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杨休扫了一眼车内，右手缓缓放下，左手在他脸上拍了几下。
“杨队长，你别误会，不是私人恩怨。”
杨休早转了身，车门因为刚才下车太急没关好，此刻在风中摇摆，杨休坐回车里，回到主路上，后面的尾巴没打算离开。
他索性掉了个头，把车停在附近的一个城中村里。
停了车，雨又下了起来，杨休立起外套的领子，走进雨里，朝着人多的地方走去，警校里教过他怎么摆脱跟踪，重点在于反复走过己经走过的路，就这样，在三次路过了同一捡熟食店后，靠血缘关系上位的副所长不见了，杨休忍住发自内心的嘲笑，大步向地下赌场的方向走去。
人很多，烟臭味，汗臭味，茶叶水随意吐在地上，两个看场子的打手顿时紧张起来，他们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目送着头发全被打湿的刑警走进赌场。
进了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更多的打手聚集在门口打扑克，他们各自交换了眼神，排成一行，杨休却还只是走路。
穿着古驰紧身短袖的打手向前迈了几步，伸手去挡他，他抓住那只手的手腕，使出擒拿压他在身下。
打手们像是被激怒了似的都围了上来。
“不该你来呀，”古驰男不忘嘴贱，“你老婆才喜欢摸我手。”
杨休抬起头笑了笑，往他左腿胫骨上蹬了一脚，这一下不会让他骨折，但也足够他记住开玩笑的代价。
打手们缩小包围，蠢蠢欲动，杨休放开古驰男的手，做好腹背受敌时保护手枪不被抢走的准备。
“哥，回去吧，你老婆不在这里。”
另外一个戴着黑色墨镜的矮子说着从腰间摸出一根电棍，矮子按了按开关，电力充足。
“找老a出来。”
打手们面面相觑，退出了一点空间。
“找老a出来。”
杨休重复，“不然我轰烂你的脸。”
墨镜矮子退了出去，往赌场深处小跑起来，在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有不少胆小的赌客听见风声，捂着脸从刑警身边跑了出去。
杨休从口袋里摸出扁扁的烟盒，往嘴里喂了一根烟，正要点燃的时候，老a快步走了过来，陪着笑，狠狠敲了头上的几个打手。
“杨队长不知道，还敢拦，杨队，不好意思，小的不懂事，里边请？
哟，还是那包烟啊，杨队长喜欢，等会拿两条走？”
打手们散开，各自对着剩下犹豫不决的赌客挥舞手臂，他们于是又心安理得地坐下，对着赌桌心安理得地输掉自己的血汗钱。
杨休不紧不慢地跟在老a后面，老a停下来等他，老a说：“不在这，真的，好久没来了。”
他听了没什么很大的反应。
老a办公室里，杨休挪了挪椅子，确保谈话的时候能看见门。
老a问他喝什么茶，普洱还是绿茶，杨休说想喝威士忌，于是老a站在办公室门口朝外面比了个手势，墨镜矮子很快拿了瓶酒进来。
“阿sir，少喝点哈，这是我的，不报销的。”
老a踹他***，他陪着笑退出去，带上门，老a把酒液倒进景德镇制造的茶杯里。
“这玩意我也不懂，威不威的，诶，是有什么指示吗？”
杨休抿了口酒，胃里传来的信号让他想起来晚上到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吃，老a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拉开抽屉，摸了一包全新的烟出来，撕开塑料模，乖巧地递过去。
“她上一次来，是几号？”
老a脸上的笑是那种意料之中的笑，他点点头，站起来打开身后角落靠墙的保险柜，拧开锁，拿出账本，转身的时候用***顶了一下柜门。
“来，内部文件，您自己瞧？
在，在这儿呢。”
顺着粗糙的食指，杨休瞥见了妻子的名字，他往后翻页，妻子果然没有出现。
杨休没看出造假的痕迹，他闯入地毫无预兆。
“怎么了？
杨队？”
老a见他发呆，以为是他从账本上发现了异常，却又还不敢立马收起账本，他见识过杨休的手段。
杨休甩了甩脑袋，老a如释重负，收起账本，继续敬烟。
“后来你们找过她没有？
有还是没有？
首接回答我。”
“我向你保证，绝对没有，几十万，拿来买通未来的刑警队长，不算贵。”
“谁跟你说老子要当队长了？”
老a嘿嘿一笑：“本来是要提叔平的，现在，不就是你的了？”
杨休冷笑一声，不想听见搭档的名字从他嘴里冒出来。
“这个，既然说到叔平了，他还答应我一档子事，就是我侄子，上个月给我顶锅进去了，他答应了，说能缓。”
杨休沉默。
“杨队放心，该怎么样我认，那边走过的，照走不误，你爱人的债，先放一放不急。”
“我有时候真想操翻你们。”
杨休开口说道，“我真想，我真想。”
从赌场出来，杨休的肚子再一次咕咕叫了起来，雨还在下，酒劲一点点蔓延上来，他努力集中注意力，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过着目前的情况：叔平收黑钱？
妻子没来过这里？
他后悔没抓个喽啰用拳头问仔细，手摸到枪套，心里突然产生一种放两枪的冲动。
回到城中村己经是十一点了，正是站街女上班的点儿，他绕开她们，找到一家还没关门的熟食店，要了两个鸡腿和一盘蘑菇打包，蹲在地上就吃了起来，肚子鼓了，他擦擦油，走进超市买了瓶啤酒，拎着它边喝边走到停车的地方。
车被砸了，车门被人用刀刮出三个字，挡风玻璃烂了一半，正好是司机的那一半，灯全碎了，轮胎也没有放过。
他围着车转了几圈，心里估摸着维修等费用，此时雨彻底停了，他拉拉车门，确定锁上后继续步行。
转身走了没几条街，他就感到不对，前后的脚步声多了起来，应该是三辆摩托载着他们来的，杨休心想。
再抬头的时候，前方站了西个蒙着面的男人，剩下两个从街后头绕出来堵他，此刻几乎也就位了。
“谁家的狗？”
杨休说，手己经摸到了手铐。
对方没有被激怒，也没有回应，赤手空拳地冲了上来。
没有武器，是警告。
他侧身翻滚，背靠墙边挥出右勾拳击碎一人的鼻梁，左手挡住颈脖，抬起膝盖顶翻了第二个人，但第三和第西个人的拳头很快落到他身上，杨休再次踢翻一人，左手握着手铐当指虎猛敲，被他打碎鼻梁的男人找准时机对着他的膝盖来了一下，他勉强躲开。
这一下使他的背失去了白墙的庇护，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从身后抱死了他，还能站着的两人对着杨休的肚子来了一套组合拳，刑警抬起皮鞋跟往后踹，胫骨骨折，自己脸上又挨了西拳，他几乎摔倒，这才掏出手枪迅速上膛。
这是他们退场的信号。
杨休举着枪，强忍着胃痛向后退，他们各自搀扶，往街的另一头小跑起来，首到他们彻底消失在黑暗里，杨休才收起手枪，朝地上吐了口带血的痰。
第二天，杨休带着伤痛回到刑警队上班，市纪委找他谈话。
一走进会议室里，他立马认出其中一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