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前传:碎镜少年
父亲沈明修戴着金丝眼镜,能仅凭齿轮咬合声判断钟表故障;母亲苏晚晴总在考古笔记里夹着干枯的曼陀罗花瓣,腕间常年戴着刻有蟠螭纹的青铜镯。
家中阁楼是少年的秘密乐园:17 世纪的英国航海钟每到整点会报出威斯敏斯特钟声,战国青铜镜的镜背铸着七道蟠螭纹,父亲说那是 “止水” 的符号,能镇住时间里的邪祟;瑞士产的三圈密码怀表是祖父留下的传家宝,表冠内侧刻着极小的 “3:14”—— 父亲总说,这是时间最脆弱的缝隙。
1937 年 12 月 10 日,日军破城前三天。
母亲将七岁的沈致远塞进防空洞,把青铜镜用红绳系在他脖子上:“记住,镜背第七道鳞片下有个凹痕,用指甲按三次,会露出战国方士刻的止水符咒。”
父亲摘下怀表,表盘指针停在 3:14:“这个时间的时针和分针会形成首角,就像一把钥匙。
以后遇到对称的齿轮组,要记得检查夹角。”
父母转身时,母亲的考古背包带子勾住了防空洞的木梁,掉出半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中山陵的 392 级台阶,阶缝里长着两朵曼陀罗。
三天后,南京城陷。
少年在废墟里醒来,陈文启 —— 这位会说南京方言的美国驻华武官 —— 用军刀挑开压在他身上的房梁,军靴碾碎了半块印有 “仁丹” 字样的搪瓷广告牌。
少年胸前的青铜镜裂成七块,裂纹形状竟与陈文启皮箱里的一张日军密档上的 “Ω” 符号惊人相似。
陈文启的寓所位于金陵大学旧址,地下室铁门后藏着令少年瞳孔骤缩的场景:玻璃罐里漂浮着畸形的器官,墙壁上用鲜血画着衔尾蛇,实验日志的落款处印着 “Ω-314”。
“这是日军 731 部队的‘荣字第 1***4 部队’实验室。”
陈文启用镊子夹起一张照片,画面里母亲正在给一个戴口罩的日军军官讲解青铜器,“他们用考古遗址做细菌战实验,用钟表记录病毒扩散的周期。
你父母发现了实验室的入口,所以……”少年在墙角捡到母亲的笔记本,最后一页用红笔写着:“392 级台阶下的曼陀罗,比病毒更可怕。”
字迹周围溅着褐色斑点,他凑近闻见淡淡的铁锈味 —— 那是干涸的血迹。
陈文启教他用显微镜观察齿轮磨损痕迹,用 PH 试纸检测毒剂成分,甚至从《周易・系辞》中学习密码替换法。
少年后颈的青色胎记在灯光下显露出齿轮纹路,陈文启拿着放大镜看了很久,镜片后的眼神复杂:“这是他们给‘完美实验体’的标记,和我在日军档案里见过的‘Ω’徽记一模一样。”
1945 年 8 月 15 日,日本投降日。
陈文启接到调令的前夜,将少年叫到书房,递给他一个用油纸包裹的牛皮袋:“去上海法租界,找霞飞路 13 号的修表匠周明礼。
他是我在军统的线人,会保护你。”
牛皮袋里装着齿轮样本、日军毒剂图谱,还有一张泛黄的合影:父母站在中山陵前,父亲的手搭在母亲肩上,身后穿白大褂的男人左手腕纹着衔尾蛇,袖口露出 “Ω-40” 的臂章。
周明礼的修表铺有三排深色木质抽屉,每格抽屉用《天工开物》的页码编号。
少年在这里学会用醋和盐的混合液擦拭青铜镜,看锈迹下是否藏着铭文;从顾客指尖的茧子形状判断其职业 —— 比如拉黄包车的人拇指内侧有半月形茧,而钟表匠的食指第二节会有因长期捏取齿轮留下的凹痕。
1947 年夏至,一个戴墨镜的男人送来一块德国朗格怀表,表盖内侧刻着 “Ω-47”。
少年在拆卸第三层齿轮时,发现夹层里有个微型铜盒,盒内装着胶片,画面是上海自来水厂的地下实验室,穿白大褂的人正在往水龙头里注入绿色液体。
胶片被转交地下党后的第七天,修表铺收到一封匿名信,信封上用红笔画着衔尾蛇,蛇信子缠绕着 “3:14” 的数字。
周明礼将信放在煤油灯上烧掉,火星映照着他鬓角的白发:“阿远,记住,他们害怕真相,所以才会用符号恐吓我们。”
1949 年 5 月,上海解放前夜。
周明礼在给顾客修表时突然失踪,留下半块吃了一半的芝麻糕,糕点旁有齿轮油的痕迹。
少年顺着痕迹追到外滩的 “黑猫照相馆”,暗房里的显影液还冒着热气,里面漂浮着细小的齿轮碎片。
地板上的血迹呈不规则形状,他用青铜镜反射月光,看见墙壁上浮现出用密写药水写的 “救我” 二字,落款是 “老钟”—— 地下党联络员的代号。
在中山陵 392 级台阶的第七层平台,少年用父亲教的 “听表术” 找到了空心的石阶。
撬动青砖时,指尖被曼陀罗的刺划破,鲜血滴在砖下的铁盒上,盒盖自动弹开,里面装满日军的实验报告,其中一份用母亲的字迹写着:“Ω 计划的核心,是让时间成为杀人的武器。
他们用六十年布局,在每个时代的科技里埋下齿轮,当齿轮全部咬合,就是灾难的开始。”
1952 年 3 月 14 日,上海宁波路的修表铺来了位神色慌张的顾客 —— 国营钟表厂的王师傅。
他说厂里的进口齿轮被盗,这种齿轮只有三家修表铺能维修。
当晚,沈致远在工作台下发现半枚烟蒂,烟丝中混有薄荷脑 —— 这是日军 “龙烟” 的特征。
他顺着气味追到仓库,看见陈师傅的尸体被齿轮贯穿,怀表玻璃内侧有一层薄雾。
法医报告显示,死亡时间在凌晨三点十西分,致死齿轮表面涂有鱼胶,这种胶会在体温下逐渐凝固,将齿轮固定在凶器位置。
沈致远将陈师傅的怀表齿轮重新排列,当指针转到 3:14 时,时针与分针形成的 90 度角,正是摩斯密码中 “V” 的符号,而 “V” 在罗马数字中代表 “5”。
他在编号为 5 的齿轮夹层里找到一张纸条,上面列着长江码头的走私船期,落款处画着 “Ω”。
在陈文启曾经居住的公寓里,沈致远从壁炉的灰烬中抢救出半张照片,照片里陈文启正与那个戴墨镜的 “Ω” 特务握手,背景是南京实验室的铁门。
笔记本残页上写着:“沈致远的父母是实验的阻碍,他的基因是‘时间病毒’的完美载体。
胎记、对器物的敏感,都是 Ω 计划的一部分。”
深夜,少年站在阁楼的镜子前,掀起后颈的衣领。
青色的胎记在煤油灯下泛着微光,形状与镜中碎成七块的 “Ω” 完全重合。
他摸出母亲留下的青铜镜,将七块碎片拼在一起,镜面上突然映出父亲的脸 —— 那是齿轮缝隙里的幻象,还是时间深处的残影?
修表铺的台灯下,他铺开泛黄的信纸,钢笔尖在纸上落下第一行字:“1952 年 3 月 14 日,晴。
齿轮会生锈,谎言会褪色,但真相永远藏在细节的裂缝里。
我不是 Ω 的棋子,而是时间的解读者。
陈文启先生,如果您还活着,请告诉我,母亲说的‘止水’,是不是我手中这面碎镜?”
窗外,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了 “镜明堂” 的招牌。
少年将信纸折成齿轮形状,塞进青铜镜的裂痕中。
七道裂痕如同七道伤疤,却在晨光中拼成了一个完整的 “止水” 符号 —— 那是父母用生命守护的真相,也是他横跨六十年追凶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