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难道她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三年前,她留下决绝信笺,从谢凛的世界彻底消失。
来到江南……江南的清晨,天空蒙雾还没散尽,青石板路上泛着湿漉漉的光。
济世堂的牌匾底下己经堵了七八个人,有老有少,个个脸上急得冒火。
一个汉子猛地推开前面的人,扑到门口,拳头砸得门板砰砰响:“林嫂!
林嫂!
沈大夫开门了吗?
我娘…我娘快不行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林嫂一张圆润和气的脸。
她没看那汉子,先朝后面排队的人摆摆手,声音稳稳的:“都别挤,都别急。
沈大夫的规矩忘了?
按先来后到,安心等着,惊扰了她,谁也别想瞧病。”
就这一句话,刚才还乱哄哄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不少。
那砸门的汉子也像被掐住了脖子,脸憋得通红,拳头慢慢放下,声音都带了哭腔:“林嫂,我…我不是有意的,可我娘她…知道你孝心。”
林嫂叹口气,侧身让他进来,“沈大夫刚起,我去问问。
你娘抬进来,轻点。”
汉子千恩万谢,赶紧招呼自家人把个面色青紫、只有出气没进气的老太太抬进诊室。
屋室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沈成晚穿着一身素青的衣裙,正低头摆弄一套银针。
阳光透过窗棂,照得她侧脸莹白,眼神专注又冷静。
她没看病人,先看了眼那急吼吼的汉子:“抬人的时候,头是不是歪了?”
汉子一愣,旁边家人赶紧点头。
“放下,平放,别动。”
沈成晚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她走过去,手指在老太太脖颈处轻轻一按,又翻开眼皮看了看。
“不是旧疾,是吃什么东西卡住了,气上不来。”
她说着,手指在老太太喉间某个位置猛地一按。
“咳!
咳咳!”
老太太猛地抽了口气,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黏痰混着半块没嚼碎的糕饼喷了出来。
脸色眼看着就从青紫缓了过来,虽然还虚弱,但呼吸明显顺畅了。
屋里屋外的人都看傻了。
那汉子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咣咣磕头:“活菩萨!
沈大夫您真是活菩萨!
我娘…我娘她…起来,”沈成晚侧身避开,语气没什么起伏,“卡得不算深,下次吃东西看着点。
林嫂,带人去抓副清肺化痰的药,诊金照旧。”
汉子被家人搀起来,还在不停道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外面排队的人看得清清楚楚,议论声嗡嗡响起。
“瞧见没?
这就好了?”
“神了!
真是神了!”
“都说沈大夫是仙子下凡来救苦救难的,我看没错!”
“就是脾气冷了点…有本事的人,没点脾气才怪了!
能给你看好病就行!”
沈成晚像没听见,洗了手,坐下:“下一个。”
一上午,病人来了又走。
有个娃儿发烧惊厥,被她几针扎得安稳睡去,有个老汉腿疼十几年,她一套推拿手法下去,老汉当场就能弯下腰。
每个进来时愁云惨淡,出去时都多了几分希望。
忙到快晌午,人才渐渐少了。
林嫂端来一碗冰糖莲子羹,忍不住唠叨:“小姐,您也歇歇。
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您的本事?
瞧把他们一个个急的,好像晚一刻天就塌了。”
沈成晚接过碗,小口喝着,没说话。
天塌?
她见过天塌的样子。
不是在这里,是在另一个世界。
车祸瞬间刺眼的灯光和剧痛仿佛还在昨天,一睁眼却成了这个历史上不存在朝代,北离的一个小孤女。
幸好,她前世学的医术和脑子里那点现代知识没丢。
三年,从身无分文到在这富庶江南水乡站稳脚跟,有了自己的药堂,田产,铺面,成了别人口中神秘低调的沈大夫,沈东家。
日子挺好,富足,安宁。
除了偶尔…会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
比如那个叫谢凛的渣男书生。
想起最初发现他也是穿越者时的惊喜,以为他乡遇故知。
想起他满口之乎者也底下,偶尔漏出的现代词汇。
想起他发现她想做点小生意时,眼神里那点藏不住的轻视,说什么女子还是安稳些好。
想起她偶然间听到他跟同窗说:“沈姑娘?
哦,一位红颜知己罢了,谈婚论嫁?
还需从长计议。”
去他娘的红颜知己!
去他娘的地下恋!
现代灵魂受不了这委屈。
她沈成晚要么堂堂正正,要么干脆不要。
一封分手信拍在他桌上,收拾细软首接南下。
她记得谢凛追出来时那错愕又带着点恼怒的脸,好像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不懂事了。
想到这儿,沈成晚嗤笑一声,把碗放下。
唯一有点对不住他的,可能就是那瓶毒药了。
刚穿来时看他像个受气包,怕他被人欺负,用自己认识的几味毒草捣鼓了点防身的东西,毒性不大,就能让人浑身麻痹瘫几个时辰。
分手那天气急了,好像顺手塞给他了?
算了,他那种一心往上爬的性子,估计早不知道扔哪个角落了。
“小姐”林嫂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姚小姐来信了,从京城来的。”
茵茵?
沈成晚脸上露出点真切的笑意。
姚茵茵是她来江南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性格泼辣爽利,半年前非要上京城去找那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说是知道对方要死了,也要知道个明白。
她接过信,信封还挺厚。
展开信纸,姚茵茵那跳脱的字迹立刻蹦到眼前。
“晚晚吾友亲启:见信好!
哈哈哈,我就知道老娘,不是,本小姐运气不会太差!
你猜怎么着?
我那未婚夫,定北侯世子萧煜,没死!
就是昏迷着抬回来的。
侯府之人哭哭啼啼,我说这有啥,冲喜!
我嫁!”
沈成晚挑眉,这很姚茵茵。
“结果!
我嫁过去才半个月,他居然醒了!
哈哈哈,晚晚,你没看见他刚醒时那样,懵懵的,好看死了!
就是身体还虚,不过现在能走能跳,对我也好得没话说…”后面几页纸,全是秀恩爱。
沈成晚笑着摇头,能想象姚茵茵眉飞色舞的样子。
真好,这丫头得偿所愿。
信纸翻到最后一页,语气却忽然沉了点。
“晚晚,有件事…我夫君他有一好友,三年前,身中奇毒,双腿俱废,性情愈发阴郁…我见识过你的医术,普天之下,唯有你或可一试。”
“晚晚,我知道你医术好,不爱张扬,更不想沾京城的是非。
但我思来想去,还是想问问你…能不能…试试?
或者,我们带他去江南找你?
就当散心也好。”
中毒?
轮椅?
沈成晚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
三年前…中毒…她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凉气毫无预兆地从脚底窜起。
不会…那么巧吧?
她猛地想起那瓶用料特殊,效果也只是让人***毒药。
当时只想着吓唬人,剂量都没认真控制…心跳突然有点快。
她强迫自己冷静。
不可能。
北离那么大,毒药千千万,怎么会偏偏是那一瓶?
谢凛再怎么混账,也不至于把她做的东西拿去…肯定是我想多了,太安逸了……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有点发凉。
“小姐?”
林嫂担忧地看着她瞬间变白的脸,“姚小姐信里说什么了?
您脸色怎么这么差?”
沈成晚没回答,目光落在信纸最后一行字上——“另,吾在京中曾听闻那位曾与你相熟的谢探花,似乎也要奉旨南下公干了,真是到哪里都能听到他的消息呢。”
谢凛…也要来江南了?
江南那么大,应该不会那么巧遇见?
沈成晚捏着信纸,看着窗外明媚的江南春色,却觉得有片看不见的乌云向她压顶而来。
难道她的好日子,是不是要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