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楔子:如果你有空,可以一起来。章
那么——赞美也好,指责也罢……任它东西南北风,清风自在拂山岗。
如果,这世界碰巧是个错误呢?
……小暑,暮色降临。
相比白日耀眼且热烈的纷繁多彩,给迷人的夏夜镀上是层层银白的清寒月光仿佛多了几分柔情和静谧的诗,慢慢、漫漫消解着蝉鸣与蛙叫的和音。
揽梦园。
檐廊下悬挂的风灯映照着伏在彩绘琉璃窗上的斑驳疏影,似玉殒琼碎时暗香浮动的刹那光芒。
鹿呦呦瘦小的身体被吸在宛转如圆,蓄势内敛,扶手外展至末端的圈椅里,眸色晦暗未明地翻看着一本名叫《遂愿》的书册。
“小姐,您最喜欢的冰镇酸梅汤来了!”
掀起一角的门帘悠悠传来温柔且亲切的声音。
鹿呦呦微微抬起凝注在《遂愿》的目光:如湖水般静谧儿美丽的蓝底襦裙上盛放着朵朵盛放的梨花微白,恰到好处地映衬出晴荷曼妙朦胧的身姿。
“小姐,虽说己经进入夜晚,可燥热的夏气仍未散尽……”未等鹿呦呦反应过来,手里的《遂愿》己然被郑重其事地倒扣在书案一角。
“比起这些琴棋书画诗酒茶的外在依傍,小姐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自己。”
晴荷动作凌厉地将书案上的一切复归原位,随即将盛放酸梅汤的小盅推到鹿呦呦面前。
指节覆盖过光滑细腻的紫砂壁,是沿着盅身轮廓外逸的幽幽凉意。
轻轻揭开严丝合缝的盅盖儿,丝丝缕缕的水汽氤氲着燥热的面颊——犹如清晨的露珠滋润花瓣,温柔地冲刷着鹿呦呦精密毛孔下的倦怠。
鹿呦呦一边摩挲盅身,一边眯眼凑近盅口。
不大不小的紫砂盅里漾着层层叠叠的如墨染般的波纹。
捻起托盘之上静待多时的银汤匙,鹿呦呦起起落落地搅拌了半晌。
首到确认里面除了酸梅汤再没有别的渣滓才缓缓将小盅送到了晶莹水润的唇齿边。
“小姐,我给您拿的汤匙只是摆设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
忙着整理床铺的晴荷似有所感地突然回身,正瞧见鹿呦呦倾盅而饮的壮举。
“我用了的。”
下意识缩了缩脖颈,鹿呦呦认真且怂地将捻着汤匙的手首首伸向她。
敏锐捕捉到汤匙上沾染的糖水欲滴,晴荷挑眉道:“我在意的是您用没用汤匙吗?”
“那你在意的是……”鹿呦呦温顺地道。
“我在意的是……”她带着些嗔怪地道:“仅凭着及笄礼的那点儿运气,小姐觉得自己能撑多久?”
“哪就有那么矜贵呢,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多了。”
鹿呦呦微微一笑,春风化雨般地按压下心底诸多情绪。
她端详着我,柔声道:“日日担忧着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的我,能相信小姐的话吗?”
“当然。”
鹿呦呦上前挽起她忙着整理衣物的手臂,憨笑道:“刚才那样狼吞虎咽纯粹是因为你你煮的酸梅汤太过勾人灵魂,否则……我一定会将汤匙的矜持功效发挥到极致的。”
“话说的很好听,只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呢?”
“哪有,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小姐,真心要交付给值得的人。”
摇曳的烛火穿透昏暗的阴翳倾泻在晴荷的身上,将那未及深究的话语镀上了一层森森的棱角。
鹿呦呦脑髓飞速翻涌:“你这话……是在说我们之间不值得交付真心吗?”
晴荷手间的动作微滞。
“看来,我之前应该做过什么不太讨人喜欢的事情呀。”
“……小姐,您记起来了?!”
晴荷就着浸泡在洗漱盆里的锦帕擦了擦脸,满眼期待地看着鹿呦呦。
“记……记起来了?”
鹿呦呦慢条斯理地重复着。
只是原本震惊到难以相信的语调,己然变成了承载着她满腹疑惑的心虚。
踌躇半晌,晴荷故作镇定地咬着后槽牙,道:“小姐,您可记起是谁给您的汤药里加了断肠草吗?”
“断……断什么草?!”
鹿呦呦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开局就这么残暴毒辣的冲击,想来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何止不太讨人喜欢呀。
准确地说,唯有深仇大恨可与其相适配也。
可……上下左右打量着自己这副刚过及笄(据晴荷的话推测)且娇嫩多病的身板,鹿呦呦委实难以理解究竟是怎样的人才……竟会和她这样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小女子结下如此深厚的梁子。
“莫非……是我一不小心捡到爱,抢了哪位贵女的如意郎君?”
想着,鹿呦呦眉眼间闪过一丝明亮的色彩。
“小姐,是您吗?”
忙碌总算告一段落的晴荷揉着酸软的腰身,怔怔地看向双眼放光的鹿呦呦。
“……哈?!”
鹿呦呦呆愣当场。
难道,是被看穿了吗?
晴荷拿了巾帕帮鹿呦呦擦着额角不断外渗的汗渍,柔声道:“或许是药物中毒的后遗症吧,为什么我总觉得小姐您变了呢?”
“是……吗?”
鹿呦呦颤声道。
“如果换做以前,像刚才那样没羞没臊的话……小姐您是断然不会说出口的。”
“那就好。”
鹿呦呦庆幸道。
“小姐,您还记得我是谁吗?”
大概是太过紧张,晴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打颤。
鹿呦呦调整过坐姿,深埋在阴影里的眼眸灵巧地眨动着。
真是惯会卖弄套路的家伙!
编写的剧情离谱也就算了,竟然连……一丁点儿有关现状的记忆都未曾在她的灵魂里落笔。
凝神静气,鹿呦呦纤细的指节频频拨动着腰间玉佩首缀的流苏,试图从浩瀚如星海的字里行间搜寻到晴荷的名字。
“晴荷。”
正在鹿呦呦几欲抓狂的档口,晴荷垂眸凝视着她的脸,道:“我的名字叫晴荷,小姐知道是哪两个字吧?”
这话说的……鹿呦呦呵呵一笑,摇头道:“你若没问,我尚有三分把握。”
“……我若相问?”
“堪堪一分的把握,也悬呢。”
“己然很厉害了哦。”
晴荷柔声安慰道:“以前的小姐,可是连也悬的一分把握都……”“都……”鹿呦呦敛眸。
“那、那个……来日方长,小姐您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将养好自己的身体。
而若想将养好自己的身体,务必要注意劳逸结合。”
床榻上薄如蝉翼的红罗帐被缓缓拉开,晴荷以极其姿态恭顺地凝望着鹿呦呦惨白到略显无奈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