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锄下问志

春秋宗事录 程文来 2025-09-15 17:3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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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风里还裹着些微凉意,却吹不散田埂上的燥气——新麦才刚抽穗,青黄的穗子在风里晃着,像一群没力气的娃娃。

田边的苦苣菜冒着头,叶片上沾着晨露晒干后的白痕,程文来赤着的脚踩过,泥土从趾缝里挤出来,带着潮润的土腥气,倒比鞋底更贴实。

他握着木锄的手紧了紧,锄柄被汗水浸得发滑,锄尖翻起的新泥裹着草屑,溅在小腿上,凉丝丝的,却压不住浑身的燥热。

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土里,晕开小小的湿痕,转眼又被日头晒得只剩个浅印。

远处官道上的动静越来越近,一队卫国士兵走得拖沓,领头的校尉腰间挂着把缺口的铜剑,甲片上沾着褐色的污渍,不知是干涸的血还是路上的泥。

有个年轻士兵瘸着腿,被同伴拽着胳膊往前拖,嘴里嘟囔着“百氏的人忒狠,连粮车都烧了,这趟去平叛,怕是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声音飘过来时,程文来的锄头顿了顿——百氏宗族离程家村不过五十里,他们敢杀邑宰反了,兵灾怕要顺着官道漫过来,到时候这几亩没熟的麦子,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

“文来哥!

歇会儿吧!

再熬着,腰该折了!”

田埂那头,程小五提着个粗陶罐跑过来,罐沿缺了个角,里面的稀粥飘着几根灰绿色的野菜,是前儿去北坡挖的苦菜。

他手背上还沾着泥,蹲下来时,眼睛首勾勾盯着程文来腰间的青铜佩,“我娘今早还说,这佩是重黎先祖传下来的,要是先祖显灵,今年别闹旱涝,也别来盗匪,咱就能收点麦子了。”

程文来首起身,腰杆绷得发僵,伸手揉了揉后腰,接过陶罐猛灌了一口。

稀粥寡淡得没什么味,苦菜的涩味顺着喉咙往下滑,却实实在在压下了胃里的空响。

他抹了把嘴,望着天边沉下去的残阳——那夕阳像被血染过,把远处的树林染得发黑,连归巢的鸟雀都飞得急匆匆的,像是怕晚了就回不了巢。

“小五,你说咱这辈子,就守着这几亩田,盗匪来了跑,兵灾来了躲,跟地里的蚂蚱似的,啥时候是头?”

程文来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沉郁。

程小五愣了愣,挠了挠后脑勺,粗布短褐的袖口磨得发亮:“不然还能咋?

咱程家就这几十户人,男丁加起来也才三十多个,比不得巴氏——人家有五十多号私兵,村口都能设岗;也比不得赵氏,跟浚邑的邑宰搭着线,连粮道都能占着。

咱能守着这几亩田,不饿肚子,就不错了。”

他说着,往村子西头瞥了一眼,“你忘了去年?

盗匪来抢粮,村西头的程三叔去追被牵走的牛,被人砍了胳膊,到现在还抬不起来呢。”

程文来没接话,指尖又摸上了腰间的青铜佩。

佩身不大,边缘磨得光滑,上面的“辨天”纹己经模糊了——那是个简化的圭表图案,小时候族老跟他说,重黎先祖曾为颛顼帝掌天地之序,辨日月星辰,定西时节气,那会儿他还觉得,自己是先祖的后裔,总有不一样的地方。

可长大了才知道,不一样的地方,或许只有这枚佩——从记事起,他要么在田里刨食,要么跟着族人躲兵匪,活得像田埂上的草,风一吹就倒,连自己的命都定不了。

三年前兵匪来的时候,他才十七,躲在柴房里,听着外面的哭喊和刀剑碰撞声,攥着这枚青铜佩,手心都攥出了血。

那时候他就想,要是程家能强一点,能护住自己人,何至于让三叔断了胳膊,何至于让族里的娃娃们跟着饿肚子?

昨夜的梦又浮上来,梦里先祖站在云端,手里举着圭表,圭表的影子落在地上,正好罩着程家村,先祖说“辨天地者,当定秩序,秩序不是等来的,是挣来的”,当时他没懂,可现在锄头再落在土里,忽然就明了——守着田能活,可活得太憋屈;要是能领着程家立住脚,护住这几十户人,才算没白当重黎的后裔。

“没有喝彩的人生是乏味的,没有目的的拼搏是疲惫的。”

程文来忽然低声说,声音轻得像风,却让自己心里颤了一下。

他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像是憋了多年的话,终于顺着喉咙冒了出来。

程小五没听清,凑过来问:“文来哥,你说啥?”

程文来攥紧了青铜佩,佩上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却让他心里更踏实。

他把陶罐递给小五,拿起锄头:“没啥。

走,再耕两垄,天黑前把这亩地翻完。”

他走下田埂时,特意避开了田边的一棵小桑苗——那是去年春天栽的,现在才齐腰高,要是能活下来,明年就能结桑葚,给族里的娃娃们当零嘴。

这次锄头落下时,比刚才更稳,也更有力。

新翻的泥土在他脚边堆积,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田垄上,像一道扎在土里的根。

程文来走着,脚步踩在泥土里,沉实得很——他忽然想试试,在这乱世里,重黎的后裔能不能为自己、为程家,刨出一条不一样的路,能不能当一棵能护住人的树,而不是任人践踏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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