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肾源阴谋陆沉的手机屏幕幽幽地亮着,像一块冰冷的玉,躺在我摊开的掌心里。
他的密码还是那个,我的生日加上结婚纪念日,讽刺得让人牙酸。我指尖发僵,
在应用列表里划拉着,最后点开了那个行车记录的图标。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大概就是心里某个地方拧巴着,拧成了死结,想找点什么东西把它撑开,或者,
干脆彻底勒断。日期往回跳,跳到昨天下午。
他本该在公司开那个冗长到让人绝望的季度会议。进度条拖动着,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
模糊成一片灰黄色的流影。先是高架桥上沉闷的轰鸣,然后是下匝道时轮胎摩擦地面的细响。
接着,车载系统那个刻板的女声突兀地插了进来:“目的地:市中心医院,
住院部B栋停车场,已到达。”医院?我的心跳莫名其妙地空了一拍,
像一脚踏在松动的楼梯上。指尖无意识地蜷紧,指甲掐进掌心,留下几个弯月形的白印。
录音还在继续。短暂的寂静后,一个陌生的男声响了起来,
带着一种职业性的松弛和不易察觉的恭维:“陆总,您来了?苏小姐刚做完检查,
状态看着还行。”陆沉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是我最熟悉的那种腔调,
此刻却像冰锥一样扎进我的耳膜:“嗯。肾源那边……确定没问题了?”“妥了!
多亏您太太那份配型成功的报告啊!”男人的声音拔高了些,透着股如释重负的兴奋,
“真是天大的运气!苏小姐这下总算有救了,您放心,手术排期很快就能下来。”后面的话,
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浑浊的水传来,模糊不清。我的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鸣响,越来越大,
盖过了车载空调微弱的送风声,盖过了窗外遥远街道上隐约的车流声。陆沉的声音,
那个陌生医生的声音,都变成了尖锐的噪音,在颅骨里疯狂地冲撞。
我太太……配型成功……半年前。陆沉坐在我对面,那张英俊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他推过来一份文件,
标题那几个冰冷的印刷体字像烙铁一样烫着我的眼睛——《人体器官自愿捐献登记表》。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说服力,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动物:“晚晚,你看,
现在排队等肾源的人太多了,有些人等一辈子都等不到。就当……就当是积一份福报,好吗?
签个名备个案而已,真轮到需要你的那一天,概率太小太小了,几乎不可能。
”他温热的手覆上我的手背,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签了它,我们心里也踏实点,对不对?
就当为了……为了我们以后的孩子,多攒点福气。
”当时我被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温柔晃得心神摇曳,指尖划过纸面,
签下了“林晚”两个字。那份签完字的文件,后来被他小心翼翼地收走了,说是要替我保管。
原来那份“福报”,那份“积德”,那份所谓的“几乎不可能”,
都是为苏晴量身定制的陷阱。他用我的名字,我的签名,我的身体,
去填他心尖上那个女人的命。2 真相撕裂一股寒气猛地从脚底板窜上来,
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我像是被人赤身裸体地扔进了冰窟窿,连指尖都在细微地颤抖。
手机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口涌上浓烈的腥甜铁锈味。
我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把那口几乎要冲出来的浊气压回去。
行尸走肉般收拾了几件贴身的衣物塞进行李箱。衣柜里还挂着他给我买的新裙子,
标签都没剪。梳妆台上,他送的香水瓶反射着冷光。这些曾经象征甜蜜的物件,
此刻都成了无声的嘲讽,一根根扎在心上。动作机械,脑子里却异常清醒,
像被那通录音狠狠刮过一遍,刮掉了所有自欺欺人的油彩,只剩下赤裸裸、血淋淋的真相。
拖着箱子走出卧室门时,客厅的灯“啪”地亮了。陆沉站在玄关处,
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领带扯松了些,脸上带着一丝工作后的疲惫,看到我和行李箱时,
那点疲惫瞬间凝固,变成了错愕。“晚晚?”他快步走过来,眉头拧紧,伸手想拉我的胳膊,
“这么晚了,你去哪?提个箱子做什么?”我猛地侧身避开他的手。那指尖的温度,
曾经是我最贪恋的港湾,现在却只觉得灼人,带着一股洗不净的虚伪。
箱子轮子在地板上发出一声短促的摩擦音。“去哪?”我抬起头,直视着他。
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磨过喉咙,每一个字都带着粗粝的痛感,
“去一个……不用给你心爱的苏晴当活体器官库的地方。”陆沉脸上的错愕瞬间褪去,
血色“唰”地一下从他脸上抽离。他瞳孔骤然缩紧,仿佛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击钉在了原地,
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走廊顶灯的光线落在他骤然僵硬的脸上,投下深重的阴影,
那双总是显得游刃有余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一种叫做“惊慌”的东西。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发紧,
带着一种强装出来的、令人作呕的困惑:“你……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器官库?
苏晴她……”“市中心医院,住院部B栋停车场。”我打断他,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
精准地砸向他,“昨天下午三点十七分。你的车,你的行车记录仪。
需要我把录音再放一遍给你听吗?
听听你的医生朋友是怎么夸你太太——林晚——的配型报告,救了苏晴的命?
”陆沉的身体晃了一下,像是被人当胸猛击了一拳。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后背撞在冰冷的玄关柜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想否认,
但在我冰冷彻骨、没有丝毫动摇的注视下,所有虚伪的言辞都卡在了喉咙里,
化作一片狼狈的死寂。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灰败的、被彻底戳穿的惊惶。
那只曾无数次温柔抚过我脸颊的手,此刻无力地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着。
“晚晚……”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破碎感,
“你听我解释……”“解释?”我扯动嘴角,想笑,却只尝到满嘴的苦涩和腥气,
“解释你怎么用一纸‘积德’的协议,把我骗上手术台,好挖出我的肾去填你白月光的命?
陆沉,你的解释,一个字,我都不想听。”3 苏晴之约不再看他惨白的脸,
不再理会他伸出的、徒劳地想抓住什么的手。我转过身,冰冷的行李箱拉杆硌着掌心,
却带来一种奇异的、支撑的力量。轮子碾过光洁的地板,发出单调而决绝的滚动声。
推开那扇沉重的、曾经象征“家”的门,外面楼道里清冷的空气涌进来,带着自由的味道。
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他最后一声破碎的呼唤。电梯下行时轻微的失重感传来,
我靠在冰凉的金属厢壁上,闭上眼。结束了。林晚,该醒了。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一个陌生的本市号码。我盯着那串数字,没有立刻接起。几秒后,震动停了。
紧接着,一条短信弹了出来:“林晚?我是苏晴。见一面吧。明天下午三点,
城南‘云境’咖啡厅,靠窗第二张桌子。有些关于陆沉的事,我想你应该知道。别让他知道。
”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悬停了几秒。苏晴。这个名字像一根淬了毒的针,轻轻一碰,
就能引发心脏深处尖锐的绞痛。她主动找我?关于陆沉的事?我几乎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
带着胜利者居高临下的怜悯,或者……某种更隐秘的算计。去。为什么不去?这场戏,
他们演得投入,我这个被蒙在鼓里、差点被活体取肾的“配角”,
总该有资格看看剧本的最后一页是什么样子。手指落下,敲了一个字:“好。
”“云境”咖啡厅弥漫着浓郁的烘焙豆香气和轻柔的爵士乐,是刻意营造的舒缓氛围。
下午三点的阳光斜斜穿过巨大的落地窗,在我面前的焦糖玛奇朵上投下一道晃动的光斑。
空气里有种粘稠的甜腻感,让人呼吸不畅。苏晴来了。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套装,
衬得脸色有些过分的白皙,甚至透着一丝大病初愈后的虚弱。长发松松挽起,
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她在我对面落座,姿态优雅,像一只精心梳理过羽毛的鸟。
服务生很快为她端上一杯清水。她没碰那杯水,目光直接落在我脸上,
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从我的头发丝扫到握着咖啡杯的手指。那眼神里没有得意,
没有挑衅,甚至没有多少情绪,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评估的平静。“林小姐,”她开口,
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轻易地压过了背景音乐,“气色看起来不太好。
最近……很辛苦吧?”我迎着她的目光,没有躲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托你的福,还能坐在这里喝咖啡。”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有些意外。
苏晴极淡地勾了一下唇角,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像错觉。她端起桌上的玻璃杯,
轻轻晃动着里面澄澈的液体,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细响。阳光透过玻璃杯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