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由“暴君号”旗舰殉爆而成的璀璨烟花，依旧在全息屏幕上缓缓消散，像一幅烙印在每个人视网膜上的抽象画。
震撼荒诞不可思议。
雷凯脸上的肌肉在抽搐，那句卡在喉咙里的“废物”再也骂不出口。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中那台破烂的“开拓者-3型”，仿佛想用目光将它洞穿，找出那匪夷所思胜利背后的真相。
怎么可能？
一脚踢飞的石头？
这算什么战术？
这简首是对他A级基因天赋、对他所有刻苦训练的终极侮辱！
“肃静！”
一声蕴含着怒气和威严的低喝打破了死寂。
监考官霍恩中校脸色铁青地站着，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刚刚从模拟舱中走出的林远。
他快步上前，拦住了林远的去路，周围的学生下意识地让开一条通道。
“学员林远，”霍恩的声音冰冷而生硬，“你的考核存在重大疑点。
跟我到审查室来你需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教官。”
林远平静地点头，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雷凯见状，立刻跟了上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就不信，在霍恩教官的审查下，这个家伙的“狗屎运”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审查室比观战室小得多，也更加压抑。
西壁都是冰冷的金属，正中央的全息投影仪上，正反复播放着林远那惊世骇俗的“临门一脚”。
霍恩中校双臂抱胸，绕着林远走了一圈，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系统判定，你的胜利属于概率低于千万分之一的极端偶然事件。
战术逻辑评分为零。”
霍恩停在林远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道“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别用‘运气’这两个字来搪塞我。
第一舰队学院，不相信运气！”
林远抬起头，目光清澈，甚至带着一丝学生面对师长时的谦逊。
在他的视野里，霍恩教官身上延伸出一条粗大的灰蓝色的因果线，标签是怀疑与探究。
而旁边的雷凯，则浑身缠绕着刺目的躁动不安的红色丝线，标签是嫉妒、愤怒和羞辱。
他知道，这场训问，是比刚才的实战考核更凶险的战场。
说错一个字，他刚刚觉醒的秘密就可能暴露在阳光之下。
“报告教官，这不是运气。”
林远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审查室内，“这是……计算。”
“计算？”
霍恩眉毛一挑，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大的笑话，“你计算出一颗石头能摧毁一艘旗舰？”
“是的教官。”
林远不卑不亢地回答，“我计算的不是它的破坏力，而是它触发‘连锁失效’的可能性。”
他顿了顿，组织着脑中那些早己烂熟于心的理论知识，将它们巧妙地编织成一张足以以假乱真的大网。
“我在学院的图书馆里，读过一篇关于‘蝴蝶效应在复杂结构体系中的应用’的冷门论文，作者是联邦第三科学院的亚当斯教授。
论文中提到，任何高度精密的系统，无论设计得多么完美，都必然存在着理论上的‘失效奇点’。
这个奇点可能是一个螺丝一根线路，或者一个散热口。
它本身毫不起眼，但在特定的外部能量和角度的介入下，就有可能触发整个系统的连锁崩溃。”
林远的语速不快，条理却异常清晰，那些专业的术语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说服力。
“‘暴君号’旗舰的设计图纸和‘幽灵’级战机的性能参数，我都背过。
根据我的记忆和超过三千次的战术推演，我发现‘暴-幽’协同作战体系存在一个理论上的致命缺陷——‘幽灵-7号’的左侧引擎冷却管，在极限规避机动时，会暴露0.3秒，且其结构强度是整个机体中最薄弱的环节。
而它的爆炸，有极高的概率会波及到旁边的僚机，从而将其推向‘暴君号’旗舰的外挂式弹药仓……”霍恩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盛怒，逐渐变成了惊愕，最后化为一丝凝重。
他虽然不完全懂林远口中那些深奥的理论，但他能听出，这套说辞逻辑自洽，有理有据。
“……所以，我最后那一脚，并非胡来。”
林远看着霍恩的眼睛，无比真诚地说道，“那是我在三十秒内，基于当时我机甲的剩余能量、陨石的质量、以及敌方阵型的相对位置，计算出的唯一可能触发‘连锁失效’的方案。
说实话，我自己也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把握。
这是一场赌博，教官。
一场基于严谨理论的疯狂的赌博。
我赌赢了。”
审查室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霍和中校紧锁着眉头，他无法反驳。
因为林远说的每一个理论，每一份数据，都是真实存在的。
只是，将这些理论运用到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并且成功了……这己经不是天才可以形容的了这简首是妖孽！
“一派胡言！”
雷凯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你以为你是谁？
联邦主脑吗？
在那种情况下计算出这种结果？
你分明就是走了狗屎运的骗子！”
他情绪激动地想上前揪住林远的衣领。
就在此时林远的目光微微一动。
他看到一条纤细的金色因果线，连接着雷凯即将迈出的右脚和墙边一个几乎被人遗忘的清洁机器人。
因果扰动触发条件：身体向左侧微倾3.7度。
结果：雷凯的军靴将踩中机器人的防滑履带边缘，导致其重心不稳，向前扑倒。
林远几乎是下意识地身体极其微小地向左侧偏了一下，就像是长时间站立后不经意的放松。
“你……”雷凯怒吼着踏出一步。
“噗——”他的军靴精准地踩在了那台刚好滚动到他脚边的清洁机器人的履带上。
坚硬的军靴踩在滑溜的履带上，结果可想而知。
雷凯只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在一声惊呼中，以一个极其狼狈的“饿狗扑食”姿势，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砰”的一声闷响，让整个审查室的气氛变得无比尴尬。
霍恩中校眼角抽搐了一下，看着趴在地上的雷凯，怒斥道：“雷凯！
注意你的言行！
这里是审查室，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还不快起来！”
雷凯涨红了脸，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羞愤欲绝。
他想不通，自己一个A级基因强化者，怎么会平地摔跤？
他恶狠狠地瞪着林远，却发现对方正用一种“关切”中带着一丝无辜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说：“你没事吧？”
这一下，彻底浇灭了雷凯的气焰，也打消了霍恩心中最后一丝怀疑。
一个能在实战中做出那种神级预判和操作的人，怎么可能在现实中如此“迟钝”，连躲开一个摔倒的同学都做不到？
或许……他真的只是一个理论上的疯子，而刚才的胜利，也真的只是那个疯狂理论下的一次奇迹。
一个……无法被复制的奇迹。
“好了。”
霍恩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林远你的解释我姑且接受了。
你的考核通过。
但是，我必须警告你，战场不是你的实验室，这种赌博式的胜利，不会有第二次。
出去吧。”
“是，教官。”
林远敬了个礼，转身离开。
当他走出审查室，重新沐浴在学院人工太阳的光芒下时，他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在他身后，霍恩中校看着屏幕上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喃喃自语：“连锁失效……失效奇点……难道，未来的星际战争，要变成数学家和理论家的战场了吗？”
而林远，则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右手。
在他的视野中，无数条崭新的因果之线正从西面八方汇聚而来连接到他的身上。
有来自霍恩的持续观察，有来自雷凯的怨恨，还有更多来自其他同学的敬畏、好奇和嫉妒。
世界，己经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任人嘲笑的F级废物。
他是林远，一个手握宇宙剧本的……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