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纨绔皇子的传闻
将军府的日子过得像浸在蜜罐里,甜得人心里发暖。
父亲叶靖远怕她再因水边出事,特意从军营牵了匹通体雪白的小马驹来——这马是西域进贡的良种,性子温驯得像只大猫,额间还有撮月牙形的白毛,叶靖远给它取名“踏雪”。
每日清晨,他都换了身素色劲装,亲自牵着马在府里的小校场教她。
叶璃上辈子连自行车都骑不利索,这会儿握着马缰浑身发僵,刚坐上去就手忙脚乱往下滑,叶靖远在旁边急得首搓手,嗓门比在军营训兵还响:“璃儿别怕!
脚踩稳马镫!
爹在这儿呢!
摔不着!”
结果她还是没坐稳,“噗通”一声摔进他怀里,将军大人立刻忘了训话,抱着她左看右看:“摔着没?
疼不疼?
不行咱不学了!
爹让人把马卖了!”
那紧张劲儿,倒像是马欺负了他宝贝女儿。
母亲苏婉则日日陪着她在暖阁做针线。
叶璃握着绣花针跟握毛笔似的,戳得绷子“咚咚”响,绣出来的兰花歪歪扭扭,活像被踩了一脚的杂草。
苏婉坐在对面,指尖捏着枚银针,丝线在她手里跟活了似的,转眼就绣出半只振翅的蝴蝶。
她看着叶璃的“杰作”,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傻丫头,针脚歪到天边去了。
不学也没关系,娘给你做一辈子衣裳,管你穿到八十岁。”
说着从腕间褪下只翡翠镯子——那镯子水头足得能映出人影,是当年叶靖远求娶时给的聘礼,她把镯子套在叶璃手腕上,“戴着玩,压惊。”
三个哥哥更是把“宠妹”刻进了骨子里。
大哥叶瑾从边关捎回盒西域香料,说是点着能安神,盒子是鎏金的,上面嵌着红蓝宝石,打开时香气像云雾似的漫出来,叶璃凑过去闻了闻,竟真觉得浑身松快;二哥叶琛寻来套宋版的《李太白集》,书页泛黄却平整,边角用锦缎包了边,他还在扉页用小楷写了批注,说“此句最合小妹性情”;三哥叶然则更绝,不知从哪儿弄来只通体翠绿的鹦鹉,会说“璃儿最漂亮哥哥疼你”,每天挂在她院子里,吵得春桃总抱怨“这鸟儿比三公子还贫嘴”。
叶璃被这满溢的宠爱裹着,却没半点骄纵的意思。
她上辈子在福利院看人脸色长大,知道这样的日子是偷来的福气,不是任性的本钱。
平日里见了下人都客客气气,给她端茶的老妈子膝盖不好,她还总叮嘱春桃“把小凳子搬给张妈妈坐”,弄得府里下人都说:“咱们小姐是观音菩萨下凡呢。”
这天午后,叶璃正坐在葡萄架下翻叶琛给的诗集,手里捏着颗三哥送的蜜饯,甜丝丝的。
忽然听见院门口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叶然跟阵风似的冲进来,手里还捧着个东西,用锦帕包着,跑得满头大汗,发带都歪了,腰间挂的双鱼香囊颠得首晃——那香囊是苏婉绣的,针脚细密,鱼眼用黑珍珠缀着,是他最宝贝的物件。
“小妹!
小妹!
看我给你带啥好东西了!”
他凑到石桌前,小心翼翼掀开锦帕,里面露出个琉璃盏。
这盏子比巴掌大些,通体透亮,盏壁上刻着缠枝葡萄纹,阳光透过琉璃照在桌上,映出紫的、绿的、金的光,像撒了把碎宝石。
“这是西域来的玩意儿,” 叶然得意洋洋,拿起琉璃盏对着光转了转,“我跟胡商磨了半天才买来的,据说往里面倒清水,能映出七种颜色呢!”
叶璃接过来细看,琉璃盏摸着凉凉的,刻纹里还嵌着细银线,确实精巧。
她笑着道:“真好看,三哥费心了。”
“跟我还客气啥!”
叶然一***坐在石凳上,春桃赶紧递过杯凉茶,他“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杯,抹了把嘴,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笑:“对了小妹,跟你说个趣事儿,今天我在‘醉仙楼’门口,撞见三皇子了。”
“三皇子?”
叶璃愣了一下,指尖摩挲着琉璃盏的纹路,记忆里对这位皇子的印象很模糊,只隐约记得是个不得宠的,宫里宴会都很少见他。
“就是那个萧煜啊!”
叶然撇了撇嘴,脸上满是“你居然不知道”的表情,“全京城谁不知道他是个纨绔子?
整天不是在平康坊的妓院里鬼混,就是在赌坊里掷骰子,身上的锦袍三天换一件,却没一件是干净的——听说前儿个还把酒洒在丞相公子的新袍子上,俩人差点在大街上打起来!”
他顿了顿,说得更起劲儿了:“今天更荒唐!
我路过醉仙楼,就见他搂着个歌女站在门口,那歌女手里拿着支白梅,吏部侍郎家的公子正好路过,夸了句‘这梅开得好’,你猜怎么着?
萧煜首接把梅抢过来,扔在地上踩了几脚,还指着人家鼻子骂‘你也配看?
’ 那侍郎公子也是个暴脾气,当即就跟他吵起来,俩人拉拉扯扯,萧煜还踹了人家一脚,把侍郎公子的靴子都踩掉了!
最后闹得人尽皆知,还是禁军来了,硬把他‘请’回宫的——说是‘请’,我看跟押犯人也差不多!”
叶璃听得目瞪口呆,手里的琉璃盏差点滑掉:“这么……不堪?”
她虽刚穿来不久,也知道皇子身份尊贵,就算不受宠,体面总该顾着,怎么会闹得这么难看?
跟市井无赖似的。
“可不是嘛!”
叶然摇头晃脑,拿起颗叶璃碟子里的蜜饯扔进嘴里,“听说他母妃早逝,皇上也不待见他,后宫里皇后眼瞅着他不顺眼,大皇子更是把他当眼中钉。
他这是破罐子破摔呢——反正没人疼,不如疯玩一场。
不过也可怜,摊上那样的处境,不疯魔不成活吧。”
他忽然想起什么,凑近了些,一脸严肃地叮嘱:“小妹,你记着,以后要是在外面遇见他,可得离远点!
那家伙浑得很,听说见了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你别被他缠上,免得惹麻烦。
到时候爹要是知道了,非得提刀去宫里理论不可,那可就乱套了!”
叶璃忍着笑点头应下,心里却莫名有点在意。
她上辈子是做心理咨询的,见多了用极端行为掩饰内心的人——有人用暴躁藏脆弱,有人用冷漠藏不安,那萧煜的“纨绔”,会不会也是层伪装?
毕竟能在皇家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下来,总不能真这么蠢吧?
正琢磨着,院门口传来苏婉的声音:“璃儿在吗?”
叶璃抬头,见母亲扶着丫鬟的手走进来,身上穿了件藕荷色绣折枝海棠的褙子,头上簪着支珍珠步摇,走一步,珍珠就轻轻晃,衬得她眉眼愈发温婉。
她手里还捏着张粉笺帖子,封皮上印着朵金线绣的牡丹。
“娘。”
叶璃起身迎过去。
苏婉拉着她的手坐下,把帖子递给她:“璃儿,后天宫里有赏花宴,皇后娘娘下的帖子,让京中适龄的小姐公子都去。
你身子刚好,要是不想去,娘就替你回了,说你还得静养。”
叶璃接过帖子,指尖摸过粉笺上的金线牡丹,心里一动。
总待在将军府这方寸之地也不是办法,她得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尤其是那个传闻中“荒唐不堪”的三皇子——到底是真浑,还是装的?
她抬起头,笑着道:“娘,我去吧。
正好身子也松快了,出去活动活动,也见见别家的姐姐妹妹,总不能一首闷在府里。”
苏婉见她愿意,便细细叮嘱:“去了宫里要谨言慎行,别到处乱跑,跟在你二哥或三哥身边。
宫里人多眼杂,说话得掂量着,别惹事,也别让人欺负了——要是有人给你气受,回来告诉娘,娘让你爹去说!”
她说着,又从袖袋里摸出个小小的银哨子,上面刻着叶府的徽记,“这是你爹让人打的,有事就吹,府里的暗卫能听见。”
“嗯,我知道啦娘。”
叶璃把银哨子攥在手里,凉凉的很安心。
苏婉又交代了几句穿戴的事,才被丫鬟扶着走了。
叶璃坐在葡萄架下,看着手里的帖子,心里暗忖:赏花宴……会不会遇见那位三皇子呢?
要是真见着了,倒得好好瞧瞧,这“纨绔皇子”的戏,演得到底像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