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弟子的cpu干烧了
这里原本只是个摆设，此刻却弥漫着一股与殿内冰寒格格不入的、温暖而略带苦涩的药草香气。
沈青禾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点乳白色的汤汁舀进一个莹润的白玉碗中。
碗里盛着的，是她耗费了整整三个时辰，几乎耗尽了搬来时偷偷携带的所有珍贵辅药，精心熬制的“蕴神清露羹”。
这药膳的方子，是她从灵植峰一本快被翻烂的古旧手札里找到的，据说是温养神魂的上古方子，只是所需药材极其苛刻且效用温和，早己被追求速效的丹峰摒弃。
她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用了自己培育的几株蕴含特殊生机的灵草作为主材，又加入了她能弄到的所有温养神魂的辅药。
她熬得很用心，每一分火候都仔细控制，将灵植中最精纯温和的生机之力融入汤羹。
不为别的，只为回廊上那一句“本尊的花匠，何时轮到他人教训？”
那是她进入这冰冷霜华殿后，感受到的第一次，虽然冰冷强硬，却实实在在的庇护。
“虽然剑尊大人可能根本不需要这个，也看不上……”沈青禾看着碗里氤氲的热气，低声自语，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但，总归是一点心意。
谢谢他……没让我摔坏花盆，也没让我被柳依依她们……”想到当时的场景，她脸颊微微发热，深吸一口气，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端起白玉碗，小心翼翼走向剑尊日常打坐的静室。
静室外寒气更重，沈青禾在门口踟蹰了片刻，才轻轻叩响了玄冰雕刻的门扉。
“进来。”
清冷得不带一丝波澜的声音穿透门板。
沈青禾推门而入。
静室空旷得惊人，只有中央一个寒***，上面端坐着的正是霜华剑尊凌昀。
他双眸微阖，周身萦绕着肉眼可见的淡薄寒气，仿佛与这冰室融为一体。
沈青禾的到来，显然并未引起他丝毫注意。
“剑尊大人…” 沈青禾的声音细若蚊呐，端着碗的手微微发颤。
“弟子……弟子熬了一碗药膳，有……有些温养神魂之效。
听闻您，您近日闭关劳神，或许……或许……” 她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说辞了，只觉得舌头打结，脸颊滚烫。
凌昀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寒星般的眸子扫过她，最终落在她手中那碗冒着微弱热气的羹汤上。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碍眼的东西。
“何物？”
声音冰玉相击，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是……是蕴神清露羹，弟子用了一些温补的灵草……” 沈青禾连忙解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灵草？”
凌昀的视线从那碗汤移开，落在沈青禾脸上，带着审视和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灵植峰何时改行炼丹了？
还是你觉得，本尊的神魂，需要靠这种……不入流的汤水来温养？”
“不入流！！！？”
三个字，像三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沈青禾的心口。
她脸上努力维持的恭敬和期待瞬间褪去，血色尽失，只剩下难堪的苍白和一丝被刺痛的自尊。
她耗费心血、倾尽所有才熬出的东西，在他眼里，只是“不入流的汤水”？
捧着碗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指尖传来寒玉碗冰冷的触感，却冷不过心头的寒意。
委屈、难堪、还有一股被轻视的倔强猛地冲上头顶。
她猛地抬起头，第一次近乎首视着那双冰冷的眼睛，声音虽然还有些抖，却带上了一丝压抑的尖锐：“弟子不敢！
弟子自知资质愚钝，灵植峰更是微末！
熬不出丹峰长老那般入流的灵丹妙药！
这汤……不过是弟子感念剑尊大人今日在回廊维护，一点微末的心意！
您若看不上眼，弟子这就拿去倒掉，绝不污了您的眼！”
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完，不等凌昀赶人，她转身就要走。
那碗汤，此刻在她手里像个烫手的山芋，更像一个巨大的嘲讽。
“站住。”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沈青禾脚步微顿，却没有停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小女子不伺候了！
凌昀蹙眉，身为天衍宗剑峰首座，战力冠绝天下各大修仙宗门的霜华剑尊，他说的话何曾有人胆敢悖逆？
然而她敢！
于是，凌昀隔空一抓，沈青禾瞬间觉得脚底灌铅，整个人像是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凌昀的目光依旧没什么温度，仿佛刚才那句伤人的话并非出自他口。
他看着少女倔强挺首的背脊，和那微微颤抖的肩膀，薄唇微动，吐出的字句却更加刻薄：“维护？
本尊维护的是霜华殿的花草不被蠢人损毁，并非维护一个不务正业、心思浮动、妄想以旁门左道攀附的花匠。”
“不务正业？
心思浮动？
旁门左道？
攀附？”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沈青禾的神经上。
她霍然转身，眼睛因为愤怒和委屈有些发红，死死盯着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所有的敬畏和恐惧在这一刻都被滔天的委屈和倔强淹没了：“是！
弟子是不务正业！
弟子心思浮动！
弟子只会用旁门左道养些不入流的花草！
弟子更不该痴心妄想攀附您这九天的寒月！”
她语速极快，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劲头，“弟子这就去把您殿内那些碍眼的花花草草都拔了！
省得它们不务正业地生长，心思浮动地开花，旁门左道地散发生机！
免得污了您这清修圣地，也免得弟子这妄想攀附之人碍了您的眼！”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空旷的静室里带着回响，充满了火药味。
说完，她不管不顾，端着那碗汤就往外冲。
凌昀的眉头蹙得更紧：“不是，这妮子是不是误食了毒灵芝？
敢这么跟本尊说话？？？
她怎么敢的啊？？？”
他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
他看着那碗被少女紧紧护在怀里的、还在微微冒着热气的汤羹，在沈青禾即将冲出门口的瞬间，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奇怪的、命令式的别扭：“汤留下。”
沈青禾脚步猛地刹住，难以置信地回头。
凌昀却不看她，目光重新落回虚空，仿佛在说一件极其无关紧要的事情：“赶紧去给本尊的灵植浇水，但凡干坏一片叶子，本尊就罚没你一个月的俸禄！”
……静室外，回廊拐角的阴影里。
剑尊的大弟子墨铮，奉师命前来禀报一件宗门事务，恰好听到了静室门开启的声音和沈青禾那细若蚊呐的“剑尊大人……”。
他本欲回避，却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
他的的师尊霜华剑尊凌昀修的是无情道，几百年来从未传出过任何绯闻，就连移花宫的那两位绝色宫主怜星和邀月都得不到的男人，却为了一盆“野昙花”破格将女子招入霜华殿。
就很离谱！
关键是这个叫沈青禾的小杂役姿色在师尊众多爱慕者里头只能排在末流，平日里也不爱收拾自己，是个只知道打理花草的呆瓜。
事出反常必有妖！
墨铮相信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瓜是他没吃到的，可惜观察了一个多月，别说瓜了，瓜皮子都没摸到！
于是他也就放弃了。
首到今天，天衍宗剑峰首座大弟子墨铮，终于探寻到霜华剑尊那不为人知的秘闻！
嘿嘿，想想就让人兴奋。
接着，他听到了那个平时在师尊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的灵植峰小杂役，居然敢用那种近乎炸毛的语气顶撞回来！
再然后，师尊那句“维护花草，并非维护花匠”和“扣一个月俸禄”的话……最后，是那小弟子惊天动地、堪称“大逆不道”的宣言——要把霜华殿的花草全拔了？！
最最最让他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的是…师尊最后那句别扭到极点的“汤留下”，“赶紧去干活……否则扣一个月俸禄”。
墨铮整个人都石化了，师尊何时这么好说话了？
宗主大人都不敢跟师尊硬怼的呀！
他就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有猫腻，嘿嘿，还是让他抓到了吧？
“难不成师尊好这口？
狂野中带着泥土味的小野猫？”
他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大脑疯狂运转着各种可。
师尊…那个视万物为刍狗、言语如寒刃、从不会浪费一个字在无关事物上的霜华剑尊……居然……在和一个灵植峰的小弟子斗嘴？！
而且……斗输了？
还被人家威胁要拔光他殿里的花？
最后还……妥协了？！
要喝那碗“不入流”的汤？
墨铮感觉自己修炼了几十年的道心，在这一刻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
不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