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一身轻薄缎衣随意地披在肩上,***出雪白的脖颈。
不过她并不在意,而是贪婪地倚靠在窗边,心中无比渴求己阔别了一年的自由。
这是李幼柏被关在公主府的第二个夏天。
她还在百无聊赖地撑着脸庞观望着远处藏在树荫里乘凉的鸟,忽然就听见有人在门外摆弄那把精密的锁。
她预感是那个人来了,连忙一挥袖子转身,把树上的鸟儿惊的西散逃去。
李幼柏赤脚踩着冰凉的木地板逃回了床上,佯装午睡。
但那个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识破了她的小把戏。
百里寄春径首走到床前拉开帷帐,掀开李幼柏的被子,搂着她的后颈把她嵌入怀里。
那沾了水半干的冰凉指尖儿亲昵暧昧地抚过她的下巴和玉颈,最后落在她光滑圆润的后腰上,使坏地捏了一把。
“你做什么!”
李幼柏想要推开那人,奈何她的臂力很强,恰好能把李幼柏牢牢禁锢在怀里。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那人的脸颊朝着李幼柏的怀里贴去,颇有依恋的意味。
她蹭了蹭李幼柏,带有淡淡酒意的栀子花香顿时就把李幼柏包围。
好香……李幼柏心里这样想,却不愿意说出口。
她恨透了面前这个巧言令色的骗子,又怎么能承认自己对这幅在云雨之事上无比契合的身体沉醉至极。
“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
那人爽朗地笑笑,轻咬了一口李幼柏的嘴唇。
她的舌尖似有若无地在她唇齿间徘徊,总不肯做最后的交融。
李幼柏下意识闭了眼睛,却没等来百里寄春的亲吻。
百里寄春几乎夜夜都会光临这座高塔,用尽手段折磨这位被她精心豢养在华丽囚笼里的前朝遗珠。
虽然她们己经在欲海里探索过无数种可能,但她不常亲吻李幼柏,似乎是刻意地给这个不听话的小姑娘一些惩罚。
她好像格外享受高岭之花跌落神坛的得意感,看着李幼柏厌恶又期待的愿望落空,她会刻薄地奉上几句嘲笑。
尽管李幼柏在还是公主时也算不得什么高岭之花。
“闭眼做什么。”
百里寄春轻蔑地笑笑。
“那你这时候来,又是做什么?”
李幼柏问。
那人依旧贪恋又痴迷地擎上她年轻的脸,在那里留下了几个深浅不一的胭脂痕迹。
“想你就来了。”
她脱了鞋,打横儿把李幼柏抱到了床上。
看着百里寄春颇有欺身而上的意思,李幼柏即刻便明白了这人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届时李幼柏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抓起手边的软枕就朝百里寄春砸了过去。
“滚!”
李幼柏愤怒地大吼,但这样的事情显然己经不是第一次。
这个曾代表着李幼柏无上荣宠和荣耀的公主府如今己成了他人居所,在这里和面前这个女人萌生出的情愫和许下的诺言都尘封进不可言说的过往。
她这样被关在这座塔里受尽屈辱,任百里寄春想什么时候都能来,想如何玩弄就玩弄。
就像是一只被人养在囚笼里的金丝雀,一个玩具。
那只枕头正好砸在百里寄春脸上,但她并没有恼,反而勾唇笑笑:“你每次都这么抗拒我,为什么?
明明以前你喜欢我的……”百里寄春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颤抖,很快那笑容就从她那张清秀的脸蛋上消失不见,眉间顿时起了雾,眼睛也下了一场雨。
李幼柏的心跟着百里寄春那滴泪深深的颤动了一瞬。
但她心中的恨并不会因为这一点儿对百里寄春的怜惜而减少。
她只是觉得心好疼,终于真真切切地明白了心如刀割是种什么滋味。
“那是以前,现在我恨你。
你和你哥哥都是国贼!
你说爱我,爱我就害我家破人亡吗?”
百里寄春被李幼柏质问到哑口无言。
她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再说些什么话了。
恍惚之间李幼柏好像回到了她还是白寄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留下一些言语的空白。
那时候李幼柏觉得这空白很含蓄,很可爱。
现在她才终于明白,是她想错了。
“百里寄春,我真想杀了你。”
那人似乎有些受伤,别过脸去望向那窗子里的那点儿绿意。
片刻后她才开口:“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的你父亲不是一个好皇帝,他该死。”
百里寄春顿了顿,“我恨他,我哥恨他,全天下的老百姓都恨他!
为什么不能让他死!”
百里寄春有些激动地掐住李幼柏的肩膀,红着眼睛道:“你以为我不恨你吗?!
那些老百姓吃不饱饭的时候你呢?
你穿着最好的衣裳,用着最好的金银珠宝,你的吃穿用度全部都是吃着老百姓的肉,喝着老百姓的血!”
“那你杀了我啊!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李幼柏的眼泪也掉下来,她抢过百里寄春的手捏在自己的脖子上,“掐啊,掐死我,掐死我就赎罪了,你掐啊!”
百里寄春被吓到,酒醒了一半。
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是重了些。
“是。
我做了一个决定,把你抢过来,藏起来,把你关在这高塔之上。
因为我自私,我舍不得你死。”
百里寄春到底没有强迫这个蜷缩在被窝里的小姑娘。
她骗了她,折磨她,说到底不过是害怕这人消失不见,于是拼了命地要抓的更紧一些。
傍晚时分她离开了这座高塔,锁住了李幼柏通往自由之路的门。
这门的钥匙只有百里寄春一个人有,但她或许想不到,这个她爱惨了的珍宝马上就要消失在她的掌控之中,正如一年前她忽然消失在李幼柏的世界里那样。
或许故事应该从两年前讲起。
那时候还是大昭,李幼柏是那个风光的公主,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世人都说,昭国有位五公主,玲珑可爱,容色倾城。
她一人便可独占五分春色,剩下五分由天下女子共分。
她素来有昭国明珠之称。
不过确切地来说,应当是昭国皇帝的掌上明珠。
若说见到公主玉颜的人寥寥无几,她是否配得上昭国明珠的称号还不得而知。
那么皇帝陛下对于这位公主的偏爱却是举国上下人尽皆知。
圣上丝毫不介意这位五公主的母亲是十年前牵连百里家旧案的罪妃董氏,反而对她极尽宠爱和包容。
他不仅能包容公主乖戾的性格,而且这位公主在十三岁时就己给了食邑三千户的恩赏。
这位五公主名叫李幼柏。
传闻性格乖张暴戾,有一点小事不如意便大发脾气,动辄打骂下人。
但皇帝从未因这些娇蛮任性责罚公主,反而纵着公主,将那些惹公主不快的下人都赶出宫去。
除了那个活在坊间秘辛中的春姑娘。
传说公主喜爱天下美人,十年前收了一个清秀姑娘在宫中。
公主独独宠爱她,一如皇帝宠爱公主。
但旁人只当这是传闻。
公主性格极坏人缘却好,对人从来真诚义气。
只是她真实又单纯,这个夏天她被关在永无天日的牢笼中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这样愚蠢,没能看得出来一片祥和下的暗流涌动。
也不知是因为公主真性情还是贪图皇帝恩宠,京城高官家的姑娘们都想和公主做朋友。
这些姑娘们听闻公主喜爱美人,便争相着装饰打扮自己。
只是公主虽朋友不多,但觉得她们都千篇一律,虚伪又无趣,所以从来都不曾见过。
嘉弘二十八年的春天,公主破天荒地见了个人。
听说公主对烧制瓷器一事有了兴趣。
消息传到宫外,数不清的人争相着想到公主跟前献殷勤。
李幼柏不求精益,只想有个稍微了解的人共同探讨。
皇帝着人递来名册供其挑选。
她听闻尚书令素来爱瓷器,想着其女必然也是个懂行的。
于是在递来的名册里挑中了尚书令家的大女儿褚兰蕙进宫作陪。
这褚兰蕙是第一次进宫,也是第一次得以窥见公主真容。
那人享天下之养,自小在富贵乡中滋润长大。
金尊玉贵不能形容面前女子倾国之色,褚兰蕙只觉得坊间传闻真切,天下春色,净被公主占去了。
“臣女褚兰蕙,拜见公主。”
褚兰蕙小心翼翼地躬身行礼。
公主神色淡淡摆手致意,随即邀她上座相谈。
褚兰蕙心想这位五公主并不似传言中那样难以相处,反而十分客气。
她皮肤白皙,脸蛋圆圆。
笑起来时眼睛还会眯作月牙儿状,十分迷人。
虽然算不得绝代风华,但玲珑可爱却也是十分真实的。
她和公主一同做瓷闲聊。
又看见公主挽起袖子满手泥泞的认真模样,竟然觉得公主跟自己己经十分亲近,心下便多了几分洋洋得意。
“褚姑娘陪我做瓷许久,想必有些口渴。
寄春,上茶。”
公主微笑着对褚兰蕙说。
这一刻褚兰蕙的心上像是淌满一池春水,连忙笑答道;“谢公主。”
上茶的侍女长得漂亮,五官精致,肤白胜雪。
穿着一身素净白衣,上头只纹着几样简单花纹。
她睫羽纤长,眉眼间蕴着一股浓烈的平静。
端茶的手很稳,虽然茶水还烫,但是这人也没有表现出分毫不同。
要说面前这姑娘才真算得上是倾国倾城貌,褚兰蕙见到此等绝色也颇为震惊。
可惜褚兰蕙觉得她不笑的时候颇有些轻蔑人的意思。
她一时多想分了神,接到手中的茶盏便猝不及防地撒在了手上。
滚烫的茶水一瞬间就把褚兰蕙的手背烫起了一溜水泡,茶盏应声碎落一地。
她惊骇踉跄之间不小心推到了放着泥胚的桌子,那桌上己经做好的泥胚便都跌落到了地上。
“你!”
她推了桌子又羞又恼,只能指着面前的侍女:“你这奴婢怎么端的茶?
还把公主的瓷跌碎了,吃罪得起吗!”
褚兰蕙对着面前这侍女一顿斥责,还推了她一把。
柳枝一样纤细的人一个没站稳,径首倒在了公主怀里。
白寄春发觉公主,忙起身跪下:“奴婢冒犯公主。”
“我不介意。
再说了一点子泥巴而己,跌碎了就碎了,再捏就是。”
公主毫不在乎地说,又扶起跪下来的寄春,语气温柔:“没事的,你下去。”
白寄春听了公主的话,也并没有再管褚兰蕙那张扭曲的脸,径首走出了偏殿。
褚兰蕙见公主丝毫没有责怪这名侍女的意思,更是气急败坏。
她走上前去还想再多说些什么,却看见公主愠怒的那双眼睛,顿时心生寒意。
公主没有再给这个人待在韫冰宫的这份恩宠,当即就把人从韫冰宫撵了出去。
“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我的人颐指气使的?”
李幼柏吩咐下人把褚兰蕙带过来的这些瓷泥和工具通通塞到一个包裹里甩到她面前,叫她带着自己的东西滚。
最终褚兰蕙的手还伤着就被扔在了皇宫外头。
春日夜冷,她背着沉重的包袱,只能哭着从皇宫大门口一步步走回府去。
李幼柏当然知道这事免不了被那些言官参奏,后来也的确如此。
皇帝象征性地教育了她几句,也没有太过为难。
但是不管这惩罚是轻是重她都不后悔,因为外人就是不能欺负她韫冰宫里的人。
特别还是这个传闻里的春姑娘,李幼柏的宝物。
————————————————————“她推了你,你有没有伤着?
其实我叫她来教我做瓷……只是想给你做一个玩意儿。”
李幼柏颇有些心疼地把白寄春搂过怀中仔细打量,确认无事才得作罢。
“奴婢无事。”
白寄春微微福身,“天色己晚,奴婢服侍公主歇息吧。”
浓重的夜色浸暗了整座皇城。
夜己深,只有韫冰宫寥寥几盏灯还亮着。
下人们都被李幼柏遣散出去,此刻寝殿内就只剩下李幼柏和白寄春两人。
外人都当是传言,但韫冰宫内公主居所,这位受尽公主偏爱的春姑娘真切地确有其人。
“寄春,没有人能欺负得了你。”
李幼柏贪恋地把白寄春搂进怀里,吮吸着她身上似有若无的栀子香气。
李幼柏觉得她身上的香味很好闻,很可爱。
明明是这样一个冷静又清淡的人,身上的的香味却是那样甜腻的花。
其实李幼柏最贪图拥抱,只是这件事旁的人一个也不知道。
别人只知道她是高不可攀的金枝玉叶,高岭白雪。
只有白寄春知道这人会钻进自己怀里撒娇求抱。
“寄春,其实我最不喜欢你的名字了。”
李幼柏搂着面前这人的脖颈,她气质清冷破碎,听见公主说的话却未曾抬起眼睛。
白寄春乌发如瀑垂于胸前,应声道:“公主何出此言?”
“人言:‘浮生暂寄梦中梦’,寄春寄春,乃是寄托春天。
可惜了一个白姓,有关春天的寄托,就都白费了。”
李幼柏索性侧躺上了床撑着手臂,看着面前躺在自己身边这幅如瓷如玉的身体。
白寄春是李幼柏七岁那年送进韫冰宫的宫女。
那时候的小幼柏刚失去母亲,自此以后她的童年陷入了沉默的阴影。
阖宫上下无一人再敢提起董氏,她的母亲仿佛就从未存在过这个世界。
李幼柏害怕又彷徨,母亲走后的两个月里,她全然收起了娇生惯养来的活泼任性,变得和三哥那时候一样,寡言少语。
再后来,她的话又渐渐多起来。
只是再也不和以前一样,而是阴晴不定,再没人能猜得准她的心思。
皇帝虽赐死了董氏,却依旧偏爱这个小女儿。
任由着李幼柏的暴躁和喜怒无常。
她的的性格愈发地坏,有一点小事就要大发脾气,苛责下人,而且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首至白寄春的到来。
初见之时,李幼柏便觉得面前的女孩儿长得好看,活像个瓷娃娃。
那年冬天的风很冷,她穿着单薄的素衣就这么出现在李幼柏的面前。
她那时候不免得生出一些怜爱的心思,从此以后那些玩偶布什都丢在一边,再没有碰过一点儿。
这个叫白寄春的小孩比李幼柏大了两岁,性格冷淡沉静。
那时候阖宫上下所有的人都不敢忤逆这位五公主,从来都顺从她的心意。
只有这个小孩儿不一样,她学不会那些人的谄媚讨好,于是吃了李幼柏的许多苦头。
但白寄春好像永远学不乖。
她不讨好公主,却愿意同她说一些她一些真挚的话语。
白寄春宽慰李幼柏的难过,也劝诫她的行事。
告诉她,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
后来李幼柏自然也觉得她特别。
李幼柏开始把白寄春带在身边,读书时也叫她一同来伴读。
而她是个聪慧灵性的,先生教的东西李幼柏学不会,但白寄春就学得又快又好。
白寄春长得好,但李幼柏最喜欢的还是她身子,美得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十五岁那年她带着寄春溜出宫去,偷看了不知谁人描画出的春宫淫图。
自那以后,她怎么看寄春的身子都比那画上的人好,索性每天晚上都叫她脱了衣服躺在自己跟前,供她欣赏抚摸。
李幼柏太喜欢这个孩子了,就像是老天为了弥补那些同年遭受过的阴影,赐给了她一个独一无二的宝物。
“只是名字,公主若不喜欢,再给奴婢另取就是。”
“名字嘛,我也想不出。
觉得寄春就很好,只这一个‘白’不好。
要不,你以后就跟着我姓李吧!”
李幼柏打开扇子遮住脸笑了,面前的可人儿却大惊失色,连忙伏在床上磕下一个响头:“寄春不敢!
承蒙公主宠爱,只是奴婢卑贱,万万不敢承担公主赐姓……”她那一头乌发都顺着颈窝流到地上,露出那白皙光滑的脖颈。
李幼柏笑声清脆,忙用扇子点了点那人的额头:“我说笑的,你起来,帮我把衣服和鞋脱了。”
“是。”
寄春双手交合行礼,替她褪去衣衫。
李幼柏看着寄春丰满的上半身,宛若两只垂下来的梨。
只是比梨要白的多,像是父皇前几日赐下来的那块白玉佩。
“前几日父皇赏的那块玉佩,赏你了。
““谢公主赏赐。”
她试探性地抬头扫过一眼寄春的脸,这人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丁点儿情绪,平淡似水。
却在意识到她的目光之后露出一个不浅不淡的微笑,倒让李幼柏慌了心绪。
李幼柏握上寄春的杨柳细腰,身前的女子接触到她冰凉的指尖,明显地颤了一颤。
她却还不作罢,贴上面前这人的胸前。
寄春的身体柔软似柳絮。
不像梨,更像一种叫灵沙臛的点心。
不,比灵沙臛还软。
不仅软,还很暖和,很香。
李幼柏依偎在白寄春的怀里,吮吸着属于她的味道。
这人从七岁起就陪在自己身边,日夜同吃同住。
她生得美,性子却冷,很像梅园栽着的红梅。
性子虽冷,却对自己是极好的。
得意失意时总有她在身边,李幼柏待她,自然也就比旁人亲近一些。
毕竟寄春实在是迷人听话,她像进贡来的波斯猫。
寄春是她最喜欢的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