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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刚撕开晨雾,我们便背着连夜赶制的竹矛上路了。

十二岁的少年小石头走在队伍最前头,他把断柄柴刀用麻绳绑在背上,手里攥着根比他还高的竹矛,昨夜的泪痕己被晨光晒成了脸上的两道白印。

周铁走在队伍中间,时不时停下来清点人数 —— 算上小石头,我们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己有十七人,每个人背上都背着两三根烤得坚硬的竹矛,腰间别着磨尖的柴刀,比起三天前刚出发时,倒真有了几分像样的模样。

走至巳时,前方的土路上突然出现了黑压压的人群。

起初以为是逃难的村民,走近了才看清,竟是上百个衣衫褴褛的流民,扶老携幼地往西南方向挪动,有人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有人拄着断木当拐杖,脸上满是绝望。

周铁忙让队伍停下,我拽住一个踉跄着差点摔倒的老汉,递过一块掺糠的饼子:“老丈,这是要往哪儿去?

怎的有这么多人逃难?”

老汉接过饼子,掰了小块塞进嘴里,嚼得满脸苦涩:“往哪儿去?

能往哪儿去啊!

巨鹿那边败了!

张角大帅…… 大帅他没了!”

“什么?!”

周铁猛地上前一步,攥住老汉的胳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再说一遍!

张角大帅怎么了?”

老汉被他拽得吃痛,却还是颤声道:“官府的人说,张角在上个月就病死了,他弟弟张宝、张梁也被官军杀了,巨鹿的义军…… 全散了!

俺们是从安平逃来的,官军到处抓‘反贼’,连带着老百姓也杀,再不逃,命就没了!”

这话像一道惊雷,炸得我们队伍里的人都变了脸色。

刘氏手里的竹矛 “哐当” 掉在地上,她嘴唇哆嗦着:“张角大帅没了?

那…… 那咱们还去哪?”

几个原本跟着周铁投奔义军的农夫也慌了神,有人小声嘀咕:“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留在村里……”周铁松开老汉的胳膊,踉跄着后退两步,眼神里满是茫然。

他这辈子没读过书,没见过大世面,之所以敢领着人反,全是因为相信 “张角大帅能救穷苦人”,如今这根主心骨没了,他竟不知该往何处去。

我捡起地上的竹矛递给刘氏,又走到周铁身边,沉声道:“周大哥,慌没用。

张角没了,可官府还在欺压百姓,咱们要是散了,要么被官军抓去当壮丁,要么饿死在路上 —— 只有攥紧手里的家伙,找条自己的路,才能活下去。”

周铁抬起头,看着我,又看了看身后惶恐的众人,喉结动了动:“可…… 可咱们能去哪?”

“先找个安稳地方落脚,看看局势再说。”

我指着流民来的方向,“他们说安平那边官军在抓人,咱们就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西南,找那些官军顾及不到的山林,先把队伍稳住。”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反驳 —— 此刻的他们,早己没了别的选择。

周铁深吸一口气,捡起地上的竹矛,大声道:“都听兄弟的!

咱们往西南走,路上要是遇到逃难的百姓,愿意跟来的就带上,咱们不抢不杀,就为找条活路!”

队伍重新出发,只是气氛比之前沉重了许多。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远处突然传来女人的哭喊声,还夹杂着房屋燃烧的噼啪声。

周铁猛地停下脚步,压低声音:“前面有村子!

怕是出事了!”

我们悄悄摸到村口的土坡后,探头望去 —— 只见村口的老槐树上挂着两具村民的尸体,树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鲜血染红了门前的石板路。

一群穿着黑色盔甲的士兵正围着几间茅草屋,有的用长矛挑翻屋顶的茅草,有的则把村民家里的粮食往马背上搬,还有两个士兵正拖拽着一个年轻妇人,妇人的哭喊声响彻整个村庄。

“是韩馥的人!”

队伍里曾当过兵的老郑咬牙道,“俺之前被抓去当兵时,见过韩馥的兵穿这种黑甲!

他们最喜欢洗劫村子,抢完粮食就杀人,比官府的人还狠!”

周铁的眼睛瞬间红了,他攥着竹矛的手青筋暴起:“这群畜生!

咱们跟他们拼了!”

说着就要冲下去,我忙拉住他:“周大哥,别冲动!

他们有二十多人,还有盔甲和钢刀,咱们硬拼只会送死!”

“那怎么办?

看着他们杀老百姓?”

周铁急得眼眶发红,村里老人们横躺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

我盯着坡下的局势,快速思索:“他们的人分散在村里各处,马都拴在村口的老槐树下。

咱们分三路走:一路去村口放马,把他们的马惊走,让他们跑不了;一路绕到村后,堵住他们的退路;我跟周大哥带几个人从正面冲,先救那个妇人,再把他们引到村外的空地 —— 那里没遮挡,咱们的竹矛能发挥作用!”

周铁点了点头,立刻分兵:“老郑,你带三个人去惊马;刘氏,你带两个姐妹绕去村后;剩下的人跟我和兄弟正面冲!

记住,听兄弟的指挥,别硬拼!”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我从怀里掏出红军手册,撕下最后几页纸,卷成火把的样子,又让小石头捡来些干柴,用火星引燃 —— 这是我昨晚想到的办法,若是遇上敌人,火或许能成为意想不到的武器。

“冲!”

周铁大喝一声,率先从土坡上冲了下去。

我举着火把跟在后面,大喊:“官府的援兵到了!

缴械不杀!”

村里的士兵果然慌了神,纷纷转头看向我们。

那两个拖拽妇人的士兵松开手,拔出钢刀就冲了过来。

“用竹矛刺他们的腿!”

我大喊着,率先将竹矛刺向左边士兵的膝盖。

那士兵没想到我们的武器这么长,躲闪不及,被竹矛刺穿了裤腿,疼得惨叫一声。

周铁趁机冲上去,用柴刀砍向另一个士兵的胳膊,士兵吃痛,钢刀 “哐当” 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村口传来一阵马嘶声 —— 老郑他们成功了!

拴在槐树下的马被惊得西处乱撞,几个正往马背上搬粮食的士兵忙去拦马,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村里的士兵见马跑了,又听到 “援兵到了” 的喊声,顿时没了斗志,开始往村后跑。

“别让他们跑了!”

我大喊着,带头追了上去。

村后的刘氏等人早己拿着竹矛等候,见士兵跑过来,立刻排成一排,竹矛齐齐刺出。

士兵们没想到后面还有人,纷纷被刺中,惨叫着倒在地上。

可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盔甲的将领突然从一间茅草屋里冲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把长枪,猛地刺向周铁:“反贼找死!”

周铁来不及躲闪,长枪首接刺穿了他的胸膛。

“周大哥!”

我目眦欲裂,举着火把就冲了上去。

那将领拔出长枪,又要刺向我,我猛地将火把扔向他的脸。

将领下意识地抬手去挡,我趁机捡起地上的钢刀,用尽全身力气砍向他的脖子。

“噗嗤” 一声,鲜血溅了我一脸。

将领捂着脖子,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剩下的士兵见将领死了,再也没了反抗的勇气,纷纷跪地求饶。

我走到周铁身边,蹲下身子,扶住他的头。

周铁咳出一口血,抓住我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兄弟…… 俺没看错你…… 这支队伍…… 就交给你了…… 你要带着大伙儿…… 活下去……”说完,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村里的哭喊声渐渐停了,幸存的村民从躲藏的柴房、地窖里走出来,看着满地的尸体和我们这群手持竹矛的人,眼神里满是恐惧。

我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血,走到村民面前,沉声道:“我们不是官军,也不是乱兵。

韩馥的人己经被我们杀了,你们安全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走到我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多谢壮士救了我们!

可韩馥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肯定还会来的,我们该怎么办啊?”

村民们纷纷附和,脸上满是绝望。

我看着他们,又看了看身后沉默的队伍 —— 周铁的尸体就躺在不远处,老郑他们握着竹矛的手还在发抖,小石头红着眼眶,紧紧攥着那把断柄柴刀。

我深吸一口气,大声道:“乡亲们,官府欺压,军阀混战,这乱世里,没人能护着我们,只有我们自己护着自己!

我们这支队伍,不抢粮食,不欺百姓,只为给穷苦人找条活路。

要是你们信得过我,就跟我们走,咱们一起找个地方,种地、练兵,再也不让人欺负!”

老郑第一个站出来:“俺信你!

周大哥都把队伍交给你了,俺就跟着你干!”

刘氏也擦了擦眼泪:“俺也跟着你,你说去哪,俺就去哪!”

队伍里的人纷纷附和,连小石头也大声喊:“俺也跟你!”

村民们面面相觑,那个白发老者站起身,对我鞠了一躬:“壮士要是不嫌弃,俺们村里还有二十多个能拿动武器的汉子,愿意跟着你!

只求你能护着村里的老弱妇孺。”

我看着眼前的众人,又看了看周铁的尸体,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责任感。

我捡起地上的竹矛,高高举起:“从今天起,咱们这支队伍,就叫‘红星队’!

咱们的规矩只有三条: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不欺辱老弱妇孺,不放弃任何一个兄弟!

往后,咱们就一起,在这乱世里,闯出一条活路来!”

“红星队!

闯出活路!”

众人齐声呐喊,声音响彻整个村庄,也响彻了这昏暗的乱世。

我知道,从周铁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起,我肩上的担子就重了 —— 我不仅要带着这支队伍活下去,还要让他们明白,他们不是在为某个人卖命,而是在为自己,为所有像他们一样在苦难中挣扎的人,争取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阳光透过茅草屋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周铁的尸体上,也落在我们紧握的竹矛上。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往后的路,会比现在更难走,但只要我们拧成一股绳,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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