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退婚退到我火头上暴雨如注,砸在破旧的屋顶上,发出的不是噼啪声,
而是沉闷的噗噗声。屋里,漏下的雨水汇成细流,滴滴答答,仿佛永无止境的催命符。
苏清芽在一阵撕裂般的头痛中猛然睁眼。陌生的记忆如决堤洪水,疯狂涌入脑海,
与她作为现代顶尖制茶师的一生轰然相撞。良久,剧痛消退,
她终于接受了现实——她穿越了,成了这个同样叫苏清芽的瘦弱少女,
一个被叔婶霸占了祖宅茶山、爹娘早逝的孤女。还没等她理清思绪,
屋外传来一道尖利刻薄的女声,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直直刺入耳膜:“苏清芽!死丫头,
天都亮了还不滚起来?茶山的春芽就等这几天,要是误了时辰采摘,
我扒了你的皮都赔不起我的工钱!”是她的好婶婶,王氏。苏清芽咬着牙,撑起虚弱的身体。
冷风裹着雨丝从四面八方的缝隙里灌进来,
她身上那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薄衫根本挡不住寒意。她被王氏连推带搡地赶出了门,
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她和堂姐赵金莲往茶山走。那座所谓的“王家茶山”,三年前还姓苏,
是她苏家几代人赖以为生的祖产。雨后的山路泥泞不堪,每一步都像陷在沼泽里。
苏清芽抬眼望去,雨幕中,那一片片熟悉的茶树轮廓让她心头猛地一颤。错不了,
这正是她前世耗费十数年心血研究、改良的极品茶种——云雾早。
这种茶对生长环境、采摘时机和制茶工艺的要求都极为苛刻,制成的茶叶清香馥郁,
入口回甘,是千金难求的珍品。可如今,这些宝树却落到了王氏这等粗鄙之人手里,
被她们用最野蛮的方式对待,简直是暴殄天物!一股怒火在她胸中翻涌,
烧得她四肢百骸都在疼。“看什么看?再看也不是你的了!
”身旁的赵金莲见她盯着茶山出神,苏清芽本就体虚,脚下又滑,
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进了旁边的泥坑里,溅起一身污泥。“哎哟,瞧瞧这狼狈样。
”赵金莲捂着嘴,发出夸张的窃笑,“苏清芽,我劝你啊,往后就安分点,
别总想着什么翻身的主意。你爹娘给你订的那门好亲事,如今也保不住了,
你还有什么可横的?”她的话像一根毒刺,扎得苏清芽心口生疼。挣扎着从泥地里爬起来,
一行人终于到了山脚。可今天,这里却异常热闹。山脚的空地上,停着一顶青布小轿,
几个家丁打扮的人簇拥着一个身穿锦缎的年轻公子,正等在那里。见到他们,
那公子眉头一皱,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他就是赵金莲口中,苏清芽的未婚夫,
镇上富户周家的公子,周文远。周文远甚至懒得走近,只在仆从的簇拥下,
远远地扬了扬下巴,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便走上前来,将一纸文书递到苏清芽面前,
声调轻蔑又傲慢:“苏姑娘,这是我家公子的意思。如今苏家败落,你孤身一人,
实在不配做我周家的正妻。我家公子念在旧情,愿意给你条活路,纳你为妾,往后吃穿不愁,
也算对得起你了。”“休书?”“纳妾?”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们顿时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有同情的,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目光。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退婚了,这是当众的羞辱,
是把她的尊严踩在脚底下,逼她为一个妾室的名分感恩戴德!苏清芽死死攥紧拳头,
冰冷的雨水混着泥浆顺着指缝滴落,尖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刺痛,
却让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她抬起头,满是泥污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却黑得发亮,
像两簇燃烧的火苗。她盯着周文远,一字一句,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遍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周公子‘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苏清芽,
宁做山间自由茶,不为富家笼中雀。”话音刚落,“啪”的一声脆响,
王氏一个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你个不知好歹的死丫头!疯了是不是!”王氏气得跳脚,
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周公子给你脸,你还不要脸了?你吃我的喝我的,
占着我家的老宅不肯滚,现在有机会让你去享福,你还敢挑三拣四?
还不快给周公子磕头谢恩!”赵金莲在一旁假惺惺地掩着嘴,火上浇油:“姑姑,
您就别气了。有些人啊,就是命贱,给她好路她都不知道走。”村民们一片哗然,指指点点。
就在这极致的羞辱和混乱之中,苏清芽的脑中突然“嗡”的一声巨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强行冲破了。眼前的世界,在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她能“看”到身旁茶树叶片上,那些比发丝还细的脉络里,有微光在缓缓流动。
她能“感知”到脚下土壤的确切湿度、清晨雨露的甘冽成分,甚至能“听”到,
那些被王氏母女胡乱采摘过的茶树,正发出一阵阵微弱而痛苦的“震颤”。这是……神识?
是她两世为人的精神力,在这个瞬间被激活了!她心念一动,悄悄伸手,
指尖捻起一片被雨水打湿的嫩芽。一瞬间,
所有信息涌入脑海——叶龄、含水量、内质……一个清晰的念头浮现出来:“最佳采摘时机,
应在日出后一炷香,晨露将干未干之时,此时采下的嫩芽,内质最为丰厚饱满。”原来如此。
苏清芽缓缓松开手,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利剑般直刺周文远:“你说我不配做你周家正妻?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冽的笑意,让周文远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那我倒要问问周公子,
你可曾尝过真正的‘清心芽’?可知何为三泡之后,仍回甘如泉,喉韵悠长?
你府上喝的那些,不过是用大火胡乱翻炒的粗糠烂叶罢了!”她说完,
不再看众人惊愕的表情,转身走向身旁那棵无人问津的老茶树。她的动作快而精准,
避开了所有被粗暴对待过的枝条,只在几处特定的位置,如蝴蝶穿花般,
利落地采下七八片形态、色泽、气息都臻至完美的嫩芽,
小心翼翼地放入自己贴身的旧布袋里。做完这一切,她转过身,
迎着所有或惊诧、或鄙夷、或看好戏的目光,对周文远下达了战书:“三日后,就在村口,
我摆茶摊。你若有胆,便来一试。我让你亲口尝尝,什么才叫真正的‘茶中极品’!
”所有人都愣住了。一个被退婚、被羞辱、浑身污泥的孤女,竟敢如此狂言?
周文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哼一声,厌恶地甩了甩袖子,带着人扬长而去。在他看来,
这不过是疯子最后的呓语。王氏和赵金莲也骂骂咧咧地走了,只觉得今天丢尽了脸。
人群散去,山脚下重归寂静。苏清芽站在原地,任凭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慢慢冲刷掉污泥。
她低头,轻轻隔着布袋触摸着那几片珍贵的嫩芽。那不是普通的茶叶,那是她的刀,
是她的剑,是她要撕开这吃人世道的唯一锋芒。她转身,一步步走回那间破败的漏雨小屋。
背影单薄,却再无半分踉跄。她的眼中,那两簇火焰,已经燃成了燎原之势。这三日,
将是她反击的开始。而怀中那七片嫩芽,便是她所有的底牌。第2章 第一泡茶,
烫的是人心夜色如墨,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只在缝隙间漏下几缕惨白。
苏清芽借着这微光,在破旧的屋里将怀中的嫩芽尽数摊开。她双目轻闭,
一缕无形的神识如最精密的探针,从每一片芽叶上扫过。脉络的走向,叶肉的厚薄,
乃至内里蕴含的一丝一毫的生机,都在她脑海中清晰成像。不过片刻,
大部分嫩芽被她毫不犹豫地拨到一旁。最终,桌上只剩下七片。这七片叶,
每一片都近乎完美,仿佛是上天最得意的造物。她揣着这七片叶,
悄悄叩响了村东头李老根家的院门。李老根是村里唯一还念着苏家好的老人,
也是个嗜茶如命的茶痴。听苏清芽说要借柴房炒茶,老人虽满心疑虑,
还是叹着气把她让了进去。柴房里,土灶的火光映着苏清芽清瘦而专注的脸。
她没有用任何工具,只是将那七片嫩芽置于一口洗刷干净的铁锅中。她的手没有接触锅,
但灶膛里的火焰却仿佛有了生命,随着她的心意时而烈焰升腾,时而文火微弱。
她的神识更是化作一张无形大网,笼罩住锅中的每一片茶叶,
精准感知着它们每一丝水分的蒸发,每一缕香气的凝聚。她的手腕轻盈翻飞,
锅中嫩叶如绿蝶起舞,节奏分毫不差。一股难以言喻的香气,先是如一丝若有若无的游丝,
继而如兰似雾,渐渐弥漫了整个柴房,甚至从门缝钻了出去。
正在院里摆弄茶罐的李老根鼻子猛地一抽,手一抖,心爱的茶罐差点摔在地上。
他顾不得许多,三两步冲进柴房,震惊地看着锅里正在成型的茶叶,
声音都发颤了:“这……这香气!是‘清韵’!老头子我三十年没闻到过了!
这是当年苏老茶师才有的手艺啊!”次日清晨,村口的大槐树下,
一块不知从哪儿捡来的土台,铺了张粗布,便成了苏清芽的茶案。她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裙,
静静地坐在案后,面前只放着一把旧陶壶,三只粗瓷碗。这番景象,
立刻引来了早起下地的村民围观。“这不是苏家那丫头吗?摆个摊,卖啥呢?”“卖茶?
就她?怕不是把路边的树叶子摘来泡水喝吧!”“啧啧,穷疯了这是。”嘲讽声中,
王氏带着女儿赵金莲也挤了进来。赵金莲上下打量着苏清芽,
嘴角撇出一抹刻薄的讥笑:“哟,这不是我们苏家未来的儿媳妇吗?怎么,
昨儿个刚被退了婚,今天就出来抛头露面了?莫不是想用这下三滥的手段,
再勾引哪个不开眼的傻汉子?”苏清芽对这些刺耳的声音充耳不闻,仿佛入定的老僧。
她提起陶壶,将热水冲入另一只空碗,神识微动,
精准地感知着水温从滚沸降至恰到好处的七十五度。就是现在!她手腕一转,
一道澄黄的水线注入盛着一片茶叶的碗中。刹那间,一股清冽至极的香气,
比昨夜的“清韵”更加凝练,更加霸道,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那香气钻入鼻腔,仿佛能洗涤灵魂。碗中,那片茶叶缓缓舒展,茶汤清亮如最上等的琥珀,
不见一丝杂质。“李大爷,您尝尝。”苏清芽将第一盏茶,
恭敬地递到不知何时已站定在前的李老根面前。老人颤抖着手接过茶碗,先是深吸一口气,
脸上露出迷醉之色。他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小口,茶汤入口,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一般,
浑身一震。一股暖流从喉间直入腹中,四肢百骸都舒泰起来。两行浑浊的老泪,
毫无征兆地从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滚落。“这味儿……这味儿!是‘清心芽’!
是当年苏老太爷亲手炒制冲泡的‘清心芽’!”李老根声音哽咽,激动地抓住苏清芽的手,
“清芽丫头,你……你真的会做茶!苏家的手艺,没断!”人群中一阵骚动。
一个本要挑着担子路过的陈货郎,硬生生被这香气勾住了脚步。
他常年在县城各大茶馆间奔走,自诩是个识货的。他挤上前来,
眼巴巴地看着苏清芽:“姑娘,这茶……能让我也尝一口吗?”苏清芽点点头,
又泡了一盏递过去。陈货郎学着李老根的样子品了一口,眼睛骤然亮起,精光四射!
他二话不说,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串沉甸甸的铜钱,急切道:“姑娘!你这茶,
我能带走二两吗?不,一两也行!价钱你开!我陈三在县城里还有几分薄面,
绝对亏待不了你!”苏清芽却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不大,
但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日只试味,不卖。”她站起身,环视一圈哗然的众人,
朗声宣布:“三日后,我在此处开茶摊。一文钱一盏,概不赊欠,亦不多收。”一文钱一盏?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一文钱能干什么?连一碗井水都不值!这等神仙茶品,竟然只卖一文钱?
王氏母女的脸都绿了。她们家的劣质茶叶还要卖三文钱一斤,苏清芽这一手,
分明是要断她们的活路!赵金莲气得嘴唇哆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晚,
苏清芽刚吹灯睡下,破旧的屋门就被人一脚踹开。王氏带着几个壮汉冲了进来,
凶神恶煞地将屋里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从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破洞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包。
“你个小***,还敢跟我斗?”王氏捏着布包,里面是苏清芽费心收集的茶种,
她得意地狞笑道,“你那点破茶,也敢抢老娘的生意?我告诉你,这茶山是我家的,
这茶种也是我种的!没了这些,我看你拿什么卖!”说完,她带着人扬长而去。
邻居们听到动静,只敢在门缝里偷看,没一个敢出声。屋里一片狼藉,
苏清芽却只是从床板上缓缓坐起,脸上没有丝毫慌乱,甚至连一丝愤怒都没有。
她冷冷地看着被抢走的茶种,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笑。那些,
不过是她从茶山外围随意采摘的普通茶种罢了。她真正的底牌,
早已用神识牢牢记下——就在王家划为禁地的那片茶山核心区域,
有三株被藤蔓与荆棘掩盖的古老茶树。那,才是苏家真正的血脉之源,
是孕育出“清心芽”的母树。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一道黑影如狸猫般,
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茶山深处。苏清芽避开所有巡逻的家丁,凭着神识的指引,
在一处陡峭的悬崖下停住了脚步。神识如水银泻地般铺开,精准地穿透层层叠叠的荆棘,
锁定了一株虬结如龙、需要两人合抱的古老茶树。就是它了。她拨开荆棘,
指尖轻轻触碰到粗糙的树干。就在接触的一瞬间,她竟清晰地感知到,
从树心深处传来一丝微弱而亲切的波动——那是“茶灵”的回应!这树有灵,
它认出了她这个苏家的后人!苏清芽心中激荡,她毫不犹豫地咬破手指,
将一滴殷红的鲜血滴在树根的土壤上。“等我。”她对着古树,
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立下誓言,“我定会夺回属于苏家的一切。”就在她发誓的瞬间,
远处密林深处,一道静立良久的黑影微微一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悄然转身,
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回到破屋,苏清芽盘膝而坐。夺回茶山只是第一步。她闭上眼,
脑海中浮现出那“清心芽”的绝妙滋味。她知道,除了顶级的茶叶,还有一样东西至关重要。
好茶需好叶,更需好水。村里的井水,终究凡品,配不上这有灵的母树之叶。
想要重现苏家真正的巅峰滋味,她必须找到这世间最纯净、最富灵气的水源。
她的神识第一次,不再局限于这小小的村落和茶山,而是以前所未有的力度,
朝着那片传说中凶险莫测、从未有人敢踏足的后山深处,缓缓探了过去。
第3章 山里捡了个“废人”那股无形的力量如水银泻地,
悄无声息地越过村人视为天堑的溪流,穿过瘴气弥漫的密林,
最终锁定在了那座被称为“断魂谷”的凶险之地。谷中毒虫遍地,蛇蝎横行,
便是最有经验的老猎户也只敢在外围打转。可苏清芽的神识却毫无阻碍,径直探入谷底。
在那里,她“看”到了一处被巨大岩石遮蔽的寒潭。潭水并非死水,
而是从地下深处涌出的活泉,水脉极细,却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冽。神识轻轻一触,
便能感知到其中蕴含的、恰到好处的微量矿物,清冽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甘甜。
这简直是上天赐给炒茶人的无上瑰宝。苏清芽心中一喜,再顾不得什么凶险传说,
背起竹篓水囊,抄起砍刀便一头扎进了后山。凭着神识的精妙指引,
她有惊无险地绕开了所有毒物陷阱,来到了那处隐秘的寒潭边。潭水清澈见底,映着天光,
宛如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她俯身取水,清凉的泉水触及肌肤,
仿佛连日来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正当她灌满水囊,准备离去时,一阵极其微弱的***,
若有似无地从旁边一堆坍塌的岩壁乱石下传来。苏清芽动作一顿,眉头皱起。这鬼地方,
怎么会有人?她犹豫片刻,还是提着砍刀走了过去。拨开几块碎石和纠缠的藤蔓,
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然一缩。一个男人,一个浑身被血浸透、几乎看不出人形的男人,
正蜷缩在石缝中。他衣衫褴褛,像是被野兽撕扯过,
脸上那道从左额贯穿眼睑直到下颌的疤痕深可见骨,即便被血污覆盖,依旧狰狞可怖。
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断绝。苏清芽蹲下身,
两根手指习惯性地搭上他的手腕。然而,指尖触及的脉搏却若有若无。她干脆闭上眼,
将一缕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对方体内。瞬息之间,她便“看”清了这人身体的状况。
经脉寸寸断裂,五脏六腑皆有破损,这伤势,换做任何普通人,早已死了不知多少回。
可偏偏,一股极其强大的生命力,如同黑暗中的萤火,顽强地护着他的心脉。
更让她心惊的是,在这具残破的身躯里,还残留着一股尚未消散的、凝如实质的杀气。
那是在尸山血海中才能磨砺出的铁血之气。这绝不是什么失足坠崖的樵夫!
苏清芽的眉头仅仅皱了片刻,便松开了。她站起身,踢了踢男人的腿,
自言自语道:“死在这儿也是浪费,一把子力气,要是能活下来,正好当个长工使唤。
”说罢,她竟真的俯下身,将这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人费力地从石缝里拖了出来,
甩到自己背上。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女儿家的娇柔,更别提什么怜香惜玉了。
回到那间四面漏风的破屋,苏清芽将男人扔在唯一的木板床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她从墙角翻出个破罐子,倒出仅有的一些止血草药,看也不看,
胡乱嚼碎了就往男人深可见骨的伤口上敷。整个过程,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仿佛在处理一块不值钱的猪肉。村里的刘郎中被她请来时,只看了一眼,便吓得连连摆手,
胡子都翘了起来。“清芽丫头,你从哪儿捡来这么个煞星!这、这伤……活不过三日!
你看他伤口边缘都发黑了,明显是中了剧毒!快,快扔出去,别惹祸上身!
”苏清芽正坐在灶前生火,闻言冷笑一声,头也不抬:“刘叔,你看我这屋子,
瓦片都快掉光了,还能惹上什么泼天大祸?他要是死了,后山那块地正好缺些肥料,
我挖个坑埋了便是。”话虽说得冷酷无情,但等刘郎中一走,她立刻关上门。整个晚上,
她都盘膝坐在床边,神识如细密的丝网般散开,笼罩了后山近百种草药。
她一一感知着它们的属性、药性,甚至精确到哪一株的药力最强。凭借着这逆天的能力,
她硬是在脑中拼凑出了一副闻所未闻的清毒方。而后,她亲自煎药,
用勺子撬开男人干裂的嘴唇,一勺一勺地将滚烫的药汁灌了进去。三日后,
就在刘郎中断言的死期那天,床上的男人终于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即便虚弱至极,依旧锐利如鹰,带着审视和警惕。
他的嗓音沙哑得像是被碎石磨过:“你……救我?”苏清芽正在院子里翻炒着新摘的茶叶,
锅里发出“沙沙”的轻响,茶香四溢。她甚至没回头看他一眼,
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救你,是因为看你骨架大,能扛柴。明日要是能下地了,
就去后院给我劈一担木头。”男人沉默了。他挣扎着坐起身,牵动伤口,疼得额头青筋暴起,
却一声未吭。他就那么静静地坐了片刻,竟真的扶着墙,一步步挪下了床。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苏清芽推开门,就看到那个叫萧烈的男人,赤着上身,
露出一身交错纵横的新旧伤疤,正一言不发地站在院中。他手中握着那把砍柴的斧头,
动作看起来有些迟缓,但每一下都沉稳有力,斧落之处,坚硬的木桩应声而裂,
干脆利落得如同切豆腐一般。这时,村里的赵金莲扭着腰肢走了过来。
她早就听说苏清芽捡了个男人回来,虽说毁了容,但身形高大,依稀能看出几分俊朗。
她提着一篮子鸡蛋,假意是来送药探望,眼睛却一个劲儿地往萧烈身上瞟。“这位大哥,
你伤得这么重,怎么还干这种粗活,快歇歇吧……”她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
人也往萧烈身边凑。话还没说完,一直埋头砍柴的萧烈头也不抬,
只从喉咙里迸出一个字:“滚。”声音不大,却冷得像冰碴子,
瞬间让赵金莲脸上的媚笑僵住了。她吓得花容失色,哆嗦着嘴唇,最后还是灰溜溜地跑了。
苏清芽靠在门框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扬起。这人,倒还有点意思。
夜,深了。破屋里,苏清芽睡得正沉,屋外几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悄无声息地贴近了窗户。
其中一人用匕首轻轻撬开窗栓,闪身而入,刀光一闪,直取床上萧烈的咽喉!
就在刀尖即将触及皮肤的瞬间,苏清芽猛然惊醒。但她还没来得及出声,
更惊人的一幕发生了。本该重伤未愈的萧烈,竟如猎豹般翻身而起,
那只前几日还被苏清芽认定为几近残废的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拧住了黑衣人的手腕!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一个漂亮的反关节擒拿,黑衣人的惨叫甚至没能冲出喉咙,
脖颈便被萧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拧断!萧烈喘息着站起身,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目光如刀,
瞬间扫向窗外,声音里带着嗜血的寒意:“还有两个。”话音未落,屋外不远处的林子里,
几乎同时传来两声沉闷的倒地声。然后,一切重归死寂。苏清芽坐在床沿,
死死地盯着萧烈那浴血而立的背影,心脏狂跳不止。这哪里是什么落魄的樵夫?
这分明就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杀神!而这个杀神,方才,
竟护住了她和她这间一无所有的破屋。夜色未散,
屋内浓重的血腥味与清淡的茶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气味。
苏清芽蹲在黑衣人的尸体旁,神色平静地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颈骨。她没有看萧烈,
目光却仿佛穿透了这具尸体,在思考着什么。这个男人,不仅是个麻烦,还是个天大的麻烦。
可不知为何,她心里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升起一丝奇异的兴奋。她缓缓站起身,
看向窗外那两具倒毙在黑暗中的身影,然后回头,
目光终于落在了那个浑身散发着杀气的男人身上。第4章 哑巴樵夫会杀人?她没有理会他,
径直蹲下身,借着昏黄的油灯,在那几个黑衣人身上仔细摸索起来。腥甜的血气还未散尽,
混杂着泥土的潮气,钻入鼻腔。当她的指尖探入一人腰间的暗袋时,
触及到了一片冰凉的金属。是一枚铜牌。借着火光,
铜牌上一个古朴的篆字浮现出来——“北翎”。翻过来看,
背面隐约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图纹。苏清芽的心脏猛地一缩。北翎卫!前世,
她虽被困于深宫,却也听闻过这支大虞最神秘的力量。他们是军中死士,
是镇北将军萧家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只听命于将军一人。传闻北翎卫个个以一当百,
武艺超绝。可就是这样的三名顶尖高手,竟被眼前这个男人一招毙命。他,到底是谁?
苏清芽面上不动声色,悄然将铜牌滑入自己的袖中,指尖冰凉。她缓缓起身,
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淡淡地对萧烈说:“你惹的祸,得自己擦干净。”天刚蒙蒙亮,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打破了断魂谷的寂静。陈货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脸上混杂着激动与惊惧,他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动了什么:“清芽妹子!
你那茶……我昨天偷偷带了二两去县城,给‘悦香楼’的掌柜尝了!”他喘了口气,
眼睛里冒着精光:“掌柜的说,他做了三十年茶生意,从未闻过如此奇特的香韵!
他愿意出……出十文一两收!有多少要多少!”说到这里,
陈货郎的呼吸都粗重了:“清芽妹子,这可是泼天的富贵!只要你肯点头,我陈三豁出去了,
帮你把货铺到周边的三个县!咱们合伙干!”苏清芽静静地盯着他,神识如水波般轻轻扫过。
此人虽市侩贪财,但脑子活络,在三教九流中人脉颇广,最重要的是,嘴巴够严,
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这正是她眼下最缺的“腿”。她点了头,
干脆利落:“可以合伙,但规矩我来定。”陈货郎一愣,连忙道:“你说!
”“茶的品质由我一人掌控,你只管销售渠道。赚来的钱,十成里,你得三成。”三成?
陈货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可对上苏清芽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他瞬间又冷静了。这茶的方子和手艺都在她手上,是独门生意,她肯分三成,
已经是看中了他的门路。他咬了咬牙,随即大笑起来:“痛快!清芽妹子,就依你!
以后你就是我陈三的财神爷!”打发了陈货郎,苏清芽提着木桶去后山取水。
就在她离开的这片刻,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溜进了破屋。是赵金莲。
她见萧烈靠在墙边闭目养神,胸口的伤口又渗出了些许血迹,染红了粗布衣衫。
她立刻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大哥,你伤得这么重,
我……我看着心疼。这是我娘找来的金疮药,可灵了。你跟我回家养伤吧,
我娘肯定会好好待你的。”说着,她那涂着蔻丹的手便要朝萧烈的脸颊摸去。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的瞬间,萧烈猛然睁开了眼。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没有丝毫温度,
锐利如出鞘的钢刀,仿佛能瞬间将人凌迟。“再近一步,断手。”他的声音明明不大,
却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血腥气。赵金莲吓得“啊”一声尖叫,连连后退,
一***撞在了门框上,正对上提水归来的苏清芽。苏清芽将水桶重重放下,水花溅起,
她勾起一抹冷笑:“我屋里的男人,好像还轮不到你赵金莲来心疼吧?”赵金莲又羞又怕,
涨红了脸,咬着嘴唇犟道:“他算你什么男人?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哑巴废人!
你捡回来当个宝!”“废人?”苏清芽的眼神变得玩味起来,她幽幽地开口,
“那你倒是说说,昨天夜里,你听见的那几声惊天动地的打斗声,难道是鬼在打架不成?
”赵金莲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昨夜那几声闷响,整个村子都听见了,
但没人敢出来看。她怎么也无法把那恐怖的声音和眼前这个“哑巴”联系起来。
她哆嗦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落荒而逃。没过多久,
村里的刘郎中又偷偷摸摸地找上了门,一张老脸皱成了苦瓜,脸色发白:“清芽丫头,
使不得,使不得啊!后山那三具尸首……要是被官府发现了,你……你可是要吃官司的啊!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就敢……”他急得直跺脚,“不如去报官,就说是遭了贼,
你也好脱了干系!”“报官?”苏清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刘叔,你忘了?
咱们县的县令,是周家那位大小姐的亲舅爷。我这时候去报官,跟自己送人头有什么区别?
”刘郎中哑口无言。苏清芽端起一碗凉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你若是怕被牵连,
今夜就可以去县衙告密。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谁敢动我这屋里的一草一木,我就有本事,
让他家后山那片茶树,一夜之间全都枯死。”她话音刚落,指尖在粗瓷茶碗的边缘轻轻一点,
神识微动。只见那碗中本已平静的茶汤,竟毫无征兆地泛起了一圈清晰的涟漪,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搅动。刘郎中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原以为这只是小姑娘的气话,可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让他瞬间信了七八分。这苏家丫头,怕是真的有什么邪门的手段!他连滚带爬地跑了。
夜深人静,苏清芽正在灯下整理着前世带来的珍稀茶种,忽地,她神识一颤——后山林中,
有异动!那气息,带着一丝隐晦的杀意。她立刻熄了灯,身形如猫一般悄无声息地潜出破屋。
月光下,只见一个黑衣人正鬼鬼祟祟地靠近屋前的柴堆,手里拿着火折子,竟是想纵火灭迹!
苏清芽眼中寒光一闪,却并未冲动。她悄然绕到下风口,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
里面是她前世用几种草药改良过的“迷雾草”,低毒,燃之无色无味,
却能迅速麻痹人的神经。她点燃纸包,随手一扬,那无形的烟雾便借着夜风,
悄然飘向黑衣人。片刻之后,那正欲点火的黑衣人身子一僵,呼吸猛地一滞,
随即踉踉跄跄地晃了几下,便软软地倒了下去。苏清芽这才上前,迅速在他身上搜查,
很快便摸出了一封用蜡丸封好的密信。捏碎蜡丸,展开信纸,
上面只有寥寥几字:“将军未死,格杀勿论,北翎七队已动。”她瞳孔骤然紧缩。萧烈,
那个镇北将军,果然还活着!而且他的行踪,已经被朝廷里他的政敌死死盯上了!
她攥紧密信,转身回屋。萧烈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立于窗前,凝视着远处墨色的山影,
背影孤冷如一块千年寒铁。苏清芽将那张写满杀机的信纸,重重掷在桌上。“你说,你是谁?
”萧烈沉默了良久,久到苏清芽以为他又变成了那个哑巴。终于,他缓缓开口,
声音沙哑得像是生了锈的铁器在摩擦:“三日后,北翎第八队会来。我若走,你可免祸。
”“我问你是谁,你答我能免祸?”苏清芽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嘲弄,
“你当我是开善堂的,我这儿是你的避难所?”她发出一声冷笑,
字字如刀:“你若现在就走,我明日一早就去县衙,告诉他们,你杀了三名官差。
”萧烈猛然转身,目光如电,几乎要将她洞穿。可他看到的,却是苏清芽安然端坐在油灯下,
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口小锅,正不疾不徐地翻炒着茶叶。火光跳跃在她沉静的脸上,
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天塌下来,也影响不了她对火候分毫的掌控。他眼中的杀气一点点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诧,最后,他竟低低地笑了一声。“……你不怕我?”“怕?
”苏清芽抬眼,眸光比灶膛里的火苗更亮,“我怕的是,一个上好的劳力,
白白死在这断魂谷里。”屋外风声忽起,吹得破旧的窗户咯吱作响,将满屋的茶香卷着,
送向了幽暗的山林深处。而山外,一场更大的风暴,正朝着这个方向,步步逼近。
第5章 茶摊开张,将军守门三日后,鸡鸣三遍,山岚还未散尽,
村口的大槐树下已经热闹起来。一方简陋的茶案,几条长凳,撑起了一个小小的茶摊。
一杆粗布幡子迎风微动,上面是苏清芽亲手写的四个墨字:清芽茶试饮。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一文一盏。陈货郎赶着驴车从县城回来了,
车上是二十斤崭新的粗瓷茶碗,碗壁厚实,泛着质朴的青光。他一边帮着把碗码好,
一边压低声音对苏清芽说:“姑娘,这价钱……是不是太贱了?一文钱,
连买这碗的本都回不来。”苏清芽只是笑了笑,没说话。李老根带着村里几个相熟的老茶农,
天不亮就等在这儿了,算是给苏家唯一的后人捧个场。他们看着那布幡上的“一文”二字,
心里都捏着一把汗。这丫头,怕不是被穷疯了。苏清芽不理会众人的议论,
她将小泥炉里的炭火拨旺,陶壶里的山泉水咕嘟咕嘟冒起细密的气泡。她微微闭上眼,
一缕旁人无法察觉的神识探入壶中,精准地感知着水温的变化。七十五度。就是现在!
她猛地睁眼,提起陶壶,滚水冲入放了三两片茶叶的粗瓷碗中,手腕一转,三秒即出汤。
只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清香,仿佛被禁锢了千年的兰花精灵终于挣脱束缚,
猛地在空气中炸开。那香气霸道又温柔,带着山巅云雾的湿润和草木初生的甘甜,
瞬间笼罩了整个村口,还不知足似的,浩浩荡荡朝着十里八乡飘去。
原本还在田间地头观望的村民们,闻到这股香气,一个个都跟被勾了魂似的,
锄头一扔就往村口跑。“我的娘,这是什么神仙茶?怎么这么香!
”“是从苏家丫头那茶摊传来的!快去看看!”人越聚越多,将小小的茶摊围得水泄不通。
可真到了跟前,看着那“一文一盏”的牌子,众人又犹豫了。“这茶闻着是神品,
可她真敢卖一文钱?这里头不会有什么猫腻吧?”“就是,她就不怕赔死?这丫头心思深,
别是想诓我们。”议论声中,苏清芽将第一碗冲泡好的茶汤递给最早来捧场的李老根。
老人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琥珀色的茶汤清澈见底,热气氤氲,香气更是扑鼻。他吹了吹,
浅啜一口。霎时间,李老根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股暖流从喉间滑入,
仿佛春日里最和煦的阳光融化了五脏六腑的积寒。满口的苦涩和疲惫被一扫而空,
只留下无尽的回甘,仿佛有无数个小钩子,勾着你的舌尖,让你忍不住想再来一口。“好茶!
好茶啊!”李老根激动得满脸通红,“老头子我侍弄了一辈子茶,从没喝过这么好的茶!
一文钱……丫头,你这是在做善事啊!”有了李老根的保证,村民们再无疑虑,
纷纷掏出铜板。“给我来一碗!”“我也要!香死我了!”苏清芽不急不忙,
一碗一碗地冲泡,每一碗都精准地控制在七十五度水温,三秒出汤。她动作行云流水,
神情专注,仿佛不是在卖一文钱的粗茶,而是在伺候价值千金的贡品。
就在茶摊生意最火爆的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粗鲁声音炸响。“都给老子滚开!
”人群被蛮横地推开,赵铁柱带着两个尖嘴猴腮的泼皮,一脸凶神恶煞地闯了进来。
他是王氏的头号走狗,平日里在村里横行霸道,村民们见了都绕道走。
赵铁柱鄙夷地扫了一眼那简陋的茶摊,二话不说,抬脚就冲着茶案狠狠一踹!
“哐当——哗啦——”茶案应声而倒,案上的二十只粗瓷碗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滚烫的茶水泼了一地,香气混着泥土的腥气,狼狈不堪。“这茶山是我王家的,
你这小***在这里卖茶,就是偷我王家的东西!”赵铁柱叉着腰,唾沫横飞地嚷道,
“偷东西还敢收钱?赶紧赔钱!不然今天砸了你的摊子,明天就烧了你的破屋!
”村民们吓得连连后退,敢怒不敢言。李老根气得浑身发抖,想上前理论,
却被身边的老伙计死死拉住。谁知,面对这般场景,苏清芽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一地狼藉,只是抬起清冷的眸子,淡淡地看向赵铁柱。“你脚边那碗茶,
泼了的是你的,没泼的是我的。”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耳朵里,
“你一共毁了我三只碗,一只碗十文钱,赔三十文。”赵铁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夸张地大笑起来:“哈哈哈!你穷疯了吧?老子就算把你这摊子砸个稀巴烂,
把你卖了都赔不起,还敢跟我要钱?”苏清芽嘴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不与他废话,
只是缓缓抬起手,对着身后的密林,“啪、啪、啪”,清脆地击了三下掌。掌声未落,
林中陡然响起一声低喝。一道高大的人影如鬼魅般从林中闪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
那人已经站定在苏清芽身侧。正是那个被村里人当成傻子的哑巴,萧烈。只是此刻的他,
与往日截然不同。他肩上扛着一根碗口粗的巨木,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煞气。
他看都未看赵铁柱,只是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将那根巨木重重往地上一顿!“咚!
”地面仿佛都震了一下。接着,他双手握住巨木的一端,腰腹发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那坚实的木头竟被他生生折断!木屑纷飞,如同下了一场褐色的雪。萧烈随手扔掉断木,
幽深如古井的眸子终于落在了赵铁柱身上。他薄唇轻启,声音低沉沙哑,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三碗,三十文。现在。”全场死寂。赵铁柱吓得魂飞魄散,
他指着萧烈,舌头都捋不直了:“你……你……你不是个哑巴吗?!”萧烈没有回答他,
只是缓缓朝他逼近一步。那股无形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刀锋,割得赵铁柱脸皮生疼。
他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野兽。“我……我给!我给!
”赵铁柱腿一软,再也顾不上王氏的命令,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
想也不想就扔在地上,然后连滚爬爬地带着两个泼皮跑了,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危机解除,
苏清芽弯腰捡起钱袋,掂了掂,正好三十文。就在这时,又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传来。“哼,
鸡鸣狗盗之辈,配上一文钱的贱茶,倒也相得益彰。”众人回头,
只见周母在一众丫鬟仆妇的簇拥下,带着周文远姗姗来迟。
她鄙夷地扫了一眼那满地狼藉的茶摊,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不过是一文钱的茶水,
也敢妄称极品?文远,这种东西,别脏了你的嘴。”苏清芽抬起眼,看向脸色铁青的周文远,
她非但不怒,反而笑意清冷:“周公子若是不信,大可免费尝一盏。毕竟,我这茶,
专治某些人的眼瞎心盲。”“你!”周文远被戳到痛处,俊脸涨得通红。周母更是勃然大怒,
指着苏清芽厉声斥道:“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她话还没说完,
陈货郎突然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高喊了一声:“悦香楼的钱掌柜到——!”这一声,
如同平地惊雷。悦香楼是什么地方?那是县城里最大最贵的酒楼,寻常人连门口都不敢靠近。
悦香楼的钱掌柜,更是县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只见一个身穿锦袍,
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满面春风地踱步而来。他径直走到苏清芽面前,对着她这个农家孤女,
竟是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苏姑娘,在下钱满,悦香楼的掌柜。闻香而来,不请自到,
还望海涵。”他开门见山,眼中满是精光,“姑娘这茶,不知可否卖我一些?
我愿出十两银子一斤,先订五十斤‘清心芽’,现银结算!”“轰——”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十两银子一斤?!那是什么概念?县太爷喝的贡茶,也不过这个价钱了!
周母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死死地盯着苏清...芽,仿佛要将她看穿。
周文远更是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今天他受到的羞辱,比这辈子加起来都多。
然而,面对这从天而降的巨富,苏清芽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对钱掌柜微微颔首:“钱掌柜有心了。但我今日只试饮,不卖茶。”她顿了顿,
清亮的声音响彻全场:“三日后,此地将不再是茶摊,而是‘清芽阁’。届时,
欢迎钱掌柜再来详谈合作。”说完,她不再理会众人或震惊、或嫉妒、或懊悔的目光,
转身对身后的萧烈低声吩咐:“去后山,把那三株母树顶上的嫩芽给我采来。
”萧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高大的身影一闪,便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后山密林。
夜深人静,苏清芽坐在昏黄的油灯下,仔细清点着今天的收入。一地碎碗,
却换来了一百二十文钱,和一个无法用金钱衡量的名声。她正盘算着如何将清芽阁开起来,
屋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门被推开,萧烈回来了,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他没有说话,
只是将手摊开在桌上。三片嫩绿的茶叶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叶形完美无瑕,叶脉清晰可见,
仿佛是上天最精美的杰作。苏清芽的心猛地一跳,她抬眼看向萧烈,
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后山茶树千百,你怎么知道,哪三株才是真正的母树?
”萧烈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良久,他才用那沙哑的嗓音,低低地说道:“三年前,
我曾在此地,饮过苏老太爷亲手泡的一盏茶。”苏清芽手里的铜钱“哗啦”一声掉在桌上,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他三年前就来过?他见过爷爷?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他这半年来,究竟为何留在这里,又为何要装成一个哑巴?无数个谜团在她脑中炸开,
但她看着桌上那三片承载着苏家最后希望的茶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摩挲着那三片茶叶,触手温润,宛如暖玉,一股奇异的草木精气顺着指尖缓缓沁入。
万事俱备。她抬头望向窗外,夜空中弦月如钩。还不够,她要等的,是一个最圆满的时机。
第6章 茶母认主,将军跪了月上中天,清辉如水,正是柳婆婆口中天地灵气最盛之时。
苏清芽一身素衣,怀揣着三片从母树上新摘的嫩芽,
一步步走向那棵位于后山之巅、几乎与山石融为一体的老茶树。柳婆婆跟在后面,脚步虚浮,
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孩子,苏家血脉断绝多年,这茶灵若是不认你,
咱们苏家……便再无复兴之日了。”苏清芽没有回头,只是眼神愈发坚定。
她走到虬结盘错的老茶树前,没有丝毫犹豫,从腰间抽出一把采茶用的小刀,
在自己白皙的指尖上轻轻一划。殷红的血珠瞬间沁出,她屈指一弹,
血珠精准地落在了树根的土壤之中。“清心有灵,血脉为引,先祖苏氏,叩请归魂。
”她轻声念诵着刻在血脉里的祖传咒语。话音刚落,
那棵枯寂了仿佛千百年的老茶树竟发出一阵轻微的“嗡嗡”声,树干微不可查地颤动起来。
下一刻,一道淡青色的光晕猛地从树根处升腾而起,如同一条有了生命的灵蛇,
顺着地面蜿蜒而上,最后竟是亲昵地缠绕上了苏清芽滴血的那根手指。光晕温暖而不灼人,
带着一股令人心神安宁的茶香。柳婆婆看到这一幕,浑浊的老眼中瞬间涌出热泪,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认主了!茶灵认主了!老天开眼,苏家正统回来了!”这边的动静,
早已惊动了村里那些彻夜难眠的茶农。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村里的李老根就带着十多户面黄肌瘦的贫农连夜赶了过来。他们看到那环绕着苏清芽的青光,
一个个激动得嘴唇哆嗦,二话不说,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苏姑娘!”李老根为首,
声音嘶哑地***,“我们都愿意跟着你种茶!王家那群天杀的,收我们的茶,
给的钱连糊口都不够,还逼着我们往好茶里掺烂叶子,这几年下来,
咱们云雾山的茶名声都快被他们败光了!只要您能带着我们,
重新种出当年苏家的‘清心芽’,我们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跟着您干!”“拼死相随!
”身后众人齐声高呼,声震夜空。苏清芽散去指尖青光,转身扶起李老根,
目光扫过一张张充满希冀的脸庞。“各位叔伯,我不要你们拼命。”她的声音不大,
却异常清晰,“我只要你们听我三道号令。”众人立刻屏息凝神。“第一,从今往后,
所有茶树的养护、采摘,都必须按我的法子来,任何人不得擅作主张。”“第二,
我们只做最好的茶,采下来的茶叶,一片烂叶、一根杂梗都不能有,更不许掺假败坏名声。
”“第三,所有茶叶由我统一售卖,除去成本,得来的收益,我们五五分。
”前两条众人还能理解,可听到最后一条“五五分”,所有人都愣住了。要知道,王家收茶,
能给到一成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五五分,那是他们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短暂的寂静后,
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一直跟在人群里看热闹的陈货郎更是搓着手上前,
满脸堆笑:“哎呀,我就知道清芽姑娘不是池中之物!这下好了,我那走南闯北的货担,
就专给您送货!‘清芽阁’这是要开分号了啊!”然而,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一股浓重的杀气,如乌云般从村口的方向笼罩而来。村西头,苏清芽那间四面漏风的破屋前。
黑衣人丙带着五名精锐杀手,如鬼魅般潜入院中。他们目标明确,
直扑那间亮着微弱油灯的卧房。可他们没想到,院中的那堆柴火旁,
早有一个身影静静地等着他们。正是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樵夫,萧烈。他手中没有刀,
甚至没有一柄像样的武器,只有一截刚砍下来、手臂粗细的柴棍。“杀了他!
”黑衣人丙冷声下令。六人瞬间散开,从不同角度合围而上,
刀光在月色下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网。然而,萧烈动了。他手中的柴棍仿佛活了过来,
化作一条翻江倒海的墨龙。棍影翻飞,只听得“砰、砰、砰”几声沉闷的骨裂声,
前后不过三息的功夫,五名杀手已经软软地倒在地上,胸口塌陷,当场断气。快得令人窒息!
黑衣人丙瞳孔骤缩,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逃!他转身欲退,
可一股磅礴的掌风已经锁定了他的后心。萧烈一掌拍出,黑衣人丙如断线的风筝般飞出,
狠狠地撞在院中的老槐树上,竟被那股巨力“钉”了进去。
“噗——”他喷出一大口混着内脏碎片的鲜血,却死死地盯着萧烈,
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狞笑:“萧……萧烈,
你逃不掉的……陛下他……他已经知道你没死了……”话未说完,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苏清芽闻声赶到,看到的便是这满地尸首的血腥场面。
可她脸上非但没有寻常女子的恐惧,反而异常平静。她快步走到黑衣人丙的尸体旁蹲下,
利索地在他身上摸索起来,很快,一枚刻着“镇北”二字的虎符残片被她搜了出来。
她捏着那冰冷的铁片,缓缓起身,抬头看向院中那个手持柴棍、宛如杀神的男人。“现在,
你总该说了吧?”萧烈沉默地看着她,眼中的杀气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到极致的情绪。他扔掉手中的柴棍,忽然上前一步,在苏清芽面前,
直挺挺地单膝跪了下去。“属下萧烈,三年前奉旨出征,于北境遭副将李怀忠背叛,
全军覆没,属下坠崖未死。”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却异常坚定,
“今日苟活于此,只为恪守当年先帝密诏,护苏家最后一道血脉——护你周全。
”苏清芽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他竟然知道自己是苏家唯一的后人?短暂的震惊过后,
一股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她发出一声冷笑:“护我?那你为何不早说?
等我差点被里正卖给县令当小妾的时候,你在哪里?等我在这破屋里吃了几个月冷饭的时候,
你又在哪里?”萧烈深深地低下头,声音里带着愧疚:“镇北军有铁律,将军不得私交民女。
更何况,朝中构陷我与苏老将军的政敌,眼线遍布天下。我若一早现身,
只会将所有明枪暗箭都引到你的身上。属下宁愿扮作一个哑巴樵夫,也好过让你身陷险境。
”夜风吹过,卷起他肩头被刀锋划破的衣衫,露出下面一道狰狞的新伤,鲜血正缓缓渗出,
染红了他半边身子。可他依旧跪在那里,身形挺得笔直,纹丝不动。苏清芽久久地看着他,
看着他肩头的伤,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她终是上前,
亲手将他扶了起来。“从今天起,你不是什么镇北军大将军,也不是什么哑巴樵夫。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清芽阁’的第一位护院。”说罢,她转过身,
望向远处在月色下连绵起伏的茶山,眸光灼灼,仿佛有火焰在燃烧。“我要让这天下,
只知‘清心芽’,不知县令家里那点烂了心的茶叶。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野心和力量,宣告着一个传奇的正式开篇。而此时,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村外通往县城的山道上,一队玄甲骑兵正借着夜色悄然逼近,
马蹄皆以软布包裹,行进间悄无声息。为首的一面黑色大旗上,
一只用金线绣成的雄鹰在夜风中展翅欲飞——镇北军,来了。第7章 将军跪了,
玄甲军却来了铁蹄踏碎了月光下的死寂,将遍地狼藉的血色映衬得愈发触目惊心。
为首的将领自玄甲战马上翻身而下,沉重的铠甲落地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他三两步冲到萧烈面前,头盔下的双眼通红,
声音嘶哑中带着无法抑制的激动:“前方可是萧将军?末将韩九章,奉镇北军令,护主归营!
”苏清芽站在门边,袖中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她强大的神识早已笼罩了整支队伍,
清晰地感知到他们身上没有一丝杀气,只有厚重如山的悲怆和一种近乎信仰的狂热敬意。
她抬手,轻轻按在旁边想要冲出去的李老根肩上,声音不大,
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安定:“别动,看戏。”李老根浑身一僵,看着那队杀气腾腾的铁骑,
又看看身边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惊呼咽了回去。韩九章不等萧烈回应,
甲胄未卸,便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坚硬的护膝砸在碎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将军!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他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竟是声带哽咽,
“将士们日日在您的灵位前焚香祷告,都说您战死断魂谷,尸骨无存……末将不信!
今日得见将军尚在人间,九泉之下,那些随您一同战死的兄弟们,也能安息了!”他身后,
百余名玄甲骑兵动作整齐划一,齐刷刷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金属铠甲碰撞摩擦的声音汇成一股洪流,震得整片山野嗡嗡作响,惊起了林中无数飞鸟。
“镇北军,恭迎将军归营!”声浪如雷,直冲云霄。萧烈缓缓站起身,
肩头的伤口因这个动作又渗出几分血色,但他仿佛毫无所觉。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
将韩九章扶起,嗓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没死。但萧烈这个名字,
早该和镇北大将军的官印一起,葬在断魂谷了。”“不!”韩九章情绪激动,急切道,
“将军,您留下的半块虎符我们已经验明,与军中密档的印记完全吻合!
您就是我们的主心骨!如今朝中那些文官正借口您战死,主帅之位空悬,
要削减我镇北军的兵权和粮饷!您若再不回去,十万兄弟的心就散了!镇守北疆的防线,
就危险了!”萧烈沉默了,他布满疤痕的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就在这剑拔弩张、家国大义压顶的沉重时刻,一个清冷的女声毫无征兆地插了进来。
“韩统领是吧?”苏清芽从门边的阴影里走出来,月光洒在她素净的脸上,
映得她一双眸子亮得惊人,“你们要接的是镇北大将军,不是我这屋里住着的樵夫。
他要是走了,我这几百亩茶山谁来守?后院的柴火谁给我劈?烧水的灶台谁给我看?
”这一连串的发问,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一群铁血军人,满心悲壮地来迎接他们的战神,
却被一个村姑用柴米油盐的琐事给打断了。韩九章愕然地看向苏清芽,
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他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将领,瞬间便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女子绝不简单。
能在尸山血海前如此镇定,能在镇北军的威压下谈笑风生,
还能让萧烈将军甘愿为她劈柴烧水,这本身就是天大的奇闻。他收起惊愕,
郑重地对着苏清芽抱拳,沉声道:“姑娘有所不知,我镇北军十万将士,皆愿为萧将军效死。
将军心之所向,便是我等刀锋所指——自然,也为您效命。”说着,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用黄绸包裹的物事,小心翼翼地展开:“此乃军中誓约。
凡在危难中护将军周全者,等同于护我大周国柱石,当享军功同等待遇,镇北军上下,
莫敢不从。”苏清芽只瞥了一眼那黄绸上的朱红大印,便收回了目光,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我不要军功,镇北军的荣华富贵也与我无关。
我要三件事。”她伸出一根手指,白皙纤长,与周围的肃杀格格不入。“第一,
盘踞在青州府的北翎教余党,三天之内,我要他们从这片土地上彻底消失,连根拔起。
”韩九章瞳孔一缩。北翎教是敌国奸细所化的江湖邪派,行事诡秘狠辣,府衙都头疼不已。
苏清芽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苏家茶山的地契,以及这三十年来被豪绅侵占的所有田产,
一张不少,全部归还。”韩九章眉头紧锁。这牵扯到地方士族,盘根错节,
比清剿匪徒更麻烦。“第三,”苏清芽伸出第三根手指,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三个月内,我要让我的‘清心芽’,摆上京城贡院的茶桌,
成为天下学子都能品尝到的名茶。”此言一出,连一旁的萧烈都侧目看向她。
韩九章彻底瞠目结舌,他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道:“姑娘……您这是要借将军之势,
为您自己……开商路?”“说错了。”苏清芽冷笑一声,那笑意里带着刺骨的锋芒,“商路,
本就是天下的血脉。你们当兵打仗,靠的是后方输送的粮草;我种茶,
养活的是这山坳里的一整个村子。若朝廷连这点民生血脉都容不下,非要逼得人走投无路,
那这镇守国门的将军,不当也罢。”她说完,不再看众人复杂的脸色,转身就往屋里走,
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萧烈留下,明日一早还要陪我上山采新茶。你们,
爱跪就继续跪着,别挡了我家门口晒茶青的地儿就行。”门“吱呀”一声关上,
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院外,百余名镇北军精锐跪在原地,面面相觑。
韩九章望着那扇紧闭的破旧木门,许久,
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难怪……难怪将军宁愿在此做一个樵夫……这个女人,
比咱们北疆的刀子还利。”夜深,万籁俱寂。柳婆婆拄着拐杖,悄无声息地来到苏家后窗下,
压低了声音:“清芽,你糊涂啊。那韩九章是朝廷正三品的统领,你今日当着他的面,
几乎是指着朝廷的鼻子谈条件,这是要挟朝廷命官,会招来天大祸端的!茶灵虽认你为主,
可这人心,比鬼魅更难测啊!”屋内,苏清芽正就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细细整理着新采的嫩芽。她的神识如水银泻地,缓缓扫过每一片茶叶的脉络,
安抚着其中蕴含的灵气。“婆婆,我不是要挟,是谈判。”她头也不抬,声音清淡,
“他们需要一个‘活着的萧烈’去稳定军心,对抗朝堂。这是一个天大的筹码,不用白不用。
我要的,不过是本就属于苏家的东西,和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她指尖拈起一片嫩绿的茶叶,对着灯火,叶脉清晰可见,隐有流光。“况且,
您要明白一件事——”“真正值钱的,从来不是那个将军的头衔,而是这能让人三泡回甘,
洗涤心神的‘清心芽’。”次日清晨,村口的炊烟尚未散尽。韩九章果然没有走,
他亲自带着一队士兵,默默地将院外的尸体清理干净,甚至还找来木料,
开始修缮苏家那破败的院墙和屋顶。萧烈扛着一捆新劈的干柴走进院子,
看见苏清芽正指挥着几个胆大的村民分拣茶青,一切都有条不紊,
仿佛昨夜的血战只是一场噩梦。他走到她身边,放下木柴,
低声道:“我已经用镇北军的密令传讯出去。三日内,青州府衙会将苏家所有地契重颁给你。
盘踞此地的北翎余党,格杀勿论。”苏清芽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清晨的阳光落入她眼中,
碎成点点星芒:“那你呢?真打算留下给我当护院?”萧烈看着她,晨风吹过他脸上的伤疤,
让那张冷硬的脸柔和了几分。他的声音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我若走了,
这天底下,谁还信你是清芽阁主?谁又敢,动你一根头发?”苏清芽的指尖微微一顿。
就在这时,村口传来一阵骚动,李老根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脸上满是惊疑和惶恐。“清芽!
清芽不好了!村口……村口来了一辆马车!”苏清芽皱眉:“一辆马车,何至如此?
”“不是啊!”李老根喘着粗气,指着村口的方向,结结巴巴地说,
“那马车……那马车好生气派!比县太爷的轿子还阔气!车帘子上,
还绣着一朵……一朵金灿灿的茶花!”苏清芽手中的竹筛微微一顿,她抬起眼,
望向村口的方向,原本清亮的眸光瞬间变得深邃如海。金色的茶花。京城,金茗堂。这盘棋,
还没开始,就引来了最难对付的棋手。第8章 金茗堂的人,也敢踩我门槛?韩九章的介入,
像一柄出鞘的利剑,瞬间斩断了沈砚布下的官威大网。村民们大气都不敢出,
刚刚还在为五百两白银和官府批文摇摆不定的心,
此刻全被镇北军统领那句“愿为苏姑娘作保”给镇住了。他们这才迟来地想起,
苏清芽背后站着的,可是实打实的兵戈铁马。赵金莲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她想再尖声嚷嚷几句,却在对上韩九章冰冷眼神的刹那,把所有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像一只被扼住喉咙的鸡,狼狈地缩回了人群。沈砚的脸色,堪称精彩纷呈。
从志在必得的温雅,到被戳穿后的错愕,再到拿出批文的冷酷,最后是被当众打脸的阴沉。
他深深地看了苏清芽一眼,那眼神里再无半分笑意,
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探究和一丝被触及逆鳞的危险。他缓缓收起那道几乎成了笑话的黄绢,
折扇“唰”地一声合上,像是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情绪。他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声音却冷得掉渣:“好,好一个苏清芽,好一个七三分成。合作之事,沈某会……好好斟酌。
”“不送。”苏清芽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过客。这种极致的轻视,
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像一记耳光。沈砚胸口起伏,最终还是转身上了马车。车夫一抖缰绳,
青布马车在村民敬畏的目光中缓缓启动。就在车帘落下的前一瞬,
一道低沉的声音顺着风飘了出来,不大,
却清晰地钻进苏清芽的耳朵里:“清芽阁若真能开到京城,务必给沈某留一间雅室。
我倒要亲眼看看,你这所谓的‘灵韵’,是不是真能……包治百病。
”话音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自嘲和孤注一掷的疯狂。马车扬起一阵尘土,绝尘而去。
韩九章走到苏清芽身边,压低了声音,面带忧色:“此人背景不简单,能拿出户部的批文,
在京中绝非普通商人。你今日驳了他的面子,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苏清芽端起那盏沈砚没能品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目光追随着远去的烟尘,
眼神平静无波。然而,就在马车即将消失在村口拐角处时,她神识猛地一颤。
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感应,源自她与茶灵之间的血契。
她能感知到每一片“清心芽”茶叶的气息,哪怕它已离树干枯。就在刚才,
她清楚地“看”到,沈砚宽大的袖袍之内,并非空无一物。
那里藏着一片用锦帕包裹的“清心芽”茶叶。那茶叶,正是前几日被赵金莲偷去的那一批。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那片本该清透翠绿的茶叶脉络之间,缠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
那黑气细如发丝,却带着一股阴冷、死寂的味道,像是从最污秽的毒物中提炼而出,
悄无声息地侵蚀着茶叶本身的灵韵。沈砚带走这片茶叶,不是为了研究,更不是为了品鉴。
他是在用毒物试探“清心芽”的底线,或者说,
是在寻找一种能够彻底毁掉茶灵、毁掉这片茶山的方法。买卖不成,便要毁灭。
苏清芽缓缓放下茶盏,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好一个金茗堂,好一个温润如玉的沈公子。
他今日前来,表面上是三路齐下。先用重金收买,再用官威压迫,
最后用合作的幌子徐徐图之。可在这三路之下,
还藏着最阴狠的第四路——若是前三路皆行不通,他便要釜底抽薪,
让她连赖以生存的根基都保不住。那句“治心疾”的低语,或许是真的。
但一个为了治病就能不择手段,甚至动了杀心的人,他的“病”,恐怕早已不止在心,
更在骨子里。韩九章见她脸色不对,追问道:“怎么了?”苏清芽摇摇头,
眸光却一点点冷了下来,像淬了冰的寒潭。她抬头望向村外那条通往县城的土路,
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带着重金与官威都没能敲开的大门,他绝不会就此罢休。下一次,
他带来的将不再是***裸的威逼利诱,而会是裹着蜜糖的匕首,一桌精心布置的鸿门宴。
他想看“灵韵”能不能治病,而她,也想看看,一个动了杀心的人,
究竟能摆出怎样一桌盛情难却的“和解”宴席。这盘棋,真正的第一子,
看来要由他先落下了。第9章 茶宴设局,她反手掀了桌子沈砚回村那天,天色正好,
将他一身锦袍映衬得愈发华贵,也愈发与这泥土小径格格不入。他脸上挂着春风般的笑意,
仿佛前几日的对峙从未发生。他找到了正在茶山巡视的苏清芽,言辞恳切,姿态放得极低,
说是为表前番唐突的歉意,愿在三日后,于县城最大的酒楼悦香楼,
办一场“清心芽品鉴茶宴”。他不仅要邀县令与满城乡绅,更会请来南来北往的各大茶商,
只为让所有人见识一下这绝世好茶,也为苏清芽正名。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给了苏清芽天大的面子,又将她架在火上。若是不去,便是小家子气,不识抬举。
若是去了,那悦香楼便是他的主场,龙潭虎穴。苏清芽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
她看着沈砚那张俊美却暗藏算计的脸,缓缓点头:“沈公子的美意,清芽心领了。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清冽如山泉:“只是,这清心芽娇贵,
非寻常手法能泡出其神韵。我有三个条件。”沈砚笑容不变:“苏姑娘请讲。”“其一,
宴上所用之茶,必须由我亲手在茶宴前夜,当着您派来的人的面,亲自炒制,以证清白。
”“其二,泡茶之水,必须是我从后山寒潭新取之水,不得假手于人。”“其三,所有茶具,
从茶壶到茶杯,都须用净火焚烧三日,祛除杂气。”这三个条件,看似苛刻,
实则招招都打在要害上。亲手炒茶,是为防他中途掉包。指定水源,是为保证茶汤的纯粹。
净火焚器,更是断绝了他在器具上做手脚的可能。沈砚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但旋即又被那温和的笑意掩盖:“理当如此。苏姑娘的要求,便是对茶道最大的尊重。
我全应下了。”他转身离去,背影潇洒,仿佛一个真心实意的君子。可苏清芽知道,
毒蛇在出击前,总是将自己盘得最优雅。沈砚的动作很快。
他确实派人来“监督”苏清芽炒茶,也确实让人将一套上好的紫砂茶具用烈火足足烧了三天。
可他的真正后手,却藏在无人注意的细节里。他算准了苏清芽会亲自带茶入场,
便早已命心腹,仿制了苏清芽用来装茶叶的竹制茶罐,分毫不差。而那仿制的茶罐里,
装的正是掺了一味“迷神粉”的假“清心芽”。此粉无色无味,混在茶叶中,
唯有冲泡时遇特定温度的水,才会化开,引发心悸、麻痹之症,状若中毒。三日后,
悦香楼灯火通明,宾客云集。县令张大人居中而坐,左右是县里的乡绅富户,
下面则是来自各地的茶商,人人衣着光鲜,谈笑风生。与这满堂富贵格格不入的,
是角落里一个穿着崭新宝蓝袍子的年轻人。正是周文远。
他仗着自家与金茗堂有几分生意往来,也混了进来,
此刻正高声对身边人说着:“一个村野丫头,仗着有几分姿色和一手怪异的茶术,
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能进这悦香楼,已是沈公子抬举她。”他声音不小,
引来几声附和的嗤笑。这时,沈砚含笑起身,对着楼梯口朗声道:“吉时已到,
恭请苏姑娘登台,为我等展示仙茶神韵!”满堂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楼梯。
只见苏清芽缓步走上台来。她依旧是一袭朴素的蓝布裙,洗得发白,却干净整洁。
未施粉黛的脸上,神情平静无波,仿佛眼前这满堂权贵,与她家后山的一草一木并无区别。
她手中提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着三个一模一样的茶罐。沈砚的目光,
在那三个茶罐上飞快地扫过,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苏清芽走到台中央的茶席后,将竹篮放下。
她的神识,早在踏入这悦香楼的一刻,便已将来龙去脉扫了个通透。哪个茶罐是自己的,
哪个茶罐被动了手脚,哪个茶罐是沈砚预备的“毒茶”,她心中一清二楚。她不慌不忙,
在万众瞩目下,先是打开了第一个茶罐。她将罐口凑到鼻尖,轻轻一嗅,随即眉头微蹙,
像是闻到了什么不好的味道。“这罐茶,许是路上沾了尘,有股土味。”说罢,她看也不看,
便将那罐茶推到一旁,“弃之。”接着,她打开第二个茶罐。
这次她只是用手指在罐口扇了扇风,便摇头道:“这罐茶,水汽太重,失了茶性,
需得再晾晾。”又将其推到一旁,“晾之。”沈砚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预备的两罐假茶,
都被苏清芽用最寻常不过的理由给否了。但他仍有恃无恐,因为他知道,
苏清芽只带来了一罐真茶,她没得选。果然,苏清芽打开了第三个茶罐。
一股清幽绝伦的香气,瞬间从那小小的罐口逸散开来,仿佛一朵无形的兰花在众人心头绽放。
“嗯,”苏清芽满意地点点头,将那罐茶郑重地放在茶席中央,“就是它了。这,
才是我要泡的清心芽。”沈砚的脸色彻底变了。他明明命人将真茶换掉,
为何……他死死盯着那罐茶,却看不出任何破绽。众目睽睽之下,
他根本无法质疑苏清芽的判断,否则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水已备好,
正是苏清芽带来的寒潭之水,在小炉上煮沸,又晾至恰好的温度。她素手执壶,手腕轻旋,
一道水线精准地注入盖碗。七十五度,不多不少。水入,盖上,三秒,不多不少。汤出。
一瞬间,那股清幽的兰香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猛然炸开,瞬间充斥了整个悦香楼。
那不是霸道的浓香,而是一种能钻进人灵魂深处的淡雅,闻之忘俗。满堂宾客,
不论是附庸风雅的乡绅,还是品茶无数的茶商,竟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脸上露出沉醉之色。一泡尽,沈砚强压下心头的惊疑,第一个抚掌大笑:“好茶!
果然是极品!苏姑娘,此等好茶,若能入贡,必能得陛下青睐。不知可否?”这话,是捧杀,
也是陷阱。苏清芽抬起清亮的眸子,直视着他:“贡茶,非寻常之物,须经茶灵认主之手,
以家传之法制成。我苏家茶山的地契,如今尚在县衙。我已备好文书,不日将呈送户部,
恳请朝廷重审苏家茶山归属。若能侥幸拿回地契,这清心芽,自然可为圣上分忧。
”她三言两语,就将皮球踢了回去,还将地契之事摆上了台面。周文远听不下去了,
冷笑一声:“你一个贱籍村姑,也配谈贡茶?也配跟朝廷要地?真是天大的笑话!
”就在此时,沈砚忽然起身,脸上笑意诡异:“苏姑娘,久闻你的茶不仅能品,更能窥人心。
不如今日,就为在座诸位一测如何?”不等苏清芽回答,
他已亲手从侍女的托盘里端起一杯茶——那并非苏清芽泡的茶,
而是他早已备好的另一壶——径直走到县令张大人面前,躬身道:“大人日理万机,
为国为民,想必心力交瘁。不如饮下此茶,看看苏姑娘的茶,是否真能为您纾解一二?
”这话术极为高明,将一杯来路不明的茶,硬生生冠上了“苏清芽的茶”的名头。
张县令本就对这神乎其神的茶半信半疑,此刻被沈砚一捧,又见他态度恭敬,便不疑有他,
接过来一饮而尽。茶水入喉,初时无感。可不过三息,张县令脸色骤变,他猛地捂住胸口,
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只觉心口一阵发麻,呼吸都困难起来!“啊!”他一声痛呼,
整个人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堂下瞬间大乱!沈砚脸色一沉,猛地指向台上的苏清芽,
声色俱厉:“此茶有毒!大胆苏清芽,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谋害朝廷命官!”话音未落,
雅间的屏风后突然冲出一队披甲执锐的兵士,为首的正是县衙捕头韩九章。他手一挥,
明晃晃的钢刀瞬间出鞘,剑锋直指苏清芽!这才是沈砚真正的杀招。人证物证俱在,
县令“中毒”倒地,兵士早已埋伏,这是一个天衣无缝的死局!然而,
苏清芽却依旧站在那里,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她的神识早已如一张无形的网,
瞬间扫过张县令的脉象——那心脉郁结、气血不畅之兆,正是“迷神粉”发作的典型症状。
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毒?我苏清芽泡的茶,清心明目,三泡回甘。真正有毒的,
是你们喝进嘴里的那杯!”她纤纤玉指猛地指向沈砚,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针,
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他,沈砚!趁乱调换了茶水,给县令大人喝的,
根本不是我的清心芽,而是他金茗堂私下炼制的‘迷神散’!此物专伤心脉,能致人假死。
若不信,可当场剖开他给县令喝剩的茶渣查验!”就在这时,
一个颤巍巍的身影从宾客中走了出来,正是被苏清芽特意请来的柳婆婆。
她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银针,对众人道:“老身祖上曾是御用茶官,
懂得一手‘茶灵引’的验毒之法,可否让老身一试?”韩九章一愣,看向沈砚。
沈砚心中大叫不好,但此时已骑虎难下,只能眼睁睁看着柳婆婆走到县令身旁,
将那杯剩茶端起,把银针缓缓浸入茶汤之中。满堂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根银针上。
只见那亮闪闪的银针,在接触到茶水的一瞬间,针尖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迅速变成了漆黑之色!哗——!全场哗然!真相不言而喻。沈砚脸色惨白如纸,
转身便要从后门逃窜。可他刚一动,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现在他面前,一掌按在他的肩上,
令他动弹不得。正是此前一直默不作声,扮作普通茶客的萧烈。苏清芽缓步走下台,
来到他面前。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看也不看,
直接将里面的干枯茶叶摔在沈砚脸上。“你袖中藏着的毒茶,还没来得及处理吧?
这茶叶的叶脉之中,有你金茗堂特制的黑金丝线为记号。这下,是你沈大公子,
意图谋害朝廷命官了。”她不再看他,转身对那惊魂未定的张县令深深一揖:“大人。
清心芽乃疗愈心脉之圣品。大人若肯就此归还我苏家茶山地契,
小女子愿献上十斤极品清心芽,权当为大人的旧疾做个药引。”张县令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哪里还敢说个不字,连连点头如捣蒜:“还!马上还!姑娘高义,本官……本官感激不尽!
”沈砚被兵士死死押住,他知道自己完了。在被拖走之前,他死死地盯着苏清芽,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
牙切齿地低语:“你斗不过的……京城……京城不会放过你……”苏清芽迎着他怨毒的目光,
缓缓望向遥远的北方,那里是天子脚下,是权力的中心。她的眸中没有恐惧,
反而燃起一簇如烈焰般的光。“我正等着。”千里之外,皇城深宫。一间偏殿之内,
檀香袅袅。一盏刚刚沏好的茶,正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端起,又缓缓放下。茶汤澄澈,
热气氤氲,却无人品饮,任其慢慢冷却。寂静中,杯底一片蜷曲的茶叶缓缓舒展开来。
那叶片的形状,与清心芽极为相似,却通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褐色,仿佛不是被水泡开,
而是被浓稠的鲜血浸透过一般。第10章 京城的茶,是血泡的?
那深褐色的茶叶在苏清芽指尖碾过,留下一丝若有似无的腥甜。她心头一沉,
某种不祥的预感如乌云般笼罩而来。三日后,一匹快马卷着尘土冲入村口,
马背上的信使面色惨白,几乎是滚鞍下马,直奔韩九章的驻地。京城急报——户部侍郎沈砚,
在押解返京途中“偶感风寒,暴病身亡”,尸首为免瘟疫扩散,已就地火化,
仅余一封他拼死写下的密折送抵户部。密折内容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小小的苏家村。折中,
沈砚痛陈苏清芽以“妖茶惑官,毒害命臣”之罪,煽动民变,
更指控她与镇北军校尉韩九章内外勾结,意图私占朝廷贡茶产地——云雾山。
户部尚书李长风看罢密折,龙颜震怒,当即签发通牒,以雷霆之势下达各州府,
严令彻查“清心芽”的来源,暂停市面上一切相关交易,违者以谋逆同党论处。
韩九章一拳砸在桌案上,那份盖着户部大印的公文被震得跳起。“放屁!分明是栽赃陷害!
”他双目赤红,怒不可遏,“沈砚那老狐狸,身子骨比牛还壮,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这背后定有阴谋!”相比他的暴怒,苏清芽却异常平静,她只是接过那份通牒,
指尖轻轻拂过纸面。她冷笑一声,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寒意:“他当然没死,
他只是换了个更风光的身份,回去了而已。”话音未落,她闭上双眼,
一缕神识如无形的丝线,悄然探入那份公文的纸张纤维之中。果然,在浓重的墨香之下,
她感知到了一丝极淡、却无比熟悉的龙脑香气息。那是专供皇室的顶级熏香,
沈砚一个外派的侍郎,绝无可能沾染。除非……他根本没死,而且已经进了宫,
甚至亲手接触过这份由宫中发出的通牒。夜色如墨,柳婆婆佝偻着身子,
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苏清芽的院门外。她脸上布满了惊恐,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清芽,
快……快停下你的茶!那不是寻常东西!”苏清芽将她扶进屋内,递上一杯温水。
柳婆婆却像看到毒蛇猛兽一般,连连摆手。“不能喝,不能喝!”她压低声音,
浑浊的眼中满是回忆的恐惧,“老婆子年轻时,曾在宫里侍奉过一位贵妃。那位主子,
也像你一样,痴爱一种名为‘清心芽’的茶。可后来……后来她日日心痛如绞,
太医却查不出任何病症,最后竟在自己的寝宫里悬梁自尽了。”“宫里都说贵妃是思郁成疾,
只有我知道,”柳婆婆死死抓住苏清芽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的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