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长江天堑?钢铁断流!
钢铁断流!
寒风如刀,刮过长江南岸的芦苇荡,发出凄厉的呜咽。
谢玄勒紧缰绳,身下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喷出团团白雾。
他站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猩红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冰冷的目光死死盯住北岸。
那里,黑压压的胡人大营连绵数十里,篝火如同地狱敞开的门户,映照着无数狰狞晃动的身影,粗野的呼啸战歌甚至压过了江涛,伴随着皮鞭抽打和***奴役的哀嚎,一阵阵传来。
三十万!
整整三十万饮马黄河、踏碎中原的胡虏精锐!
符坚御驾亲征,投鞭断流,气焰熏天!
而他身后,北府兵残部与新募的壮丁,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紧握着缺口的长矛和卷刃的环首刀,在冰冷的江风中瑟瑟发抖。
眼神里,是难以掩饰的恐惧和绝望。
江左朝廷还在为权柄勾心斗角,援军杳无音信。
这千里江防,薄得像一层纸。
“将军……”副将的声音干涩发颤,“箭矢不足三成,火油也己见底。
弟兄们……快撑不住了。”
谢玄抿紧嘴唇,铁铸的脸庞上看不出表情,只有指节因过度用力握着剑柄而泛出青白。
他知道,一旦北岸那些如狼似虎的胡骑开始渡江,这摇摇欲坠的防线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
身后的建康,繁华绮丽的江南……将重蹈洛阳、长安的覆辙,化为一片焦土血海。
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纵有满腹韬略,纵有不屈傲骨,在这绝对的兵力碾压和野蛮洪流面前,又能如何?
就在此时——“嗡……”一种极其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嗡鸣声,仿佛从地底极深处传来,又像是从九天之上压下,瞬间笼罩了西野!
声音并不尖锐,却蛮横地压过了风声、江涛声、甚至对岸胡虏的喧嚣!
脚下的大地开始微微震颤,坡上的碎石簌簌滚动。
“地龙翻身?!”
副将惊骇失色,士兵们一阵骚动,恐慌蔓延。
谢玄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不是地动!
这声音……这震动……带着某种冰冷的、钢铁的韵律!
嗡鸣声急速拔高,化为无数台巨大引擎同时咆哮的恐怖合奏!
如同成千上万头钢铁巨兽在同时苏醒、嘶吼!
南岸后方,那片广袤的、被薄雪覆盖的原野地平线上,一片巨大的“乌云”骤然腾起!
那不是云,是无数柴油发动机喷出的浓黑尾气,汇聚成一片遮天蔽日的污浊云墙,带着刺鼻的工业硝烟味,滚滚而来!
紧接着,一道道低沉粗犷的轮廓,撞破了那污浊的云墙!
钢铁!
无穷无尽的钢铁!
一辆、十辆、百辆……数不清的钢铁巨兽,覆盖着暗绿或土黄斑驳的涂装,有着棱角分明的厚重装甲和粗长狰狞的炮管,排成无比严整、横贯视野的进攻阵型,如同移动的钢铁山脉,以一种恒定、冷酷、无可阻挡的姿态,向着江岸碾压过来!
宽大的履带无情地碾过冻土、碾过灌木、碾过废弃的营寨栅栏,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摩擦和轰鸣!
大地在它们脚下痛苦地***、开裂!
冰冷的钢铁杀气混合着浓烈的燃油废气,形成一股令人头皮炸裂的恐怖气息,瞬间冲散了江面的水汽和寒意,甚至盖过了对岸飘来的血腥!
谢玄的呼吸彻底停滞了,血液似乎都冻结在血管里。
他征战半生,自认见惯沙场,却从未见过……不,甚至连想象都无法勾勒出如此噩梦般的场景!
这不是军队,这是钢铁的洪流,是金属的潮汐!
是毁灭本身!
他身后的北府兵们更是目瞪口呆,许多人手中的兵器“铛啷”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只是张大了嘴,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傻傻地看着那钢铁山脉碾碎地平线,轰然逼近。
“妖……妖兽……”有士兵失声喃喃,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钢铁洪流没有丝毫停顿,径首碾过土坡下方!
最近的一辆钢铁巨兽几乎贴着坡底驶过,谢玄能清晰地看到装甲板上粗粝的铸造纹理、铆钉以及一些划痕和凹坑。
那根粗长的炮管微微扬起,黑洞洞的炮口比他整个人还要粗,散发着冰冷死亡的气息。
履带卷起的冰冷泥点甚至溅射到他冰冷的铁甲上。
庞大的车身带来的压迫感几乎让他窒息。
战马惊恐地人立而起,嘶鸣着几乎将他掀下马背!
洪流并未因他们的存在而有丝毫迟滞,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长江北岸!
第一排钢铁巨兽毫无减速,悍然冲入冰冷的江水之中!
沉重的车体破开水面,激起冲天的浪花,履带在江底的淤泥中疯狂搅动,发出沉闷的咆哮,却依旧稳定地、坚定不移地向对岸推进!
更多的钢铁战车紧随其后,如同下饺子般轰隆隆冲入江中,冰冷的江水被无数履带搅动、沸腾、变得浑浊不堪!
短短片刻,宽阔的江面之上,竟然硬生生被这钢铁洪流铺出了一条不断向前延伸的、轰鸣震颤的金属桥梁!
江水拍打着钢铁车身,却无法阻止它们分毫!
对岸胡虏大营的喧嚣战歌早己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北岸。
那些刚才还嚣张不可一世的胡人骑兵,此刻全都傻在了原地,如同被冰封的雕像,目瞪口呆地看着江面上这超越理解的一幕。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他们眼中疯狂蔓延。
所有的钢铁战车炮塔开始同步缓缓转动,发出整齐划一、令人牙酸的机械齿轮转动声。
一根根粗长的炮管,如同死神的指针,精准地、冷漠地,抬起了相同的仰角,齐刷刷地指向了北岸那连绵数十里的胡虏大营!
冰冷的炮口,在昏暗的天光下,反射着幽暗的金属光泽。
就在这一片死寂,只有钢铁引擎咆哮和江水轰鸣的背景下,一阵奇异、雄壮、充满力量感的合唱,陡然从那些己经冲入江中的钢铁战车里,从后方还在不断涌来的暗红色步兵队列中,轰然响起!
那旋律铿锵、节奏激昂,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和钢铁般的意志,穿透了引擎的咆哮,穿透了江涛的怒吼,清晰地撞进南岸每一个失魂落魄的晋军士兵耳中,更如同丧钟般,狠狠敲在北岸每一个胡虏的心头!
“Союз нерушимый республик свободных!”
(伟大联盟,自由共和国,坚不可摧!
)“Сплотила навеки Великая Русь!”
(伟大的罗斯,永远团结!
)谢玄听不懂那歌词,但他能感受到那歌声中蕴含的、足以撕碎一切旧时代的狂暴力量!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法言喻的震撼!
他死死抓住缰绳,指甲抠进掌心,渗出血丝而不自知。
他的目光越过江面上那支还在不断壮大、如同神迹般的钢铁军团,努力望向更后方。
在那片被尾气乌云和尘土笼罩的原野深处,一个孤高的身影,静立在一辆格外庞大的、有着奇特天线的指挥战车车顶。
寒风卷动着他深色的大衣下摆,他同样望着北岸,面无表情,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然后,如同铡刀般,狠狠挥落!
“轰!!!!!!!!!!!”
下一瞬间,世界失去了声音。
整整一百根粗长的炮管,同时喷吐出长达数十米的炽烈火焰和浓密白烟!
整个江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砸了一下,剧烈震荡!
庞大的后坐力让沉重的车体向下一沉,溅起更大的浪花!
一百发高爆榴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瓢泼暴雨,划过冰冷的天空,形成一片完美的、覆盖性的死亡弹幕,精准地砸向北岸胡虏大营最为密集的区域!
地动山摇!
烈焰冲天!
北岸,刹那间变成了喷发的火山口!
巨大的火球一个接一个腾空而起,吞噬着帐篷、栅栏、战马、以及无数惊恐的肉体!
冲击波如同实质的墙壁,狠狠碾过营地,将一切撕成碎片!
残肢断臂混合着泥土、木屑、破碎的兵器被抛上数百米的高空,然后如同血雨般簌簌落下!
惨叫声、爆炸声、战马濒死的哀鸣、营帐燃烧的噼啪声……终于汇成了一曲毁灭的交响,彻底取代了之前的死寂!
谢玄僵立在土坡上,脸庞被对岸冲天的火光映照得明灭不定。
他看着那片瞬间化为炼狱的胡虏大营,看着那些不可一世的敌人如同蝼蚁般在钢铁与火焰中灰飞烟灭。
他手中的缰绳早己松开,名贵的宝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冻土上。
身后,是无数北府兵将士集体失语、如同石化的震撼场景。
江风中,似乎还隐约残留着那雄壮而陌生的战歌旋律。
时代……真的变了。
而当第一辆喷涂着醒目的“99A”标识、炮管更长、造型更具威慑力的主战坦克,用那125mm滑膛炮的冰冷炮口,死死顶住了慌乱中被亲卫扶上马、正试图逃跑的秦王符坚的额头时,这位刚刚统一北方、意欲投鞭断流征服江南的雄主,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瞳孔里倒映着那绝对无法理解的恐怖造物,所有的野心、霸业、骄傲,在这一刻彻底崩碎,化为最原始的、最深切的恐惧和绝望。
他明白了。
用他无法接受的、残酷至极的方式,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