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该死的『蚊子』(1)
呦呦儿,听说你亲测了断肠草的毒性……可有后悔吗?”
似梦非梦间,宛若天籁的澄净男声幽幽响起。
床榻上,沉浸于睡眠的鹿呦呦放在蚕丝被外的手微握了握。
亲测?!
还是在各种小说、话本出场率极其高调的断肠草?!
开什么玩笑呢!
“本来我想将断肠草换成鸩毒的,奈何它常用于达官贵人或身份尊贵者,而,像呦呦儿你这样比蚊子还招嫌的家伙……”比蚊子还招嫌的家伙?!
形容的真是太妥帖了。
天底下再没有比扰人清梦更该死的蚊子了!
若非因为困倦束缚,鹿呦呦定然会毫无犹豫地送上自己的花拳秀腿。
“其实我挺想换个更美好的事物来形容呦呦儿的特别,奈何生活在百花繁盛的夏季……最招嫌的唯蚊子也。”
鹿呦呦的眼皮骤然震颤。
离了个大谱!
这磁性满溢的声音,这郑重其事的华丽表述……合着,最后都是为招嫌的底蕴铺展的花路呗。
“嘶——”鹿呦呦倒吸一口凉气,将盖在胸口的蚕丝被悄然往上拉了些,轻柔覆盖上承受攻击的双耳。
“炙热滚烫的夏夜,呦呦儿你这满头的冷汗是……”冷……冷汗?!
真是个惯会说笑的家伙!
“嘶——”冰凉却细腻的指节温柔覆上鹿呦呦若琥珀般细腻清透的脉门,丝丝缕缕的酥麻掠过她困倦的身体……*“果然,没有谁能叫醒一个贪睡的人呢。”
斜坐窗台的身影翩翩,纤薄的唇角微微勾出弧度。
“冥……”“你是池塘里圈养的鱼吗?
之前可以给你介绍过我的身份……这么快就给忘了!”
平地一波责难响起,晴荷愣了:“我不过是想感叹下命运,钱公子何至于就人身攻击呢。
人身攻击也就算了,倘若吓到我家小姐……钱公子拿什么赔?”
闻言。
被唤作‘钱公子’的身影快步走到阻隔内外室的珠帘前探头往床榻的方向剜了两眼,随即故作漫不经心地掸着有些褶皱的衣角回身。
“怎么……是不是很害怕我家小姐会带着起床气醒过来?”
晴荷挑眉道。
“呵呵,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本君我自打出生那刻起就没有害怕过,好吗?”
他提起短暂放下的傲气,随手捻了块栗子糕送到唇瓣边。
味道尚可,就是有点儿卡嗓子。
在桌案前整理书册的晴荷指了指铺着锦缎的圆桌:“那里有春水煎好的花茶,钱公子您就凑合着润润喉吧。”
人生最惬意之事,莫过于——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庭院里绚烂缤纷,坐在轻纱微摇的窗台前的他脸上短暂浮现出欣喜的神情:“经过你烹煮的东西,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太好了!
我完全相信了。”
晴荷满意地双手合十:“本以为今年的春水过溢,味道多少会打些折扣,但听您如此说……那我家小姐应该也能放心饮用了呢。”
“你是说……”合着自己独乐了半天,到头来不过是充当侍膳太监的功能……而己。
瞬间,他觉得目之所及的景色完全喧宾夺主了心情。
纷繁。
喧嚣。
合着聒噪的蝉鸣,刺耳的紧!
“哦,没关系的。”
晴荷微微一笑,为了安抚他甚是惆怅的心情,娓娓解释道:“平素对各种内脏偏爱有加的小姐,竟然连看都没看它们一眼……”这完全不合情理,难为她因几文钱的折扣和贩卖畜肉的老板争得面红耳赤。
更重要的是,为了清洗内料满满的猪大肠……她差点没把自己隔夜的胆汁吐出来。
“什么时候?”
勉力按下诸多情绪,他深邃眸光掠过晴荷。
晴荷似无所闻地倾身撩起阻隔内外居室的珠帘,神色严肃地道:“您不觉得奇怪吗?
那可是我家小姐……偏爱重口味的小姐呀!”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轻颤的睫毛下隐着一双花影旖旎的眼睛,声音里浸着清凉的甘露。
“什么问题?”
晴荷忧愁的神情匆忙从红罗帐里的床榻上收回。
“你刚才说的情况……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认真地问。
在中毒事件发生之前,他己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具体多少时日呢?
他轮换地伸屈着手指,浅浅抿着唇角。
因为想着很快就会再见,他从没有刻意记下过什么。
尽管己然是竭尽全力回溯,他的脑海里除了那场雪……没错!
他离开这里的那一夜,好大的雪呀!
像是春天的纷飞的柳絮般漫天飞舞的雪花,绵绵细密地掩盖了世间的喧嚣和尘埃。
灯火阑珊处。
他身披素雅若月光的锦绣狐裘外氅,深深凝望着松软的银白和温暖的烛光交相辉映的琉璃窗。
欲望闻起来就像开出过盛夏的荒原,夜色荼蘼……却依旧期待和憧憬着不同的结果。
“等我回来。”
星河在上,波光在下。
他吹着强烈的暴风走向海天皑皑,从身上飘落的积雪携出一双晶莹剔透的翅膀。
恰逢其时。
隐在苍翠山间的寺庙里,隐隐约约飘出了低沉且虔诚的吟唱和节奏静顺的木鱼声……“这个还真不好说。”
他幽深的眸光猛敛出一抹寒厉。
晴荷禁不住打个颤抖,补充道:“钱公子您是知道我家小姐的脾性的,自己认定的事情就算遍体鳞伤……也会坚持到底的。”
“让你陪在呦呦儿身边是对的,倘若你想美化什么就算颠倒黑白……也会信手拈来的。”
他微微侧头避过炙热的阳光,以手托腮。
“没……没有。”
晴荷心惊:“钱公子您说的哪里话,我家小姐可是最厌恶颠倒黑白的。”
“呦呦儿当然是最厌恶颠倒黑白的,否则……”他面颊露出了笑容,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就凭她那点儿堪堪能用的脑汁,能熬到现在委实难得了。”
“大清早就听到屋檐下的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却原来是在议论我的是非呢。”
鹿呦呦浅浅撩开随风而动的珠帘,歪头看着眼前将废话文学贯彻到底的晴荷和……“那个……”鹿呦呦倾身靠近端坐在窗台前的男子,盯着他身上流动的光彩哑声道:“虽然这么说话显得不太礼貌,但我还是想问……”晴荷一把扯过鹿呦呦的手臂,带着标准的礼貌微笑道:“小姐,这位是钱秋枫钱公子……”“这个一会儿再说,我还是想问……”鹿呦呦轻柔地拍了拍晴荷僵首的肩膀,转而神情故作清淡地向着所谓钱秋枫钱公子恭顺地揖了一礼。
许是风动,许是幡动。
钱秋枫微微地颔首,尽管依旧端着背影相对的高冷。
正在晴荷欲言又止的当口,鹿呦呦保持着该有的风度觍着略显浮肿的脸蛋儿对悠悠说出憋在喉咙里的心境:“《礼记*曲礼》中有记:男女不杂坐,不同枷,不同巾栉,不亲授……”“……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