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混杂着汗臭、机油和劣质酒精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祁白缩了缩脖子,把“无锋”往劲装里藏得更深——这里的人眼睛都毒,一把没能量反应的冷钢剑或许不起眼,但裁决会的追杀令,早就随着全息投影传遍了每个角落。
黑市像条扭曲的蚯蚓,盘踞在废弃的地铁隧道里。
两侧的摊位用铁皮和破布搭成,摊主们要么缺胳膊少腿(大多是被机械义肢替代),要么脸上刻着帮派的刺青。
全息广告牌在头顶闪烁,卖的东西从走私的神经接口到过期的营养膏,甚至还有标着“裁决会淘汰剑油”的铁皮罐。
“新来的?”
一个叼着金属烟卷的壮汉斜睨着他,机械臂上的液压管“嘶嘶”冒着气,“看你这样子,是从‘净化区’跑出来的?”
祁白没搭话,只是低头往前走。
他的脚踝还在疼,每走一步都牵扯着伤口,血己经浸透了简易包扎的衣角。
他需要找个地方处理伤口,更需要弄清楚裁决会的追兵有没有跟过来。
在隧道深处,他找到了一家挂着“铁手诊所”木牌的铺子。
门是用防弹玻璃做的,上面贴满了泛黄的胶布,隐约能看到里面摆着一台老旧的X光机。
祁白犹豫了一下,推门走了进去。
“砰!”
门在身后自动锁死,发出沉重的金属声。
诊所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味。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妇人正坐在手术台前,用镊子夹着棉球,给一个断了机械臂的拾荒者清理伤口。
她的头发花白,左手是纯钢打造的义肢,手指关节处磨得发亮。
“关门打狗?”
老妇人头也没抬,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擦过钢板,“还是自投罗网?”
祁白握紧藏在身后的“无锋”:“我只是想处理伤口。”
“伤口?”
老妇人终于转过身,她的右眼是浑浊的灰白色,左眼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钢珠,“我看你身上的伤,不止脚踝那点吧。
裁决会的能量刃刮过的地方,会留暗紫色的印子,你脖子后面就有一块。”
祁白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地摸向脖子,那里确实有块皮肤***辣的——是刚才在数据中心被能量刃的余波扫到的。
“别紧张,”老妇人放下镊子,用义肢指了指旁边的躺椅,“我这诊所,只认钱,不认人。
处理伤口,五百信用点,不讲价。”
祁白摸了摸口袋,只有从执法者身上搜来的三个信用点硬币。
他咬了咬牙,把“无锋”的剑鞘解下来,放在桌上:“这个……能抵吗?”
老妇人的目光落在剑鞘上,浑浊的右眼突然收缩了一下。
她放下义肢,用完好的左手拿起剑鞘,指尖在那个模糊的“烬”字上轻轻摩挲。
“冷钢的?”
她的声音低了些,“锻造纹路是‘星河流’,至少有三百年历史了。
祁家的东西?”
祁白猛地抬头:“你认识我父亲?”
“认识的人多了去了。”
老妇人把剑鞘扔回给他,“当年你父亲叛逃时,带着这把‘无锋’闯过‘九死隧道’,谁不知道。
可惜啊,剑主的儿子,居然连剑都不敢亮出来。”
她的话像针一样扎在祁白心上。
他把剑鞘重新系好,转身就要走,却被老妇人叫住了:“等等。”
老妇人从抽屉里扔出一个金属小盒:“里面是‘铁水膏’,能止能量刃的灼烧。
算我送你的,看在这把剑的面子上。”
祁白打开盒子,里面是黑色的膏体,散发着铁锈的味道。
他抬头看向老妇人,对方己经转过身,继续给拾荒者处理伤口,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为什么帮我?”
祁白问。
“不为什么,”老妇人的义肢在手术台上敲了敲,“只是看不惯裁决会那帮崽子,拿着烧火棍就敢称‘剑主’。
真正的剑,是用来劈开黑暗的,不是用来当屠刀的。”
这句话,和父亲笔记里写的几乎一模一样。
祁白握紧金属盒,转身拉开门。
刚走出诊所,身后就传来一声爆鸣。
祁白回头,看见“铁手诊所”的防弹玻璃突然炸裂,暗紫色的能量束从里面喷涌而出,照亮了整个隧道。
“抓住祁家余孽!”
是裁决会的声音,带着扩音器的电流声。
祁白的心沉了下去。
他们还是追来了,而且找到了这里。
他拔腿就跑,身后传来老妇人的怒吼和能量刃碰撞的脆响——她在用自己的方式,给她争取时间。
“往哪跑!”
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执法者从侧面的岔路冲出来,手中的能量矛首刺祁白的后心。
祁白猛地侧身,能量矛擦着他的肋骨飞过,刺穿了旁边的铁皮摊位。
摊主尖叫着抱头鼠窜,摊位上的零件散落一地,绊得执法者一个趔趄。
就是现在!
祁白抽出“无锋”,没有刺向执法者的要害,而是用剑脊重重砸在能量矛的握柄上。
“哐当”一声,执法者的虎口被震裂,能量矛脱手飞出。
“原剑技?”
执法者愣住了,随即露出狰狞的笑,“看来抓你回去,能领不少赏。”
他从腰间抽出两把短刃,左右开弓,刃口的暗紫色光芒在隧道里织成一张网。
祁白的脚踝传来剧痛,躲闪变得迟缓,手臂很快被划开一道口子,血珠滴在“无锋”的剑身上,瞬间被吸收了。
“这剑……”执法者的眼睛亮了,“是活的?”
祁白没有回答。
他能感觉到,“无锋”在发烫,那些星河流纹路像活过来一样,顺着手臂往上爬。
他想起父亲说的“以血养剑”,难道这不是传说?
“受死吧!”
执法者的短刃刺向他的胸口。
祁白突然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对方的招式。
他听着能量刃划破空气的尖啸,听着周围摊主的尖叫,听着自己的心跳——然后,让“无锋”自己动。
剑身在他手中旋转,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精准地磕开左边的短刃,又顺着惯性,用剑尖挑向右边的握柄。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练习了千百遍。
“不可能!”
执法者惊呼。
祁白猛地睁眼,眼中闪过一丝蓝光。
他借力向前,“无锋”的剑身贴着对方的手腕划过,没有用刃,只用了钝面,却像烙铁一样烫得执法者惨叫一声,短刃脱手而飞。
“这不是原剑技……”执法者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焦痕,脸上充满了恐惧,“是‘剑感’!
你怎么可能觉醒剑感?”
祁白不知道什么是剑感。
他只知道,握着“无锋”时,周围的一切都变慢了,能量的流动像水流一样清晰可见。
他举起剑,剑尖指向执法者的咽喉。
“裁决会的人,都这么弱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威慑力。
执法者脸色惨白,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球,用力扔在地上。
“砰”的一声,浓烟弥漫开来,呛得人睁不开眼。
祁白屏住呼吸,等浓烟散去时,执法者己经不见了。
地上只留下一滩血迹,和一个闪烁着红光的追踪器。
隧道里一片狼藉,摊主们要么躲在摊位后,要么早就跑没影了。
祁白捡起追踪器,发现上面显示着密密麻麻的红点,正在从西面八方靠近。
“看来,这里也待不下去了。”
他握紧“无锋”,转身跑进最深的那条岔路。
那里没有摊位,只有一扇被铁链锁住的铁门,门后传来隐约的风声——应该是通往地面的出口。
用“无锋”劈开铁链时,祁白回头看了一眼“铁手诊所”的方向。
那里的能量束己经停了,不知道老妇人怎么样了。
“谢谢。”
他轻声说,然后推开门,冲进了外面的夜色里。
地面上是“蜂巢”的垃圾处理区,堆积如山的废弃机械在月光下像一座座墓碑。
祁白深吸一口气,空气里虽然有臭味,却比地下隧道自由多了。
他打开老妇人给的金属盒,把铁水膏涂在伤口上。
冰凉的膏体接触皮肤的瞬间,灼烧感就消失了,伤口开始发痒,像是在愈合。
“何为天下第一剑?”
祁白再次问出这句话,这一次,他似乎有了新的答案。
不是最锋利的刃,不是最强的能量,而是在绝境中,依然能握住剑柄的勇气。
是在黑暗里,依然能相信光明的执着。
他抬头看向月亮,发现“无锋”的剑身正在月光下微微发亮,那些星河流纹路里,仿佛有星光在流转。
“我们走。”
祁白说。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但他知道,必须离开“蜂巢”,必须找到《原剑论》,必须弄清楚父亲叛逃的真相。
身后,“蜂巢”的方向传来警笛声,红蓝交替的灯光照亮了半边天。
身前,是通往未知的荒野,远处隐约能看到旧都遗址的轮廓。
祁白握紧“无锋”,一步步向前走去。
他的脚印在垃圾山上留下浅浅的痕迹,很快被风吹散。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是风永远吹不散的。
比如握剑的手,比如心中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