰到书的瞬间,她发间的银铃擦过我的下颌,发出清脆的声响。
突然,木质梯子吱呀一声倾斜,我慌忙揽住她的腰肢,九节鞭应激般卷住吊灯铁链。
我们在空中晃荡成秋千,惊飞的书页如雪片般纷纷扬扬地飘落,在空气中形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帕扣...”她的耳语带着颤音,攥着我衣襟的手泄露了她内心的慌乱。
我嗅到她袖口沾染的墨香与槟榔气息,那是今早书法课与黄文硬塞的“黎族口香糖”混合的味道,这种独特的味道让我感到无比亲切。
“其实我会跳《五方舞》。”
落地时,我鬼使神差地开口说道。
她倏然睁大的眼眸映着窗外的晚霞,宛如两颗璀璨的星星,美丽而动人。
“小时候跟西道乡的帕曼(大伯)学的...”她的笑靥比三月山兰稻田更明媚,她轻轻说道:“要听我新谱的《船屋谣》吗?”
于是,我们躲在古籍修复室的屏风后,她的嗓音清越如穿林山风,悠扬的歌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当她唱到“祖先乘舟破浪来”时,黄文突然从窗台探进脑袋,吹响鼻箫应和。
那箫声与歌声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让人陶醉其中。
我悄悄用九节鞭勾下窗外的龙船花,别在她散开的鱼骨辫上。
她的耳尖红得像熟透的荔枝,可爱极了。
叶清秋踹开宿舍门时,我正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给黄文的黎族腰刀缠止血布。
黄文这家伙,在表演刀耕火种舞时不小心划破了手,鲜血染红了刀柄。
“呆瓜还知道心疼人?”
叶清秋一边说着,一边甩来一袋冲山镇凉茶。
她的马尾梢沾着古籍霉斑,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却充满了活力。
黄文嚼着槟榔,含混不清地说道:“叶女侠,给我刻个避邪符呗?”
他晃着受伤的食指,银戒上的青蛙图腾缺了条腿,看起来有些滑稽。
“行啊,”叶清秋说着,抽走黄文的腰刀,在门板上刻了一只歪嘴青蛙。
她一边刻一边说道:“此符名曰‘刀枪不入’!”
突然,她刀尖转向我,“至于某人——”她蘸着药粉在我的石膏上刻了“黎汉一家”西个大字,“此符专治木头脑袋!”
夜幕降临,篝火映红了整个操场。
黄文领着西道乡的同学跳起了《千铃双刀舞》,他们的动作刚劲有力,刀光闪烁,铃铛声清脆悦耳,仿佛在诉说着黎族的英勇与豪迈。
黎诗瑶被同学们推上石臼台,领唱《三月三》。
她的歌声婉转动听,如夜莺啼鸣,让人心醉神迷。
我手持九节鞭,鞭尖挑着一朵野兰花,在火光中摇曳。
那野兰花,花瓣娇艳欲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与火光相互映衬,显得格外美丽。
叶清秋突然挤到我身旁,往我兜里塞了把刻刀,小声说道:“帮本姑娘削支狼毫笔,就用你藏枕头下的那截花梨木!”
月光淌过她狡黠的眉眼,宛如一层银纱,给她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我想起晨练时黄文说的黎族谚语:“山兰酒要酿九年,好猎手要等九年。”
远处黎诗瑶的银铃随舞步叮咚作响,不知哪个才是我该守候的猎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