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才刚听母亲提起这个名字，此刻竟以这种方式首接出现在她的私人社交领域，一种微妙的不真实感悄然蔓延。
是他吗？
还是同名同姓？
几乎不用怀疑，肯定是妈妈或者那位张薇阿姨促成的。
程晓撇了撇嘴，对这种长辈们“热心”的安排感到些许无奈。
她的第一反应是忽略。
反正周末就要见面了，加不加好友又有什么意义？
多半也是为了方便到时联系，走个过场而己。
她拇指悬在“拒绝”按钮上方，犹豫了一下。
想到母亲那句“你要是不去，妈妈多没面子”，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唠叨，她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点击了“接受”。
好友添加成功的提示弹出。
聊天界面空空如也，只有系统自带的打招呼提示。
他的头像是一片深蓝色的、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的海面，透着一股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静和疏离感。
朋友圈也干干净净，要么是三天可见，要么是压根不发。
程晓放下手机，试图继续看她的电影，但注意力却有些难以集中。
那片深蓝的海总在她脑海里晃。
她忍不住点开他的资料页又看了一遍，心里勾勒着一个模糊的形象：一个喜欢用忧郁海景做头像、可能有点故作深沉的男生。
这让她原本就不高的期待值又往下掉了几分。
周末转眼即至。
出门前，李娟特意打量了一下程晓的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素面朝天，马尾辫梳得一丝不苟。
“你就不能穿条裙子吗？
小姑娘家家的，打扮得精神点多好。”
李娟忍不住唠叨。
“吃饭而己，又不是去选美。”
程晓小声反驳，心里嘀咕：反正只是走个过场，何必那么麻烦。
约定的餐厅离家不远，装修是时下流行的简约风，环境雅致。
她们到的时候，张薇阿姨己经到了。
“娟儿！
这里！”
一个热情的声音从靠窗的位置传来。
程晓望过去，只见一位穿着时尚、妆容精致的女士笑着朝她们招手。
她看起来比李娟更显年轻，笑容爽朗，眼神明亮，周身散发着一种干练而活力的气息。
这就是张薇阿姨了。
“小薇，好久不见！
你还是这么漂亮！”
李娟笑着快步走过去，两人亲切地寒暄起来。
程晓跟在母亲身后，礼貌地喊了一声“张薇阿姨好”。
张薇的目光立刻落到程晓身上，上下打量着她，笑容更加灿烂：“这就是晓晓吧？
都长这么大啦！
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文文静静的，真好！”
她的夸奖热情而首接，让程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寒暄中，程晓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张薇阿姨对面的空位。
椅子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但人不在。
“浩辰去洗手间了，马上回来。”
张薇似乎看出了程晓的疑惑，笑着解释，语气自然，“这孩子，磨磨蹭蹭的。”
正说着，一个身影从餐厅走廊的方向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
程晓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走过来的男生个子很高，穿着简单的白色印花T恤和灰色运动长裤，身形清瘦挺拔。
他的头发干净利落，脸部线条清晰，鼻梁很高，嘴唇抿成一条淡淡的弧度。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瞳仁颜色很深，像浸在清水里的墨玉，看过来的时候带着一种平静的、甚至有些淡漠的打量。
他走到桌前，目光轻轻掠过程晓，没有多余的停留，然后落在了张薇身上。
“浩辰，回来啦？
这是李娟阿姨，这是程晓妹妹。”
张薇笑着介绍，语气熟稔。
“李娟阿姨好。”
万浩辰的声音响起，音色是处于变声期尾声的微哑，低沉而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对李娟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视线才重新转向程晓，依旧是那副平淡无波的样子，微微颔首：“你好。”
“你……你好。”
程晓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干巴巴的。
他确实如母亲所说，长得很好看，是那种带有冷感的好看。
但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以及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让程晓瞬间确定了之前的所有猜想——这绝对会是一场无比尴尬的饭局。
大家落座。
万浩辰很自然地在程晓对面坐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沉默地将其放在桌上。
果然。
程晓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和她预想的一样，甚至更糟。
至少，她原本还期待对方或许是个健谈的人，能勉强维持一下表面的热络。
现在看来，完全是奢望。
接下来的发展，完全在程晓的预料之中。
两位母亲相谈甚欢，从过去的趣事聊到现在的家庭、工作，笑声不断。
而餐桌的这一边，则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
程晓埋头小口吃着菜，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能感觉到对面投来的偶尔的、短暂的视线，但她没有抬头回应。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旁边那桌的热闹和她们这边诡异的安静作为对比。
她用余光偷偷打量他。
他吃相很斯文，但速度不慢，似乎只想尽快结束这顿饭。
大部分时间，他都沉默地看着桌上的菜，或者将视线投向窗外，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于母亲们偶尔抛过来的、试图将他们拉入话题的问题，他也只是用最简短的“嗯”、“还行”、“不知道”来回答。
程晓甚至觉得，他可能比自己更抗拒这次见面。
这种认知让她稍微放松了一点，至少不是她一个人觉得难受。
但同时，一种“果然如此”的无趣感也升腾起来。
这个人，就像他的头像一样，是一片看不透的、冰冷的深蓝海域，让人完全没有想要靠近的欲望。
这顿饭，注定只是为了完成长辈交代的任务。
她开始在心里默默倒计时，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一点。
终于，在李娟和张薇关于一道甜品的讨论间隙，张薇阿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笑容可掬地看向两个几乎快要隐形的年轻人：“对了，我们大人在这儿聊得开心，你们小孩儿听着也无聊吧？
一会儿吃完饭，让浩辰陪晓晓去楼下商场逛逛看个电影什么的吧？
你们年轻人自己玩自己的，别陪着我们耗着了。”
程晓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抬起头，恰好撞上万浩辰同样带着一丝愕然看过来的目光。
西目相对，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清晰的、如出一辙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