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兵甲初筹
周铁领着十五人的队伍,踩着田埂上的碎石子快步前行,草鞋踏过杂草的 “沙沙” 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跟在队伍中后段,一边留意着周遭动静,一边悄悄观察身旁的农夫 —— 他们大多背着破旧的包袱,手里攥着锄头、柴刀之类的农具,脸上满是对前路的茫然,唯有提及 “张角大帅” 时,才会透出几分转瞬即逝的希冀。
“前面有座山神庙,今晚就在那儿歇脚!”
周铁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山坡上隐约露出的飞檐,粗哑的嗓音打破了夜的沉寂。
众人闻言皆松了口气,连续走了两个时辰,不少人的草鞋都磨破了底,脚掌渗出的血珠早己把布条染透。
队伍顺着蜿蜒的山路往上走,越靠近庙门,一股腐朽的霉味便越发浓重。
推开门时,“吱呀” 的木门声惊起了梁上栖息的几只蝙蝠,黑黢黢的影子在月光下掠过,引得几个胆小的农夫下意识后退。
庙内蛛网遍布,供桌上积着厚厚的灰尘,神像的半边脸己经脱落,露出里面斑驳的泥胎。
“男人们在外头生火警戒,我去拾掇拾掇神像旁的空地,给大伙儿铺些干草。”
队伍里唯一的青年妇人刘氏开口,她丈夫上个月被官府抓去当兵,至今杳无音讯,此番是抱着 “寻丈夫、讨活路” 的念头跟着来的。
周铁点了点头,招呼西个精壮些的农夫去庙外捡柴,又让两人守在庙门口,剩下的人则围着即将生火的空地坐下,各自从包袱里掏出掺着糠麸的饼子啃了起来。
我没急着吃东西,而是走到庙门口,借着月光眺望山下 —— 远处村落的方向漆黑一片,连一点灯火都没有,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狼嚎,衬得这乱世更显凄凉。
“兄弟,在看啥?”
周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半块硬邦邦的饼子递过来,“先垫垫肚子,明天还得走几十里路呢。”
我接过饼子,咬了一口,粗糙的麸皮刺得喉咙发疼,却还是强咽了下去,转头问道:“周大哥,咱们去找张角大帅的队伍,可知道具体在哪个方向?
路上要是遇到官府的兵,咱们这点人,怕是撑不住吧?”
周铁叹了口气,靠在门框上揉了揉发酸的腿:“俺只听人说,大帅的主力在巨鹿一带,咱们往东北走总没错。
至于官府的兵…… 走一步看一步呗,真遇上了,大不了拼了这条命!”
他说得决绝,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 方才在村里对付三个官差尚且费力,若是遇上正规军,这十五人的队伍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
我见他松了口风,便顺势说道:“周大哥,拼命不是不行,但咱们得为自己、为村里的人想后路。
方才那两个伤兵说,涿郡要凑三千人守城,这说明官府的兵力也分散得很,咱们只要避开大股人马,专挑小路走,遇上小股官差的概率不大。
可要是一首像现在这样,手里只有锄头柴刀,就算避开了官差,到了张角大帅的队伍里,也只能当炮灰。
这话戳中了众人的心事,围坐在火堆旁的农夫们纷纷停下咀嚼,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
周铁也皱起眉头:“那你说咋办?
咱们没钱没粮,总不能凭空变出刀枪来?”
“刀枪变不出来,但咱们能自己造。”
我蹲下身,捡起一根烧得半焦的木棍,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长矛图样,“咱们路上遇到竹林,就砍些粗竹子,把顶端削尖了,再用火烤硬,这就是竹矛;遇到铁匠铺,就算抢不到铁器,也能捡些废弃的铁屑,熔了之后裹在竹矛顶端,杀伤力能翻倍。
另外,咱们还得练些简单的阵势 —— 之前在村里对付官差,要是咱们能一起上,也不至于有人受伤。”
农夫们凑过来看地上的图样,有人小声嘀咕:“这竹矛能顶用吗?
官差手里可有钢刀。”
“怎么不顶用?”
我指着图样解释,“咱们的竹矛比钢刀长,只要能保持距离,他们的刀根本近不了身。
而且咱们人多,只要能排成一队,像这样扎过去,官差就算有钢刀,也挡不住咱们的势头。”
说着,我站起身,让身旁两个农夫拿着木棍当竹矛,演示起 “一字长蛇阵” 的基本用法 —— 两人一前一后,前一人刺出,后一人掩护,交替前进。
周铁看得眼睛发亮,上前夺过一根木棍,照着我演示的动作比划了几下:“这么说,咱们不用跟官差硬拼,靠这法子就能打赢?”
“不止能打赢小股官差,还能减少伤亡。”
我补充道,“咱们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每少一个人,就少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不管是赶路还是打仗,都得想着怎么保住自己人,怎么让更多人愿意跟着咱们干 —— 就像在村里,咱们没抢老百姓的东西,还护着那些老人,往后走到别的地方,也得这么做。
只有让老百姓知道,咱们跟那些欺压人的官差不一样,才会有人愿意帮咱们、加入咱们。”
这让刘氏眼睛一红,她抹了抹眼角:“兄弟说的是实话。
俺之前逃荒的时候,遇上过不少所谓的‘义军’,比官差还狠,抢粮食、抢女人…… 要是咱们能像兄弟说的这样,就算找不到张角大帅,也能让大伙儿有条活路。”
众人纷纷点头,原本茫然的眼神里渐渐有了光。
周铁把木棍往地上一戳,大声道:“就按兄弟说的办!
明天咱们先去附近的竹林砍竹子做竹矛,再找些废铁回来。
路上要是遇到逃难的百姓,就跟他们说咱们的规矩,愿意跟来的就带上,不愿来的就给些干粮 —— 咱们要做跟官差、跟那些坏义军不一样的队伍!”
夜色渐深,火堆里的柴薪噼啪作响,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暖融融的。
我靠在墙角,看着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明天的计划,有的说要把竹矛削得再尖些,有的说要去河边磨一磨捡来的碎铁,还有人提议教大家怎么包扎伤口 —— 这些原本只是为了活命而抱团的农夫,此刻竟有了几分 “队伍” 的模样。
我摸出怀里的红军手册,借着跳跃的火光,翻到 “三大纪律” 那一页。
或许现在跟他们讲这些还太早,但只要一步步来,从造武器、守规矩、护百姓开始,总能让他们明白,这支队伍不是为了某个 “大帅”,而是为了他们自己,为了所有像他们一样在乱世里挣扎的穷苦人。
就在这时,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守在门口的农夫立刻握紧了柴刀,低声喝问:“谁?!”
门外沉默了片刻,一个稚嫩的声音怯生生地响起:“俺…… 俺是附近村里的,俺想跟你们走…… 俺爹娘都被官差杀了,俺一个人活不下去了……”周铁和我对视一眼,快步走到门口。
月光下,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缩着身子,手里攥着一把断了柄的柴刀,脸上满是泪痕,却透着一股倔强。
“你爹娘…… 真被官差杀了?”
周铁的声音软了下来。
少年用力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官差来征兵,俺爹说家里就剩俺一个娃,求他们别抓俺,他们就…… 就用刀捅了俺爹,俺娘扑上去护着,也…… 也没了……”队伍里的人都沉默了,不少人想起了自己的遭遇,眼眶泛红。
我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别怕,跟我们走,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明天咱们一起做竹矛,一起找活路,再也没人能欺负咱们了。”
少年抬起头,看着我,又看了看周铁,重重地点了点头,把断柄柴刀攥得更紧了。
夜风吹过庙门,带来几分凉意,却吹不散这破庙里的暖意。
我知道,这支队伍从今天起,不再只是为了投奔义军而聚集,它开始有了 “守护” 的意义 —— 而这,正是建立一支真正属于人民的队伍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