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悄无声息地从床榻上坐起,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脸上,褪去了白日里的痴傻懵懂,眼底清明得像淬了寒的冰。
他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动作轻得像片羽毛,方才还显得笨拙的身子,此刻却灵活得不像话。
他没有首奔谢临渊的书房,反而绕到了后院的观星台。
观星台的石阶上蒙着层薄霜,沈砚的脚印落在上面,浅得几乎看不见,唯有常年握兵器的人,才能将内力控制得如此精准。
观星台的栏杆上刻着繁复的星图,沈砚的指尖抚过其中一处,那里的刻痕比别处深些,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他忽然俯身,在栏杆底部摸索片刻,指尖触到块松动的石头,轻轻一抠,石缝里露出个极小的木盒。
就在他要拾起木盒时,身后传来极轻的衣袂声。
沈砚猛地转身,眼底的锐光瞬间敛去,又变回那副懵懂的模样,揉着眼睛打哈欠:“先生,我要上茅房。”
谢临渊站在石阶下,月白道袍在月光里泛着冷辉,手里提着盏灯笼,光恰好落在沈砚脚边的木盒上。
“夜里凉,怎么***鞋?”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目光却像张无形的网,罩住了少年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沈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突然往他怀里扑:“先生抱,地上冰。”
少年的脸颊蹭过他的颈侧,带着发丝的凉意,而藏在袖中的手,己悄悄将木盒推回石缝,指尖沾了点灰黑的粉末——是北疆特制的***,遇风即散。
谢临渊弯腰抱起他,指尖故意擦过他的袖角,那点粉末便沾到了他的指腹。
“方才在看什么?”
他抱着沈砚往回走,灯笼的光在石阶上投下晃动的影,“观星台的栏杆,有什么好看的?”
沈砚往他怀里缩了缩,手指着天上的星:“星星在躲猫猫,我在找它们。”
少年的声音软糯,可贴在谢临渊胸口的耳朵,却在仔细听着他的心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倒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来。
回到内室,谢临渊刚把他放在床榻上,沈砚突然抓住他的手,往自己额头上按:“先生,我热。”
少年的额头滚烫,可眼底却没有半分热意,反而藏着丝警惕,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谢临渊的指尖停在他额前,忽然闻到股极淡的血腥味,藏在少年的发间,被皂角香盖着,不仔细闻根本察觉不到。
“睡吧。”
他收回手时,指腹己沾了点暗红的血痕——那是从少年发间蹭到的,新鲜得像是刚染上。
沈砚乖乖躺下,眼睛却睁得溜圆,看着谢临渊吹灭烛火。
黑暗里,他能听见先生的脚步声渐远,可过了许久,窗外的树影里,仍有一道极淡的气息,像片不肯离去的槐叶,静静悬着。
他悄悄睁开眼,借着月光看向自己的袖口——方才在观星台摸到的木盒,其实是空的。
真正的东西,藏在他贴肉的衣襟里,是半张残破的地图,上面用北疆密文画着个记号,像枚未刻完的兵符。
而谢临渊站在窗外的槐树下,指尖捻着那点灰黑粉末,在月光里轻轻一弹。
粉末遇风散去的瞬间,他看见内室的窗纸上,映出少年坐起的影子,正低头对着什么东西呵气,像在辨认密文。
道袍的袖口在风里轻轻晃动,谢临渊的眼底漾开层极淡的笑意。
这痴傻的小公子,藏的秘密,倒比他预想的还要多些。
夜渐深,槐叶又落了几片,沾在窗台上,像谁悄悄写下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