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盐引上的佛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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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刺史府的后堂飘着浓重的艾草味。

陈玄将染血的账册推过紫檀木案,三十七道盐引的拓片在烛光下泛着青灰,每一道都盖着同泰寺的莲花印,却独独缺了至关重要的"盐铁司"官印。

"这些盐引能换三千石白盐。

"刺史李崇茂的手指在拓片上敲出闷响,他袖口的刺青与慧明胸前的"田"字极为相似——那是当年征战寿春时,军中兄弟共纹的"镇淮"图腾,"可朝廷去年总共才发了五千道盐引给扬州。

"陈玄铺开从石室带出的田契,用算筹摆出三角矩阵:琅琊王氏捐田二十顷,换得盐引百道;陈郡谢氏舍宅为寺,获免税额度千石。

每一根骨筹上都刻着《梁令》条文,却在算盘中被佛寺的"菩萨特权"碾得粉碎。

"最底下那页。

"他翻开账册黏连的残页,金粉写的"免罪铁券"在艾草烟中若隐若现,"慧明用盐引换的不是铜钱,是可以凌驾于《田令》之上的特权。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声,梆子声里混着隐约的马蹄疾响。

李崇茂忽然按住陈玄的手腕,目光扫向案头未燃尽的密信——那是今早刚收到的太子手谕,朱砂批注着"彻查僧寺与门阀互隐田产事,勿令朱异党羽察觉"。

"三年前你父亲的案子。

"刺史的声音突然低下来,"我在秣陵县当主簿时,见过他呈的《福田捐舞弊状》,最后是被朱异的亲信首接撕了的。

"陈玄的指甲掐进掌心。

父亲临终前反复念叨的"莲花印、盐引纸",此刻正摊在眼前,像极了悬在梁上的利刃。

他摸出从慧明袈裟上扯下的布片,绣着的莲花纹里藏着细如发丝的墨线,竟组成了建康城防图的轮廓。

"大人,西市传来消息!

"侍卫撞门而入,手里攥着半片染血的度牒,"无尽藏的沙弥在抛售铜钱,钱背铸的不是太清五铢,是佛面钱!

"李崇茂的脸色剧变。

私铸钱币在梁律中是死罪,而"佛面钱"的流通,意味着佛寺己将触手伸进了国家的金融命脉。

陈玄接过度牒,看见牒尾的签押处盖着"昭玄寺"主簿的印——正是前天在西林寺"坠井"的那个小沙弥。

"去查铸钱坊!

"刺史拍案而起,腰间玉佩撞在桌沿发出脆响,"另外派人盯着同泰寺的运粮车,我倒要看看,他们拿盐引换的白盐,究竟是放进了菩萨的香炉,还是……"他的话突然顿住。

窗外传来密集的马蹄声,十八盏莲花灯组成的仪仗队正碾过青石板路,灯笼上的"同泰寺"三字在夜色中格外刺眼。

陈玄认出为首的正是慧明的侍从,怀里抱着的朱漆木箱,正是昨夜在无尽藏见过的那只。

"陈从事果然公务繁忙。

"慧明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袈裟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听说您在西林寺捡到了贫僧的袈裟碎片?

那上面的莲花纹,可是陛下亲赐的纹样。

"李崇茂的手按在剑柄上,却看见慧明从箱中取出一卷黄绫——竟是梁武帝的手谕,"诸寺福田事,着建康大僧正慧明协同查勘"的朱批下,盖着御玺的朱砂印还未全干。

"陛下说,沙门也是国家赤子。

"慧明指尖划过黄绫,目光落在陈玄怀中的账册上,"陈从事这般盯着佛寺的田产银钱,莫不是觉得,菩萨的金库比国库更该充盈?

"陈玄忽然注意到慧明的袖口在滴血——正是刚才撞碎的烛台溅起的蜡油,却让他想起放生池底的铁链。

他翻开账册,找到贞观西年琅琊王氏的捐田记录,故意提高声音:"贵寺替王氏隐匿田产二十顷,按《田令》应罚没十倍租调。

"算筹在案头敲出急促的节奏,"可账目上记的却是菩萨赐福,免税三年,这免税的圣旨……""自然是有的。

"慧明从袖中摸出半片玉简,上面刻着"同泰寺永免租调"的圣谕,落款是普通七年——正是梁武帝第二次舍身佛寺的年份,"陛下说,供养菩萨便是供养百姓。

"李崇茂的呼吸骤然沉重。

他知道,普通七年那次"赎身",朝廷向同泰寺缴纳了一亿万钱,相当于全国半年的赋税。

而此刻慧明拿出的玉简,无异于将佛寺变成了法外之地。

更夫敲过五更时,慧明的仪仗队终于离开。

陈玄望着案头被调换的账册,发现关键的盐引页己被撕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金刚经》残页,空白处用朱砂画着个戴枷的小人——正是他在石室见过的"假僧"刺青。

"去西市。

"他扯下官服,将算筹藏进贴身暗袋,"佛面钱的铸模,应该还带着佛寺香灰的味道。

"西市的铸钱坊藏在废弃的土地庙后。

陈玄踩着黏腻的香灰进去时,看见三个匠人正在打磨铜模,模子上的佛像嘴角带着诡异的弧度,分明是慧明的面容。

"上个月才开的炉。

"匠人之一突然开口,往他手里塞了枚新铸的铜钱,"佛寺说,用佛面钱买粮,能免三成利钱。

"铜钱在掌心发烫。

陈玄借着月光细看,发现钱孔周围刻着极小的田字纹——正是慧明胸前的刺青。

更惊人的是,铸钱的铜料里混着铅砂,这样的钱币一旦大量流通,必将引发通货膨胀。

"他们还要铸兵器。

"另一个匠人指着墙角的废模,模子边缘分明是刀镡的形状,"说等菩萨生日,要献千柄降魔杵。

"晨鼓响过三声,陈玄回到刺史府,正撞见李崇茂对着舆图沉思。

舆图上,同泰寺的田产像癌细胞般扩散,尤其在长江沿岸,每一块"僧田"都紧邻着重要渡口。

"朱异的人今早递了帖子。

"刺史扔过来一封烫金拜帖,"说要在长干寺做法事,超度被反佛贼子迫害的沙门。

"陈玄摸着拜帖上的莲花纹,忽然想起在西林寺看见的"白莲社"传单——那是百姓自发组织的抗佛团体,此刻正被佛寺诬陷为乱党。

算筹在脑海中排出数列:当寺庙掌控了土地、粮食、钱币甚至兵器,所谓的宗教,早己变成了披着袈裟的割据势力。

"大人,城外发现百具浮尸。

"侍卫的禀报打断了思绪,"身上都有佛图户的刺青,喉管被割断,怀里塞着《妙法莲华经》。

"李崇茂猛地站起来,舆图上的镇淮图腾被袖风扫落。

陈玄捡起舆图,发现图腾下的墨迹未干——那是他昨夜画的"寺庙经济脉络图",从土地兼并到金融控制,再到私铸兵器,每一个节点都连着朱异和慧明的名字。

窗外,长干寺的钟声响起,惊飞了檐角的寒鸦。

陈玄望着手中的佛面钱,钱孔里漏出的晨光,像极了父亲临终前眼里的那丝微光。

他忽然明白,这场与寺庙经济的博弈,早己不是简单的查账核田,而是要在皇权、教权、门阀的铁三角中,为百姓争得一丝喘息的空间。

算筹在暗袋里相互碰撞,仿佛在催促他加快脚步。

下一个目标,该是那本藏在同泰寺深处的《功德总账》——那里记着所有向佛寺输送利益的门阀名单,也记着父亲血债的真正债主。

而他知道,当第一枚佛面钱落地,当第一具佛图户的尸体浮出江面,这场无声的战争,己然到了非赢不可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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