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还在，但被更强烈的求生本能压了下去。
“不能待在这里。”
他对自己说。
密闭空间，一群无法沟通的“大孩子”，潜在的危险（比如谁不小心碰到紧急制动阀，或者更糟，开始玩火）。
他需要回到地面，回到相对熟悉的小区环境。
他站起身，尝试用最大的声音喊道：“好啦！
小朋友们！
安静！
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哭声和吵闹声稍微低了一点，几双迷茫的眼睛望向他。
五岁孩子对“游戏”这个词还是有反应的。
“游戏叫……‘安静的乖宝宝跟着领头人’！”
林铭急中生智，“谁最安静，跟着我走，就能……就能得到奖励！”
他摸了摸口袋，只有半包口香糖和几枚硬币。
口香糖或许能顶一下。
他走到地铁门边，尝试手动开门。
幸运的是，由于追尾停电，一些基本的机械装置还能用。
费了点劲，他拉开了沉重的车门。
“好了！
排好队！
一个跟着一个！”
他像幼儿园老师一样指挥着。
效果甚微。
只有靠近他的几个人懵懂地跟着，后面的依旧在各自玩闹。
林铭叹了口气，放弃了组织所有人的想法。
能带走几个是几个吧。
他带着寥寥几个“乖宝宝”沿着黑暗的隧道边缘，艰难地走向最近的车站站台。
站台上的景象比车厢里好不了多少：有人在自动售货机前捶打，因为零食不出来而生气；有人把安检传送带当成了滑梯；那位“激光剑”安检员己经和另一个拿着扫帚当马骑的保洁员“战”成了一团。
林铭目不斜视，尽量不引起注意，领着几个人从紧急通道爬上了地面。
街道，曾经的都市脉搏，如今变成了一个荒诞离奇的巨型游乐场——而且是没有安全员的那种。
汽车歪歪扭扭地停在路中间，甚至撞上了护栏和店铺。
司机们早己弃车而去，有的在车顶上蹦跳，有的在给车画“花花”（用泥巴或者自己的口红）。
红绿灯依旧在机械地变换颜色，但下面站着一群“孩子”，认真地模仿着灯的变化，一会儿站首（绿灯），一会儿蹲下（红灯），嘴里还自带音效：“嘟嘟——绿灯行！”
消防栓被打开了，喷出的水柱周围，一群西装革履的“宝宝”在尖叫着踩水花，全身湿透也毫不在意。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混合气味：烧焦的味道（不知哪里起了小火又被喷泉意外浇灭？
）、打翻的饮料甜腻味、还有孩子身上特有的那种奶味儿——虽然是从成年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林铭捂着脸，强迫自己接受现实。
他必须尽快回到租住的小区，那里至少相对封闭，可能有资源，也有一批他至少脸熟的“邻居宝宝”。
一路上的“冒险”堪称奇葩。
他需要避开在路中央玩“丢手绢”的人群，哄走一个试图用高跟鞋换他口香糖的女白领，还得阻止一个老大爷用路边盆栽的土做“蛋糕”。
终于，他看到了熟悉的小区大门。
门卫室里，秦大爷果然还在。
但他没像往常那样喝茶看报，而是头上歪戴着大盖帽，手里举着玩具一样的测温枪（其实是他的老年唱戏机），对准每一个想进出的人，嘴里喊着：“病毒怪兽！
biu biu biu！
要唱打败病毒歌才能过！”
一个试图强行闯入的“壮汉宝宝”被秦大爷用滋水枪打得哇哇大哭，跑开了。
林铭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努力挤出最天真无邪的笑容：“秦爷爷好！”
秦大爷警惕地用“唱戏机”对准他：“唱歌！
唱‘挖呀挖’！”
林铭嘴角抽搐，但为了进门，他忍了。
用五音不全的嗓子勉强哼了几句“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秦大爷听得眉开眼笑，终于挥挥手放行，还奖励了他一张小贴纸（撕的日历纸）。
走进小区，景象“温馨”又混乱。
有人把晾衣绳上的床单扯下来当帐篷，有人在用浇花的水管互相对喷。
还有个以前看起来很严肃的银行经理，正穿着裤衩坐在沙坑里（平时给小孩玩的），一脸严肃地用铲子挖洞，声称要挖到地球另一边看恐龙。
林铭的目标明确：先回自己家，获取初始物资，然后尝试“收编”邻居。
他的家暂时完好，除了有点乱。
他翻出所有能找到的零食、糖果、瓶装水，又找出了急救包、手电筒、工具箱，还有一个旧的大登山包。
他还特意找出了几个彩色气球吹起来，一罐没开封的泡泡水，以及一个旧足球——这些将是重要的“战略物资”。
第一步，建立信任和权威。
他走到楼下，看着那几个在喷泉边玩水的“邻居宝宝”。
他吹起了泡泡。
五彩斑斓的泡泡在空中飞舞，立刻吸引了所有“宝宝”的注意。
他们停止了玩水，睁大眼睛，发出“哇”的惊叹，摇摇晃晃地朝着林铭围过来。
“想玩吗？”
林铭晃着泡泡瓶，“排排坐，分果果……不，分泡泡！
谁最乖，就让谁吹一下！”
五岁的大脑对简单的指令和即时的奖励反应良好。
几个孩子居然真的模仿着坐成了一排，眼巴巴地看着他。
林铭心中稍定。
有效！
他如法炮制，用糖果和泡泡水，加上做游戏的方式（主要是模仿和重复简单动作），逐渐将小区里游荡的十几个“邻居宝宝”聚集了起来。
他把他们引导到小区中央的儿童游乐区，这里相对安全，有围栏。
“好了！
从现在起，这里就是我们的‘乐园’！”
林铭宣布，感觉自己像个孩子王，“我是园长！
要听园长的话，有糖吃，有泡泡玩！
不听话的……”他指了指拿着滋水枪、好奇凑过来的门卫秦大爷，“……就会被秦爷爷的‘水枪怪兽’打***！”
秦大爷很配合地“biu”了一下，得意地昂起头。
孩子们似懂非懂，但对“糖”和“怪兽”有了基本概念。
接着，林铭开始制定“乐园法则”，用最简单的图画（他勉强画了个火柴人）贴在滑梯上：1. 不准玩火（画个火苗，打个红叉）。
2. 不准打架（画两个小人打架，打个红叉）。
3. 喝水吃饭要找园长（画个杯子和小碗）。
4. 想便便要去那里（画个箭头指向最近的单元门洞，他临时指定了一个公共卫生间）。
忙活到大下午，筋疲力尽的林铭看着游乐区内相对和谐的景象：有的在荡秋千（成年人坐上去吱呀作响），有的在安静（！
）地堆沙子，有的则在追着他吹出的泡泡跑。
秦大爷忠实地守在游乐区入口，用滋水枪“威慑”着想乱跑的人。
第一个小小的、混乱的、脆弱的根据地，算是初步建立了。
林铭瘫坐在一个摇摇马上，看着夕阳下这群懵懂的“大孩子”，啃着一块压缩饼干。
背包里搜刮来的零食消耗飞快。
水、食物、药品……尤其是成年人体型的尿不湿（他己经处理了好几起“意外”了）……这些基本物资的短缺像乌云一样笼罩着他。
小区的便利店和小超市，必须尽快去“探索”了。
那将会是一场怎样的闹剧呢？
他想象了一下一群成年人抢糖果玩具的画面，感到一阵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