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纽扣、粮票与假领子的经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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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堂的清晨,是一场关于生存的精密交响。

林薇靠在窗边,看着楼下王阿姨心有余悸地数落着赵梅,赵梅则一脸不忿地踢着墙角,嘴里嘟囔着“小题大做”。

一场命运的劫难,在她一句预警下消弭于无形。

林薇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一种微妙的掌控感驱散了部分重生带来的虚浮。

但饥饿感随即而来,提醒着她最现实的困境。

她摊开手心,那枚灰白色的塑料纽扣静静躺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在前世,它最终不知所踪。

但在1983年,任何一点物资都可能成为撬动命运的支点。

她仔细梳理着记忆。

这个年代,上海滩的暗流里,最硬通的不是钱,是粮票。

城里人每月定额,勉强够吃,但乡下亲戚来投奔、或者家里想偶尔打牙祭的,总有缺口。

而返城知青、无业人员,更是常在饥饿线上挣扎。

相反,乡下缺的是工业品,是城里人看来不起眼的纽扣、针头线脑、劳保手套。

城乡二元结构的剪刀差,在微观生活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王阿姨,”林薇走下吱呀作响的木楼梯,声音还有些虚弱,但眼神清亮,“谢谢您的粥。

我出去走走,透透气。”

王阿姨担忧地看着她:“薇薇,你病才好,身子虚……没事,就在附近转转。”

林薇笑了笑,目光扫过赵梅身上那件洗得发白、领口磨损严重的蓝布上衣,心中微微一动。

她捏着那枚纽扣,走出了狭小的石库门。

弄堂就是一个小社会。

阿婆们坐在马扎上边摘菜边交换着家长里短和各类信息;男人们推着二八大杠自行车匆匆出门;几个半大孩子追逐打闹。

空气里弥漫着煤球炉生燃的烟气和隔夜马桶刷洗后的淡淡味道。

林薇目标明确,走向弄堂口那棵大槐树下。

那里常有几个从郊区来的农民,蹲在地上,面前摆着小筐,里面是偷偷带来的鸡蛋、新米或者时令蔬菜,眼神警惕地逡巡着,随时准备应付市管会的突击。

一个穿着土布褂子、满脸皱纹的老农脚边放着半篮品相不太好的毛豆,眼神里带着焦灼。

林薇没有首接上前。

她蹲在对面,假装系鞋带,然后状似无意地将那枚纽扣掉在地上,恰好滚到老农脚边。

“老伯伯,麻烦您,我的纽扣……”她声音不大,带着点窘迫。

老农愣了一下,捡起纽扣递还给她,嘟囔了一句:“城里女娃,细巧得很,纽扣都光溜溜的。”

林薇接过纽扣,却没走,目光落在他的毛豆上:“老伯伯,这毛豆怎么卖?”

“不要票,五分钱一斤。”

老农立刻来了精神,随即又压低声音,“要不……用粮票换也行,三斤粮票换两斤毛豆。”

林薇捏了捏口袋里那仅有的几两粮票,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惋惜:“粮票我也紧巴……就是看这纽扣,想起我一件衣服扣子掉了,配不上对,挺可惜的。”

她看似随意地把玩着那枚纽扣,“老伯伯,您乡下……缺不缺这样的扣子?

或者针线啥的?”

老农眼睛眯了一下,重新打量了一下林薇。

这女娃虽然脸色苍白,衣服旧,但说话有条理,眼神里有种不同于一般小姑娘的沉静。

他常年穿梭城乡,自然知道这些工业小零件的紧俏。

“扣子……倒是缺。”

他谨慎地开口,“家里娃的衣服,扣子掉了都是用麻绳拴的……女娃,你有门路?”

“门路谈不上,”林薇声音压得更低,“就看您需要多少。

或许……能用这些小东西,换点吃的?”

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在无声的眼神交换中达成。

林薇用那枚微不足道的纽扣,加上身上仅有的五毛钱“启动资金”,从老农那里换来了两斤毛豆,并约定下次可以带来更多纽扣、针、顶针之类的小物件。

她拎着毛豆,没有回王阿姨家,而是拐到了另一个里弄。

她知道那里住着一位儿女都在外地、饭量小的独居老师傅。

半小时后,她用一斤毛豆,从老师傅那里换来了三斤上海粮票。

捏着那还带着体温的粮票,林薇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资本的原始积累,往往始于最微不足道的物物交换。

阿基米德要撬动地球需要一个支点,而她林薇撬动1983年,始于一枚纽扣换来的三斤粮票。

她没有立刻去买吃的,而是走向了附近的废品回收站。

“阿姨,有没有旧报纸、废图纸什么的?

我想找点硬实的纸糊墙。”

她递过去一分钱。

回收站的中年妇女头也没抬,指了指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废纸:“自己翻,按斤称。”

林薇在散发着霉味的纸堆里仔细翻找。

她的目标明确——任何带有图案或文字、纸质稍好的印刷品。

终于,她找到几张印有模糊彩色花纹的旧挂历纸,还有一小叠某个小厂废弃的产品说明书,纸张厚实,背面空白。

“这些,多少钱?”

“挂历纸贵点,三分钱一斤,说明书算你两分。

一共……一毛二。”

林薇痛快地付了钱。

这些纸,在她眼里不是废纸,是原材料。

回到亭子间,赵梅己经出去街道办打听临时工的机会,王阿姨也去了里弄生产组扎纸盒。

狭小的空间里暂时只剩下她一人。

饥饿感再次袭来。

她用一两粮票和几分钱去弄堂口买了两个馒头,就着热水狼吞虎咽地吃下。

胃里有了底,思维更加清晰。

她摊开那些废纸,拿出从王阿姨针线筐里借来的剪刀、尺子和铅笔。

目光再次落在赵梅那件领口磨损的衣服上。

这个年代,布料稀缺,每人每年那点布票做件新衣服都难,更别提经常换洗。

尤其是衬衫,领子和袖口最容易磨损变脏。

一件好好的衣服,往往就因为领口袖口的破损而被弃之不用。

“可拆卸假领子……”林薇喃喃自语。

这是上海人智慧的小发明,但在83年,还未真正形成风潮。

她要做的是,让它变得更美观、更标准、更容易生产,从而变成一种商品。

她趴在桌上,铅笔在纸背面飞快地划动。

前世的工业设计功底此刻展露无遗。

线条流畅,比例精准。

她不仅设计了最普通的白色尖角领,还根据挂历纸上的花纹,设计了几款带简单碎花图案的女士领,甚至模仿此时上海滩偶尔能见到的港台画报上的样式,画了一款略显夸张的荷叶边女郎领。

设计图完成后,她开始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将它们裁剪下来。

厚实的说明书纸板正好作为衬垫,外面的挂历纸则作为面料。

她用浆糊仔细粘合,用重物压平,最后钉上从旧衣服上拆下来的按扣。

几个小时过去,桌上赫然出现了十几个栩栩如生、挺括新颖的纸板假领子!

白的素净,花的雅致,荷叶边的俏皮。

它们静静地躺在桌上,仿佛一件件等待加冕的艺术品。

傍晚,赵梅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脸色沮丧:“街道办说现在没岗位,让等通知……唉,薇薇,你捣鼓什么呢?”

她的目光被桌上那些精美的假领子吸引,“这是……领子?

纸做的?

好漂亮!”

“试试?”

林薇拿起那个白色尖角领,走到赵梅身后,轻轻套在她磨损的衣领上,扣好按扣。

赵梅跑到镜子前,惊讶地睁大了眼。

只是一个简单的白色纸领,瞬间让她那件灰扑扑的旧衣服焕发了生机,显得整洁又精神。

“这……这太神奇了!”

赵梅左看右看,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薇薇,你做的?

你怎么想到的?”

“旧衣服领子容易坏,这样省布票,换洗也方便。”

林薇微笑道,“梅梅,你说,如果拿这个去卖,会有人要么?”

“当然有人要!”

赵梅脱口而出,“这么好看!

比百货公司里卖的布领子好看多了!

还便宜!

肯定抢手!”

她忽然压低声音,“但是……让市管会抓到可就……我们不大量卖,”林薇早己想好策略,“就先在相熟的阿姨、姐姐里问问,换点粮票或者零钱,贴补家用。”

正说着,王阿姨也回来了。

看到赵梅身上的假领子,也是啧啧称奇。

林薇趁机将那个碎花领子送给了王阿姨。

王阿姨推辞了几下,终究爱美之心占了上风,喜滋滋地收下了,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连带着看林薇的眼神都更加慈爱了几分。

当晚,王阿姨戴着新领子去邻居家串门。

不到一小时,就有两个同弄堂的阿姨找上门来,好奇地打听这稀罕物。

林薇知道,她的第一步,走对了。

她躺在床上,听着窗外上海滩的夜声,心里盘算着:明天,可以用剩下的粮票去换更多彩色的挂历纸和按扣。

赵梅对弄堂熟,可以让她悄悄去打听,哪些人可能需要。

必须以极低调、近乎地下接头的方式,启动这微小的商业火苗。

她想起白天在废品站翻找时,曾瞥到半张被撕毁的机械图纸,上面的齿轮啮合线依稀可见,那精密的美感与纸领子的质朴形成鲜明对比。

假领子只是权宜之计,是为了活下去的微光。

而那张残破的机械图纸,才隐约指向她真正想奔赴的星辰——精密、准确、掌控时间的艺术。

窗外,不知谁家的收音机调频不准,滋滋啦啦地响着,断断续续飘进来一句戏曲唱词:“看风起……云涌处……且看我……换新天……”林薇闭上眼,嘴角微微扬起。

风己起于青萍之末。

而她这条被困浅滩的鱼,终于感受到了那即将汹涌而来的时代潮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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