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是个和蔼的中年妇人,见她们进来,笑着引到靠窗的一个雅座,窗外便是那片雨中的荷塘。
一杯热气腾腾的雨前龙井上来,茶香袅袅,瞬间驱散了些许寒气。
兆缨捧着温热的茶杯,指尖传来暖意,她看向对面的梓棉,对方正低头轻轻嗅着茶香,神情恬静。
“这里的茶真不错,” 兆缨先开了口,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谢谢你,梓棉。
不然我可能还在外面淋着雨,琢磨那些光影呢。”
梓棉抬起头,浅浅一笑:“不用谢。
能遇到同好,也是一种缘分。
你刚才在拍残荷?”
“嗯,” 兆缨点头,“我觉得雨中的残荷特别有味道,那种凋零前的倔强,还有雨滴落在枯叶上的声音,都很有画面感。
我喜欢捕捉这种…… 嗯,带着点故事感的瞬间。”
“故事感……” 梓棉轻声重复,眼中闪过一丝共鸣,“我懂。
就像这把伞,” 她轻轻抚摸着伞面上的墨荷,“每一笔墨色的浓淡,都像是在诉说一个无声的故事。
我喜欢画画,尤其是水墨画,总觉得能把心里的很多情绪寄托在笔墨和留白里。”
兆缨眼睛一亮:“你也喜欢艺术?
我以为你只是开花店,喜欢花草。”
“开花店是因为喜欢花草的生机与美好,” 梓棉莞尔,“画画则是骨子里的热爱。
我父亲是个老木匠,喜欢摆弄些笔墨丹青,我从小耳濡目染。
只是后来没走专业的路子,更像是一种…… 精神寄托吧。”
“我也是!”
兆缨有些兴奋,“我学摄影也是半路出家,之前学的是工科,觉得太枯燥了。
后来接触到摄影,才发现原来世界可以通过另一种视角这么美。
现在算是自由摄影师,接一些自己喜欢的案子,更多时候是到处走走拍拍,寻找灵感。”
“自由摄影师,听起来真不错,” 梓棉眼中流露出一丝向往,“可以去很多地方,看不同的风景。”
“也有辛苦的时候,” 兆缨笑了笑,“风餐露宿是常事。
不过,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就觉得都值得。
对了,你说你喜欢传统的东西,除了水墨画和油纸伞,还有别的吗?”
提到这个,梓棉的话匣子似乎打开了些:“很多啊。
比如传统的织物纹样,苏绣的细腻,宋锦的华美;还有老家具的榫卯结构,那种不用一钉一铆就能严丝合缝的智慧,真的很让人惊叹。
我父亲教过我一些简单的木工,我自己也喜欢收集一些老物件,总觉得它们身上有时间的温度。”
兆缨听得入了神,她想起自己镜头下那些古老的巷弄、斑驳的墙壁、雕花的窗棂:“我懂!
我特别喜欢拍老建筑,那些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我觉得它们不仅仅是石头和木头,它们承载着历史,有自己的呼吸。
每次按下快门,都感觉像是在和过去对话。”
她顿了顿,看着梓棉,认真地说:“我以前以为我喜欢的只是光影和构图,但听你这么说,我才发现,我真正着迷的,可能也是那些‘有温度的时光’和‘无声的故事’。”
梓棉闻言,心中豁然开朗,她感觉自己像是找到了一个久违的知音。
“兆缨,你说得太对了!
就是‘有温度的时光’!”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我总觉得现代生活太快了,很多美好的东西都被忽略了。
我开花店,摆弄花草,画画,收集老物件,都是想在这种快节奏里,为自己,也为别人,保留一点慢下来的余地,感受那些细微之处的美好。”
“慢下来……” 兆缨深有感触,“我摄影的时候,就是我最慢的时候。
为了等一束光,等一片云,或者等一个恰到好处的瞬间,我可以一动不动待很久。
那种专注,让我觉得很平静,很充实。”
她们聊起各自去过的地方,兆缨讲起在西北荒漠拍摄星空的震撼,梓棉则分享了她在江南水乡古镇写生时遇到的趣事。
她们聊到喜欢的艺术家,兆缨喜欢那些擅长捕捉人文气息的纪实摄影师,梓棉则偏爱八大山人和徐渭的泼墨写意,喜欢那种不拘一格的生命力。
“你看,” 兆缨忽然指着窗外,雨势渐小,阳光正试图穿透云层,在荷叶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就像现在,雨快停了,但刚才雨中的宁静和现在这转瞬即逝的光影,都是美的。
我们都在试图抓住这些稍纵即逝的、或者容易被忽略的美。”
梓棉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是啊。
无论是用镜头,还是用画笔,或者只是用心去感受。
我们表达美的方式不同,但对美的感知和追求,是一样的。”
那一刻,她们都清晰地感觉到,彼此之间的连接,早己超越了最初对雨景的共同欣赏。
她们都对生活有着细腻的观察和深刻的感悟,都渴望在喧嚣的世界中寻找一份内心的宁静与纯粹,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和传递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美好。
这种发现让两人都感到一种莫名的欣喜和亲近。
仿佛在茫茫人海中,终于找到了一个能懂自己的人。
茶渐渐凉了,窗外的雨也停了,天边甚至透出了一丝微光。
但茶室里的氛围却越来越热烈,她们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很多共同的感受想分享。
“兆缨,” 梓棉看着她,眼神真诚,“我觉得…… 我们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
兆缨笑了,眼中闪烁着光芒:“我也有这种感觉,梓棉。
今天能遇到你真好。”
这次避雨,不仅让她们躲过了一场春雨,更让她们找到了一个灵魂深处的同路人。
她们的故事,在氤氲的茶香和投契的交谈中,悄然翻开了更深邃、更精彩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