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吞天决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
这老者是谁？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到底看到了多少？
那“饿鬼”、“吃”这些词……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体内那诡异力量的秘密？
是敌是友？
无数的疑问在凌尘混乱的脑海中炸开。
白日里那测灵石核心幽光被强行抽入体内的冰冷滑腻感，以及刚才那股如同深渊巨口般的恐怖饥饿感和随之而来的反噬剧痛，都清晰地告诉他——他身体里藏着的东西，绝非善类！
那是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无法控制的怪物！
这老者能一口道破，其危险程度，恐怕远超想象！
就在凌尘惊疑不定，全身肌肉紧绷到极致，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夺路而逃时——“嗤……”窗外的老者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仿佛看穿了凌尘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又慢悠悠地举起那个油光发亮的暗红色酒葫芦，拔开塞子，这次却没有喝，只是放在鼻子下深深嗅了一口，浑浊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露出一种近乎陶醉的神情。
“怕了？”
他沙哑的声音带着戏谑。
“怕自己？
还是怕老头子我？”
凌尘的呼吸猛地一窒，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怕？
是的，他怕！
怕这莫名其妙的力量，怕这深不可测的老者，更怕自己下一刻就会被体内那头被惊醒的“饿鬼”彻底吞噬！
“嘿嘿，怕就对了。”
老者似乎很满意凌尘的反应，他晃了晃酒葫芦，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一种洞悉世情的狡黠光芒，“知道怕，说明你还没蠢到家，还没被那点破石头渣子带来的‘甜头’冲昏了头。”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一转，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首白：“小子，听好了。
你身体里那东西，不是什么走火入魔，也不是什么天赐造化。
它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是头被封印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混沌凶兽’！
它饿了，饿疯了！
白天那点测灵石碎片里的残渣，连给它塞牙缝都不够！
它刚才‘吃’你自身那点可怜的灵气，就跟人饿极了啃自己手指头解馋一个道理，屁用没有，还疼得要死！”
“混沌凶兽”？
“无底洞”？
老者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锤，一下下砸在凌尘的心坎上，将他心底最后一丝侥幸砸得粉碎！
虽然早有预感，但如此首白残酷的真相被揭开，依旧让他如坠冰窟。
“那…那我…”凌尘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绝望颤抖。
他该怎么办？
等死吗？
等着被体内那头“凶兽”一点点啃噬殆尽？
“你？”
老者嗤笑一声，枯瘦的手指随意地弹了弹葫芦壁，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你现在就是块摆在砧板上的肥肉，等着它哪天胃口大开，一口把你连皮带骨吞得渣都不剩！”
凌尘的身体猛地一晃，眼前阵阵发黑。
老者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他最深的恐惧。
肥肉…砧板…被吞噬…这比云汐的“不配”、凌山的“废物”更加冰冷刺骨，更加令人绝望！
看着凌尘瞬间失魂落魄、摇摇欲坠的模样，老者浑浊的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光芒飞快掠过。
他咂了咂嘴，话锋却又是一转，带着一种近乎诱哄的语气：“不过嘛…天无绝人之路。
这‘凶兽’虽然凶，但也并非全无好处。
它饿，就得‘吃’。
它‘吃’得越多，力量就越强。
关键是——你得让它‘吃’对东西！
还得让它听你的话，别反过来把你当点心给嚼了！”
吃？
听话？
凌尘猛地抬头，他死死盯着老者：“前辈…您…您有办法？”
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急切。
“办法？”
老者嘿嘿一笑，慢条斯理地重新把酒葫芦塞子塞好，那动作不紧不慢，仿佛在故意吊着凌尘的胃口。
“老头子我穷得叮当响，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是活了一大把年纪，见过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听过些不着调的传说罢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只枯瘦如柴、指甲缝里满是泥垢的手，慢吞吞地伸进他那件脏得发亮、打满补丁的破旧棉袄里，摸索起来。
那动作，就像是在垃圾堆里翻找着什么宝贝。
凌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者的动作，呼吸都屏住了。
终于，老者的手从棉袄深处掏了出来。
他摊开掌心。
掌心里躺着一块巴掌大小、边缘磨损得极其严重的暗褐色兽皮。
那兽皮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和污渍。
“喏，”老者随意地将那破旧的兽皮卷朝窗缝里一丢，那动作轻飘飘的，仿佛丢掉的是一块破抹布。
“拿着玩去吧。
据说是什么上古野人吃饱了撑的，瞎划拉的东西。
叫什么…‘吞天诀’？
嘿，名字倒是挺唬人。”
那卷破旧的兽皮在空中划过一个轻飘飘的弧线，“啪嗒”一声，落在凌尘脚边冰冷的地面上，溅起一小片灰尘。
吞天诀？
凌尘的目光瞬间被那卷兽皮牢牢吸引。
它看起来是如此破败、不起眼，甚至带着一股令人不适的邪气，与想象中光华万丈、仙气缭绕的神功秘籍天差地别！
但“吞天”二字，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中了他！
吞天！
吞噬天地！
这名字…与他体内那头渴望吞噬一切的“混沌凶兽”，是何等的契合！
是它！
这兽皮卷上那些扭曲的暗红纹路，似乎引动了他体内的“凶兽”！
凌尘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和身体的异样，深吸一口气，带着无比的郑重和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捡起了那卷兽皮。
兽皮质地坚韧却冰冷，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异力量。
一股混杂着浓烈血腥、蛮荒煞气和某种更古老、更纯粹吞噬意志的气息，顺着指尖猛地刺入凌尘的脑海！
“呃！”
凌尘闷哼一声，眼前骤然一黑，无数破碎、扭曲、充满狂暴毁灭欲望的混乱画面如同洪流般冲击着他的意识！
尸山血海！
星辰崩灭！
巨兽咆哮！
一张仿佛由无尽黑暗和尖牙利齿构成的深渊巨口，似乎要将他整个灵魂都吞噬进去！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是短短一瞬的冲击，却让凌尘浑身冷汗涔涔，他握着兽皮卷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好他喵邪门的东西！
“嘿嘿，感觉到了吧？”
窗外，老者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沙哑笑声传来，“这破玩意儿邪性得很，不是什么正经路数。
上面那些鬼画符，据说就是引导那股‘吞噬之力’的法门。
练不练，怎么练，练了是变成更凶的‘饿鬼’还是被它彻底反噬吃掉…嘿，全看你自己造化咯。”
老者的话让凌尘瞬间从刚才那恐怖的幻象冲击中清醒过来。
引导吞噬之力？
变成更凶的“饿鬼”？
还是被反噬吃掉？
这哪里是什么救命稻草？
分明是一把悬在头顶、随时可能斩落的双刃邪剑！
凌尘死死攥着那卷冰冷沉重的兽皮，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猛地抬头，再次看向窗外，急切地问道：“前辈！
这…这上面根本没有文字，只有这些古怪的纹路，我该如何…”他需要指引！
他需要一个明确的方向！
否则，拿着这卷邪门的兽皮，无异于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然而，他的话戛然而止。
屋檐下，空空如也。
哪里还有那邋遢老者的身影？
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走了？
就这么走了？！
凌尘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巨大的失落和茫然瞬间攫住了他。
他冲到窗边，探出头去，目光急切地扫向黑暗的院子。
只有风声，只有黑暗。
那个神秘的、言语刻薄却似乎洞悉一切的老者，如同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留下姓名，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指点，只丢下这一卷名为“吞天诀”的邪异兽皮，和一个关乎生死的残酷选择。
凌尘失魂落魄地缩回身子，背靠着冰冷的土墙，缓缓滑坐在地。
那卷沉重的兽皮被他紧紧攥在手中。
练？
还是不练？
老者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变成更凶的‘饿鬼’还是被它彻底反噬吃掉…"凌尘的目光，缓缓移向自己的右手。
掌心白天被指甲刺破的伤口己经凝结成暗红的血痂。
它想要…“吃”！
凌尘的牙齿深深陷进下唇，尝到了熟悉的血腥味。
他猛地低下头，再次看向手中那卷散发着邪异气息的兽皮卷。
昏黄的灯光下。
他要力量！
足以撕碎所有耻辱的力量！
足以让所有轻贱他、践踏他的人，付出代价的力量！
足以掌控体内那头“凶兽”，而不是被它掌控的力量！
“吞天诀…”凌尘口中发出低沉嘶哑的声音。
他猛地将兽皮卷展开，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那暗红色纹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