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群的人,赤膊赤脚地推着车,背着包袱,携家带口地逃离这片曾养育着他们数代人的故土。
吴盼手牵着四岁的弟弟吴毛毛,跻身在逃荒大军之中。
娘亲张氏和哥哥吴锐、姐姐吴珍推着车将他们二人围在中间,确保他们不会被挤散或是趁乱抢走。
爹吴成和上吴村里的成年男人组成一队,负责保卫着村里,防止被红了眼的难民抢劫,以及搜寻粮食与水源。
吴盼面如死灰地一步接着一步走着,嘴唇干裂得渗出血来,其他人也一样。
走半个月了,所至之地,均是干涸,没有水源。
没有人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看到生的希望。
“二姐,我好饿啊,我走不动了!”
长时间没有进水进食的王毛毛,已经头晕眼花,拽着吴盼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好似随时会倒下。
吴盼看着心疼,家里的粮食全部把持在奶手里。
奶是爹的继母,本就看不顺眼他们大房,每次分得的粮食都少得可怜。
碰到毛毛,还借口说孩子小吃不了多少,分得更少些!
他们不仅要赶路,休整时还要被使唤,那一点粮食到了肚子里就和没有一样。
别说毛毛,就连她也不过是在强撑罢了。
但毛毛还小,正是发育的时候,吃的跟不上,才半个月已瘦得脱相了。
看着耷拉着脑袋,随时要昏过去的弟弟,吴盼把弟弟的手交给大姐吴珍,
“娘、哥、姐,毛毛快撑不下去了,我去求爷奶,说不定能给点吃的。”
娘和姐常年被奶和伯娘们欺负,性子软弱,变得沉默寡言,逆来顺受。大哥是推车的主力,也只有自己能去了。
吴盼环顾前后,找到了爷奶的所在,穿过二房、三房的人,来到了爷奶面前。
急切道:“爷,奶,毛毛饿得快不行了,能不能分一口吃的给他。”
爷奶还没发话,一旁的大姑吴曼丽,张着一口大黄牙,唾沫都喷到吴盼脸上了,刻薄道:
“这分得吃的都一样多,大环,淑儿,进财都好好的,怎单就他不行了。我看是你们两个这坏心眼的,故意诓骗!”
小姑吴曼妮帮腔道:“就是,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装的。今时你来一句不行了,就给了粮,明个儿他也来一句不行了,家里粮食还撑得住几时?”
大姑、小姑和二伯吴中、三伯吴生、四伯吴友一母同胞。
大姑是吴老太和前头男人生的,小姑是老幺,都是吴老太的心头肉。
两人听说上吴村逃荒,拖家带口地奔来了。吴老太还不时偷着拿中公粮食补济她们。
而她只要一点救毛毛命的粮,却在推三阻四!
她们可以睁眼编瞎话说分得一样多,但吴盼不能把吴老太偏心,给他们家的口粮少的事,拿到明面来说。
粮食命脉攥在他们手里,撕破脸,他们大房只会更吃亏。
“大姑、小姑,毛毛不是装的,你们若是不相信,可以去看看,走路腿都打绊了。”
“我看那不是走的好好的吗!”
“就是!”
二人继续睁眼说瞎话。好像只要吴盼越着急,她们就越高兴!越兴奋!
吴盼放弃跟她们作无用的沟通,继续向吴老爹、吴老太乞求:
“爷,奶,毛毛真饿得不行了。能不能把晚上我的口粮给毛毛,晚上我就不吃了!”
吴老太突然竖眉尖声,扭头道:
“呦!你不吃了,这话委屈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亏待你们大房了!
我分明看着毛毛走得好好的,逃荒逃荒,谁家粮食不省着吃!谁家是能吃饱赶路的!
还是把你们养得太娇贵了,饿一点就说不行了。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这饿肚子走路不习惯,咋能行!
就得多磨练磨练,我看不给这口粮,能咋样?还能饿死不成!
还有你个小蹄子,不是说不吃晚饭吗,今天晚上要是看到你吃一口东西,看我不把你的牙掰了!”
吴盼气的手指发抖,隐忍不发,又将目光转向爷爷吴老爹,希望他能发句话。
吴老爹半天吭一声,“你奶说的对。”
大姑、二姑,经过她身边时,小人得志般地用胳膊肘撞她,走向了前方。
吴盼本身饿得就脚步发虚,这一撞,就结结实实跌了大马蹲。
四伯和四伯母跟在后面看笑话,四伯家里的堂弟吴路过,还往她身上吐了一口唾沫。
吴盼擦干无用的泪水,手撑着地起身,求别人不如靠自己!
她早就应该清醒,他们永远也不会把大房当成一家人!他们只会把他们当做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在不需要他们的时候一脚把他们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