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雾锁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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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铜铃镇,没有鸡鸣。

夜像个赖床的病人,迟迟不肯起身。

昨夜的雾,并未在天亮时散尽,而是沿着街道蜿蜒,像在守着什么。

周半闲从镇西的一处旧巷走出,手中依旧拎着那把斑驳短刃,袖口干净,却有一丝淡淡的桂花香,似乎从他手腕处渗出来。

他停在巷口,目光沿着街面扫了一遍,眼神像在数什么,又像在记什么。

张铁牛从另一侧小跑过来,神情有些急:“我去家里把祖父留下的旧铃寻了出来,铜青厚,锈也厚。

你要它做什么?”

“压声。”

周半闲接过,小小一摇,铃心闷,像压着水,“铜铃镇的夜,是一张绵密的声网。

昨夜那口钟只是结中枢,网眼还有两处。”

“在哪?”

“西街米行,北码头。”

两人往西街走。

雾在檐角堆着,像被谁一捧一捧码好。

米行门半掩,门前两只大米缸把路堵得只剩一道细缝。

缸口盖着厚布,布面被手掌抹得平滑,边角却压出一道浅浅的圆痕。

周半闲敲门,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懒,尖,又像嘴里含着一粒未化的糖:“买米?

自个掀布。”

“我来找铃。”

周半闲道。

门吱呀一响,女人在门后打量他们。

她穿深色棉袄,眼梢挑起一道锋利的细纹,像在秤砣上磨出来的锋。

“镇上的规矩,夜里响过的,不问。”

她说,“问多了,铃就记了你。”

“我也有规矩。”

周半闲笑,“看过了,才算问。”

铃未摇,却在轻嗡。

那嗡低到近乎无声,落在骨头里反而更响。

“声眼。”

周半闲俯身,指尖贴在铜盘边,“谁教你的?”

女人无语,脸色却白了一寸。

她咬着下唇,像要把什么话咬断。

“动不得。”

她终于开口,“动了,全镇都要乱。”

“你们己经乱了。”

周半闲拔刀,刀锋贴着铜盘外沿划了一圈。

符纹像被风吹灭的火一样黯下去,小铃的嗡鸣倏然消失。

那一瞬,雾仿佛从街面中分出一条缝。

铺子对面的檐牙露出清晰的影,悬着的水珠掉了两滴,打在石板上,脆。

女人踉跄后退,腰撞在门框上。

她抱住门,像抱住最后一根风骨:“你是外人,你不懂这镇。”

“我不是懂不懂的问题。”

周半闲收刀,“这是欠债的法子,不是护镇的法子。

你再护,也护不住你自己。”

她沉默。

片刻后,她像用尽力气般挤出两个字:“走吧。”

两人从米行撤出,沿巷子折向北码头。

雾沿着河涨落,呼吸一样。

码头上的壮丁困得睁不开眼,长杆横在膝上,杆头拴了一只漆黑的铜铃,铃口朝下正对水面,铃口边缘沾着白霜。

“盐。”

张铁牛道。

“是,锁水用。”

周半闲蹲下,眼睛贴近去看,“铃沿有缺,缺口朝东,说明压的是回水,压久了,河气怨。”

他伸指一弹,壮丁惊醒,反手去夺。

周半闲手腕一抖,刀背轻轻一敲,铃离了杆头落在他掌心。

铃离水,水立刻泛纹。

那纹不是向外散,是向内卷,像一条收尾的蛇。

雾被水纹牵着向河心退,露出更远的舟影与桅杆。

“这样一开,镇子就醒了。”

周半闲将铃揣起,“还差镇碑。”

碑下露出心铃了。

“这是心结。”

周半闲道,“割它,夜散。”

“散了会怎样?”

张铁牛问。

“有人回家,有人没家。”

刀锋一落,链响一声。

像谁从梦里摘下一颗牙。

雾从每扇窗、每片瓦、每道檐下慢慢退去。

晨光缓缓压下来,河的青,屋的黑,地上的水纹,都被压得清清楚楚。

张铁牛长出一口气,又忍不住回望镇内:“那她呢?”

“她走在前头了。”

周半闲把斗笠压低,“但做局的人不会就此罢手。”

“是谁?”

“昨夜的面具客不是主,他只是拿链的人。”

周半闲抬眼看碑,“主在碑下,或者在碑文里。”

碑文斑驳,三年前的刻字里掺着新磨的砂。

砂里有油,油不是常香,是守尸油。

字里有横划被抠得特别深,像故意让水停在里头不走。

“他们用字锁夜,又用夜换安。”

周半闲道,“安在白日里看得见,夜里却把命借给铃。”

“那现在呢?”

“先去西街那位。”

两人回到米行,女人还靠在门边。

她眉梢的锐意像被雾带走,露出一点点疲惫。

看到他们,她把身子让开:“你们要找的人,是不是刘广?”

“你见过他?”

“他在丢之前,来我这买过米。”

她低声,“他问我有没有细铃。

说是客栈里夜里总响,想买一个压压。

我当时没卖,后来他就不见了。”

“客栈哪家?”

“西街尽头,‘栖迟’。”

“带路。”

女人从柜台里摸出一把钥匙,锁上铺门,沿街在前领路。

她的步子很轻,轻得像怕踩疼什么。

到了“栖迟”,她却停了,指着门楣上的门神画:“这是新的,是昨夜刚换的。”

门开处,空气里有股淡淡的药味,像晒干的艾草与硫磺混在一起。

掌柜的坐在柜后,见到三人,笑得过分平和:“住店?”

“查人。”

周半闲把手放在柜上的竹算盘上,珠子轻震,“一月前的客,货商队里掉队的,叫刘广。

他住哪里,什么时候走的,走时谁送的。”

掌柜的笑纹一点点收拢:“客官哪里来的说法?

我们这小店,清清白白。”

“清白不等于干净。”

周半闲拨动算盘,珠声嗒嗒作响,“你昨夜换门神,怕什么?”

掌柜的喉结动了动:“怕不吉利。”

“还有呢?”

他不答。

张铁牛绕到柜侧,一把掀起柜底帘子。

帘后藏着一只小巧的铜盆,盆底焊着一只细铃。

铃身薄得像纸,铃口抹着黑蜡。

“这是做什么的?”

张铁牛问。

掌柜的脸彻底白了:“我……只是听人说,这样夜里客人睡得沉。”

“谁教你的?”

“一个姓辛的先生。”

周半闲看向女人:“米行也有人教你,是不是同一个?”

女人咬住嘴唇,点了点头。

“他住哪?”

“南街书坊。”

掌柜的忙道,“他常自称教蒙童识字,晚上才出门。”

“书坊里识字的,多半不是字,是真。”

周半闲收起铜盆,把蜡刮掉,铃轻轻一颤,发出一声如豆的响。

声音一落,二楼尽头的房门“啪嗒”开了一条缝。

缝里没有风,却鼓出一股潮冷。

三人对看一眼,齐齐上楼。

楼梯很窄,踏板上有许多细密的划痕,像是有人用硬物反复蹭过。

尽头的门后摆着一张小案,案上摊着几本账册,纸面干净,字却写得像印刷。

“这不是掌柜的手。”

周半闲翻页,“是先生手。”

账册最末一页,夹着一截细红线,线头系着一个小小的铜粒。

铜粒不成铃,却带孔。

周半闲把它举到耳边,轻轻一吹,铜粒里冒出一缕极细的声丝,细得像从牙缝里漏气。

“这是借声的种。”

他把铜粒塞回线圈里,“昨夜的面具客,用的是链。

这位先生,用的是种。

链捆得快,种长得稳。”

“那先生想要什么?”

张铁牛问。

“他要的,是一张自织自收的夜网。”

周半闲看向窗外,“夜里每一间屋子都自己关门,每一张口自己闭上,每一颗心替他守秘密。”

“他能做成?”

“昨夜差一点。”

他们下楼时,掌柜的追上来,声音发抖:“那我该怎么办?”

“把铃都翻出来,送到河里。

若舍不得,就埋,埋在门外,不许埋屋里。”

掌柜的连连点头。

女人看着他,忽然开口:“你若不去,我替你去。”

掌柜愣住,过了一会儿,低声道谢。

出门时,太阳终于从雾背后探出一指宽的白。

光落在街心,像一只暖手把石板轻轻摸了一遍。

“去书坊。”

周半闲说。

“客人看书?”

“看你。”

周半闲答。

“我很容易看吗?”

男人笑。

“容易。”

周半闲道,“你把所有难的都给了夜。”

“哦?”

男人起身,袖口一翻,露出一截红线,“那夜能还我吗?”

“还不还,得问她。”

周半闲侧身,让出门外的光。

光从他肩后斜斜照进来,照在男人脸上,露出他眼底那一圈极深的阴影。

“她己经走了。”

男人的笑收住,“你切了两处线,开了一处门。

可镇契未散,‘心’仍在。”

“在你袖里。”

周半闲看着那截红线,“你用米行的盘做一眼,用码头的铃做一眼,把碑下的心拴在自己身上。

镇子醒一半,另一半,都在你手里。”

男人不笑了。

他把红线一扯,线头上连着一枚极小的铃。

那铃不像前面的任何一只,铃腹无纹,铃舌是人的发。

“你若要她的路完整,”男人说,“就把匣还我。”

“晚了。”

周半闲摇头,“船己经过了桥。”

男人叹了一声,叹声里没有惋惜,只有疲惫:“那就算我输。”

话音一落,铃自他手中坠地。

铃并未响,屋外的雾却像被谁吸了一口,猛然缩回街角。

男人的影子在光里淡去,周半闲向前一步,把铃踩碎。

铃一碎,屋梁上、窗棂里、书页缝里同时溢出极细的声丝,像在一瞬间失去桩的网往回弹。

“夜,退了。”

张铁牛喃喃。

“还没完。”

周半闲俯身,从碎铃里拨出三根极细的发丝,“有人替他收网。

那人躲得比他更深。”

“谁?”

“等‘她’走到河尽头,就会露面。”

周半闲把发丝装入匣旁的夹层,“我们去河口。”

“做什么?”

“做一件比救人更难的事。”

他抬头,眼里像有一线冷火,“把欠给铃的,改成欠给人。”

南街的风顺着他的袖口吹进来,带着晒书的纸香,淡,清,像从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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