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手机屏幕像一块冻透的墓碑，在我掌心散发着幽蓝的光晕。屏幕上那行简短的字，每一个笔画都像烧红的铁针，狠狠扎进我的眼球：“林默，救我！我在南湾站等你！别回头！”

发件人——陈屿。

胃里猛地一阵翻搅，酸涩的液体直冲喉头。我猛地捂住嘴，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激得全身汗毛倒竖，仿佛无数细小的冰针扎进毛孔。陈屿？怎么可能？那场撕裂雨夜的车祸，三年前就已经把他烧成了灰烬！是我亲手捧着那个沉甸甸、冰冷冷的骨灰盒，一步一踉跄地走在送葬队伍最前面。雨水混着泪水砸在盒子上，发出沉闷的、令人窒息的声响。空气里那股混合着雨水的泥土腥气、劣质香烛的呛人烟雾，还有……还有若有若无的焦糊味，此刻无比清晰地穿透时间的壁垒，再一次死死扼住了我的呼吸。

窗外，城市沉入午夜粘稠的黑暗。写字楼巨大的玻璃幕墙只剩下零星几点惨白的灯光，像垂死者无神的眼睛。办公室里的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在这死寂的深夜里，那声音如同某种庞大生物缓慢而沉重的呼吸，每一次循环都吸走周围的暖意，留下冰冷的、令人窒息的空虚。我猛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陈屿……”我喉咙干涩，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清。理智在尖叫，警告我这是荒谬绝伦的幻觉，是加班过度产生的精神错乱。但心脏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尖锐的绞痛。那条短信，每一个字都透着陈屿独有的、濒临崩溃时才有的急促和绝望，那是任何模仿都无法企及的、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我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串属于陈屿的、早已被我设置成“勿扰”的号码，它此刻却像一个活生生的嘲讽，一个来自死亡深渊的恶毒玩笑。

去？还是不去？

恐惧像无数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四肢百骸，勒得我动弹不得。那是南湾站，城市边缘一个早已被废弃的地铁站口，荒凉、破败，传闻中连流浪汉都不愿靠近的鬼地方。深夜独闯那种地方，本身就带着一种自寻死路的疯狂。

不去？万一……万一呢？万一陈屿真的……真的还以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存在着？万一他此刻正被困在那个冰冷黑暗的角落，绝望地等待着他唯一可能信任的人？那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脑海，撕咬着我的犹豫。当年那场车祸，那辆失控冲向路障的跑车，还有陈屿最后在燃烧火焰中望向我的那双眼睛……破碎、惊愕，还有一丝……难以置信？无数个夜晚，那双眼睛都在我混乱的噩梦里无声地燃烧、质问。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恐惧和某种赎罪冲动的力量猛地攫住了我。我几乎是弹跳起来，椅子腿在死寂中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锐响。顾不上关电脑，顾不上拿外套，我只抓起了桌上的手机和车钥匙，像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一头撞进了门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