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班时江屿又堵在公司门口。同事挤眉弄眼从我身边蹭过去,故意扬着嗓子:“晚晚,
你男朋友真黏人!”我懒得解释。江屿穿一身黑色运动服,斜倚着墙。他个子高,腿又长,
杵在那儿像根电线杆子,引得下班的小姑娘频频侧目。他手里拎着个塑料袋,
印着楼下便利店的logo。“给。”他把袋子塞我怀里。里面是两个热乎乎的饭团,
一个金枪鱼,一个照烧鸡排。还有一瓶草莓牛奶,瓶身凝着细细的水珠。“谢了。
”我拿出牛奶,插上吸管。甜腻的草莓味滑进喉咙,稍微驱散了加班的烦躁。江屿没接话,
走在我旁边,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盖住我半个身子。这场景太熟悉。从高中毕业到现在,
七年了。他像个准时打卡的NPC,风雨无阻出现在我公司楼下,塞给我一份便利店晚餐,
然后沉默地陪我走完从公司到我出租屋那十五分钟的路。起初我还问:“江屿,
你是不是闲得慌?”他眼皮都不抬:“顺路。”顺个鬼。他家在城东高档小区,
我租的老破小在西边,南辕北辙。后来我就不问了。饭团挺好吃的,省一顿晚饭钱,
还多了个免费保镖。挺好。走到楼下那家永远散发着油垢味儿的沙县小吃门口,我停下。
“到了。”我咬着吸管,含糊地说。江屿也停下。昏黄的路灯落在他侧脸上,
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盯着沙县玻璃门上油腻的污渍,看了几秒,
才把目光移到我脸上。“林晚,”他开口,声音有点哑,像熬了三天夜,“我们在一起吧。
”吸管被我咬扁了。草莓牛奶的甜味猛地冲上鼻腔,呛得我咳嗽起来。
我怀疑自己加班加出了幻听。“你说什么?”我抹掉咳出来的眼泪,抬头看他。
江屿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得不像他。他平时总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我说,”他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清晰得吓人,“林晚,我们试试。”我脑子嗡的一声。
不是害羞,不是激动,是懵。纯粹的懵。江屿?跟我?在一起?
这比老板突然宣布下周全体带薪休假一年还不靠谱。“你……”我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今天被门夹了脑袋?还是打游戏输惨了受刺激了?”江屿没笑,眼神沉沉的,
像压着什么东西。“我很清醒。”“那你就是疯了。”我斩钉截铁,
把手里喝了一半的牛奶塞回他手里,“赶紧回家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我转身就往楼道里冲,老旧的感应灯被我跺脚的声音惊醒,闪了几下,
发出苟延残喘的昏黄光晕。“林晚!”他在后面喊我名字。我没回头,蹬蹬蹬跑上楼,
钥匙捅了半天才捅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防盗门。关门,反锁,背靠着冰冷的铁门,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搞什么?江屿喜欢我?开什么国际玩笑!我们俩,从穿开裆裤就认识。
他揪过我辫子,我往他饭盒里丢过沙子。初中他收到情书,是我帮他念的,
还嘲笑那女生字丑。高中他替我抄作业,我帮他打掩护逃课。大学虽然不在一个学校,
但每次失恋主要是他,我忙着打工,都是我抱着纸巾盒听他哭诉。太熟了。
熟得就像左手摸右手,毫无波澜。他怎么可能喜欢我?还“试试”?试个屁!
肯定是最近他家里又催婚,把他逼急了,病急乱投医,拿我当挡箭牌。对,一定是这样。
我把自己摔进那张吱嘎作响的二手沙发,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置顶聊天是江屿。
头像是一片漆黑的海,他拍的,说这叫“深渊凝视”。我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半天没动。
问他?问他是不是认真的?问他是不是被家里逼疯了?不行。万一他真是抽风,我一问,
他顺着杆子爬上来怎么办?不能给他错觉。我烦躁地把手机丢开,屏幕朝下扣在沙发垫上。
眼不见为净。江屿没再提那晚的事。他依旧每天准时出现在公司楼下,手里拎着便利店袋子。
照烧鸡排饭团,金枪鱼饭团,草莓牛奶。偶尔换成关东煮,或者新出的面包。他不说话,
我也当哑巴。接过袋子,埋头吸溜牛奶,或者啃饭团,一路沉默地走。只是气氛变了。
以前那种心照不宣的“顺路”默契荡然无存。空气里像绷着一根看不见的弦,
稍微一碰就会发出刺耳的声响。同事们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暧昧。“晚晚,
你跟你家那位闹别扭了?”午休时,隔壁工位的李姐端着保温杯凑过来,一脸八卦,
“以前有说有笑的,这几天怎么都板着脸?”“没闹。”我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报表,
手指敲得飞快,“他最近话少。”“啧,”李姐一副过来人的表情,“小年轻谈恋爱就这样,
闹点小情绪正常。不过江屿那孩子真不错,天天接你下班,风雨无阻的。现在这样的男的,
打着灯笼都难找哦!”我敲键盘的手指顿了一下。是啊,打着灯笼都难找。可我不想找啊!
我的终极梦想,就是当一条安安静静的咸鱼。朝九晚五虽然经常加班,工资够养活自己,
租个小窝,下班窝在沙发里追剧看小说打游戏,没人烦我,我也不烦别人。周末睡到自然醒,
点个外卖,快乐似神仙。谈恋爱?多麻烦。要约会,要过节,要纪念日,要猜对方心思,
要吵架,要和好……想想就头大。江屿的存在,完美符合我咸鱼生活的需求。他像空气,
安静,必要,但不需要额外花费精力去维系。他给我带饭,陪我走路,
解决我偶尔冒出来的小麻烦比如修电脑,通下水道,我们之间不需要甜言蜜语,
不需要浪漫惊喜,甚至连“朋友”这个标签都显得多余。现在他非要打破这种平衡。烦死了。
打破平衡的,不止江屿。还有苏晓雅。苏晓雅是我大学室友兼闺蜜。人长得漂亮,会打扮,
嘴甜,在公关公司混得风生水起。我们关系一直不错,虽然工作后见面少了,但微信没断过。
周六下午,她突然一个电话砸过来。“晚晚!救命!江湖救急!
”我正窝在沙发里看一部无脑甜宠剧,薯片咬得咔嚓响。“又怎么了苏大小姐?”“晚上!
就今晚!我妈给我安排的相亲,推不掉!你陪我一起去!”她声音又急又快,背景音嘈杂,
估计还在外面。“不去。”我一口回绝,“你相亲拉我当什么电灯泡?嫌瓦数不够亮?
”“哎呀不是!”苏晓雅急了,“那男的我妈同事的儿子,听说是个搞IT的,特别闷!
我一个人去多尴尬啊!你就当陪我吃顿饭,吃完咱俩溜,姐请你吃小龙虾!
”我想了想周末空空如也的日程,以及免费的小龙虾。“行吧。地点发我。”“爱你!
晚上七点,市中心‘时光里’餐厅,靠窗第三个卡座!打扮一下啊!”电话挂了。
我看着手机,叹了口气。咸鱼的周末计划泡汤。晚上七点,我踩着点到了“时光里”。
这餐厅装修得挺有格调,灯光昏黄暧昧,放着舒缓的爵士乐。靠窗第三个卡座,
苏晓雅已经到了,正低头玩手机。她今天穿了一条酒红色的吊带裙,衬得皮肤雪白,
卷发慵懒地披在肩头,妆容精致,耳环闪闪发亮。往那儿一坐,就是一道风景线。
再看看我自己,套头卫衣,牛仔裤,帆布鞋,素面朝天,头发随便抓了个马尾。
跟这里格格不入。“晚晚!这边!”苏晓雅看见我,眼睛一亮,招手。我刚坐下,
一个穿着格子衬衫、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就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手机,
屏幕上似乎是个复杂的代码界面。“你好,是苏小姐吗?我是陈默。”男人声音不高,
有点拘谨。“你好你好!我是苏晓雅,这是我闺蜜林晚。”苏晓雅热情地介绍,
笑容无懈可击。陈默冲我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目光又黏回苏晓雅脸上,耳根有点红。
点餐,上菜。气氛果然如苏晓雅所说,沉闷无比。陈默显然不擅言辞,问一句答一句。
问工作,答“写代码”;问爱好,答“看书,写代码”;问平时去哪玩,答“在家,
写代码”。苏晓雅脸上的职业假笑都快挂不住了,桌下的高跟鞋尖轻轻踢了我一下。
我认命地清了清嗓子,试图活跃气氛:“陈先生写代码很厉害啊,是哪个方向的?”“后端,
主要用Java和Python。”陈默推了推眼镜。“哦哦,厉害厉害。
”我干巴巴地捧场,实在接不下去了。苏晓雅立刻接过话头,
开始聊她最近做的某个时尚品牌活动,什么KOL、流量、曝光率,听得陈默一愣一愣的,
眼神更茫然了。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我埋头苦吃,只想赶紧结束这尴尬的刑场。中途,
苏晓雅起身去洗手间。桌上只剩下我和陈默大眼瞪小眼。他低头盯着餐盘边缘,
仿佛那里有世界上最有趣的代码。我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划拉着朋友圈。突然,
餐厅入口处传来一点小小的骚动。我下意识抬头望去。玻璃门被推开,几个人走进来。
为首的那个身影,高大挺拔,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灰色运动裤,
却硬是穿出了T台模特的感觉。是江屿。他旁边跟着几个男的,看着像朋友或同事,
说说笑笑。其中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正兴奋地指着我们这边靠窗的位置,
似乎在说这边视野好。江屿的目光随意地扫过来,掠过陈默,然后,定在了我身上。
隔着半个餐厅,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那双总是懒洋洋没什么情绪的眼睛,
猛地沉了下去,像暴风雨来临前阴郁的海面。他直勾勾地看着我,
又看了看我对面坐立不安的陈默,眼神锐利得像刀子。我心脏猛地一跳。完了。
他肯定误会了!我下意识想躲开他的视线,但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江屿没动。
他身边的花衬衫男人还在嚷嚷:“屿哥,看啥呢?那边有美女?”说着也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江屿抬手,似乎很随意地按在花衬衫男人的肩膀上,阻止他继续探头探脑。
他低声对同伴说了句什么,然后径直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他步子迈得很大,
几步就到了卡座边。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笼罩住我和陈默。
陈默被他突然出现的气势吓了一跳,推了推眼镜,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江屿没看陈默,
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声音听不出情绪:“林晚。”我头皮发麻,干笑一声:“嗨,
好巧啊江屿,你也来吃饭?”“嗯。”他应了一声,视线终于转向陈默,带着审视,
“这位是?”“哦,这是我朋友,陈默。”我赶紧介绍,心提到嗓子眼,“陈默,
这是我……邻居,江屿。”“邻居”两个字说出口,我自己都觉得别扭。江屿的眼神更沉了。
他没伸手,只是对陈默极其冷淡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重新看向我。
“你电话打不通。”他陈述事实,语气平平。我这才想起,下午追剧嫌烦,
把手机调了静音扔在包里,一直没看。“啊?哦,可能静音了。”我有点心虚。“嗯。
”他应了一声,没再追问,但也没走的意思。就那么杵在那里,像一尊门神,
气压低得周围的空气都稀薄了。陈默被这低气压弄得坐立不安,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
就在这时,苏晓雅回来了。她看到江屿,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呀!江屿!这么巧!你也在这吃饭?”她声音又甜又亮,自然地走到我身边坐下,
亲昵地挽住我的胳膊,身体微微前倾,露出优美的颈线,仰头看着江屿,“好久不见啦!
你还是这么帅!”江屿的目光在她挽着我胳膊的手上停留了一秒,又移回我脸上,
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嗯。”他还是那个单音节,惜字如金。
苏晓雅像是感觉不到尴尬,继续热情洋溢:“我们晓晚今天陪我出来见个朋友,
没想到能碰到你!真是缘分!你一个人?要不要一起坐?”她说着,还往里挪了挪,
空出位置,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江屿。我头皮都快炸了。苏晓雅你搞什么?!
陈默更是如坐针毡,恨不得把头埋进餐盘里。江屿终于把视线从我这块“木头”上移开,
看向苏晓雅。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不了,朋友在那边等。
”他下巴朝远处他们那桌扬了扬,然后目光又落回我身上,“林晚,吃完早点回去,别太晚。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就走,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
直到他回到他那桌坐下,我才感觉周围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苏晓雅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松开我的胳膊,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语气有点微妙:“晚晚,你跟江屿……还那样啊?
”“哪样?”我有点没好气,心口还因为刚才那阵低气压堵得慌。“就……不清不楚呗。
”苏晓雅耸耸肩,拿起小镜子补口红,状似无意地说,“他对你管得可真宽,跟查岗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正牌男友呢。”“他是我邻居,从小一起长大,关心一下怎么了?
”我下意识反驳,心里却因为她那句“不清不楚”更烦躁了。“关心?
”苏晓雅从镜子里瞥我一眼,眼神有点古怪,“晚晚,你别太天真。男人对女人,
哪有那么多纯洁的关心?尤其是江屿那样的,身边缺女人吗?”她合上小镜子,身体凑近我,
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的意味:“我听说,江屿他们家公司最近在谈一个大项目,
好像跟我们公司也有点关系。他这时候突然对你‘关心’起来……你懂的吧?
”我拿着叉子的手僵在半空。苏晓雅什么意思?她在暗示江屿接近我,别有用心?
为了他家的生意?荒谬!我认识江屿二十几年!他是什么人,我难道不清楚?
一股莫名的火气窜上来。我把叉子往盘子里一扔,发出清脆的响声,
把旁边神游天外的陈默吓了一跳。“晓雅,你胡说什么呢!”我声音有点冲,
“江屿不是那种人!”苏晓雅被我吼得一愣,随即脸上浮起委屈:“晚晚,你凶我干嘛?
我也是为你好!怕你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江屿那种人,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他……”“够了!”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陈默也跟着站了起来,手足无措。“我吃饱了,先走了。”我抓起包,看也没看苏晓雅,
对陈默胡乱点了下头,“陈先生,抱歉,你们慢用。”说完,我逃也似的冲出了餐厅。
外面的夜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我才感觉那股憋闷的火气散了一点,但心口还是堵得慌。
苏晓雅的话像根刺,扎进了脑子里。江屿……利用我?为了他家的生意?不可能!
我用力甩甩头,想把那荒谬的念头甩出去。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
就会不受控制地生根发芽。接下来的几天,我刻意躲着江屿。下班故意磨蹭半小时,
或者提前溜走。在公司门口没看到那根熟悉的“电线杆”,心里松了口气,
可又莫名其妙地有点空落落。他没再发微信问我为什么不等他,也没堵我。
便利店的热饭团和草莓牛奶消失了。晚餐重新变成沙县或者泡面。
生活好像回到了他表白之前的轨道。但我知道,不一样了。苏晓雅的话,
像幽灵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他那种人,
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怕你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烦死了!周五下午,
部门临时通知加班,赶一个急活。等我和几个同事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公司大楼时,
已经快晚上十一点。夜风很凉,街上行人稀少。“晚晚,这么晚了,你怎么回?打车吗?
”同事小张问我。“嗯,叫个车吧。”我拿出手机。刚点开打车软件,
一辆熟悉的黑色SUV悄无声息地滑到路边,停在我面前。车窗降下,
露出江屿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车。”他言简意赅。几个同事互相交换着暧昧的眼神,
小张更是夸张地“哦~”了一声,笑嘻嘻地推了我一把:“快去吧晚晚!
有护花使者我们就放心啦!拜拜!”我:“……”看着同事们走远,我站在原地没动,
看着车里的人。江屿也看着我,路灯的光线在他深邃的眼窝里投下阴影,看不清情绪。
他没催,就那么等着。躲了几天,还是没躲掉。我深吸一口气,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车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和干净的皂角香,是他身上惯有的味道。以前觉得挺好闻,
现在却让我神经紧绷。他没问我为什么躲他,也没提那天餐厅的事。
车子平稳地汇入夜色中的车流。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灯,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江屿。”“嗯?”他目视前方,
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苏晓雅说……”我斟酌着用词,尽量显得不那么尖锐,
“你家公司最近在谈一个大项目,跟我们公司也有点关系?
”江屿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骨节泛白。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
声音有点冷:“她跟你说的?”“嗯。”我盯着他的侧脸轮廓,想捕捉一丝一毫的心虚。
他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所以,”他侧过头,飞快地瞥了我一眼,
眼神锐利得像冰锥,“你觉得我那天跟你说‘试试’,是因为这个项目?因为想利用你?
”被他这么直白地点破,我脸上有点挂不住,但还是梗着脖子:“我没那么说!
我就是……问问!”“问问?”江屿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靠边急停。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寂静。我身体因为惯性前倾,又被安全带狠狠勒回椅背。心脏狂跳。
他解开安全带,整个人转过来,身体迫近,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那双总是懒散的眼睛此刻燃烧着怒火,死死地盯着我。“林晚,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
”他声音压抑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为了点狗屁生意,
拿自己二十几年的感情当筹码?”我被他的怒火震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是,
我家是在谈项目!跟你公司也确实有交集!”他胸膛起伏,气息有些不稳,
“但那跟我江屿喜不喜欢你林晚,有他妈半毛钱关系?!”“我江屿想要什么,
用得着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林晚,你是不是觉得我特贱?”他最后一句话,
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受伤的嘶哑。我被他吼懵了,看着他赤红的眼睛,
心里那点怀疑和别扭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恐慌和后悔淹没。“我……我不是……”我张了张嘴,
却发现自己词穷。江屿死死地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十几秒。那眼神里有愤怒,有失望,
还有一种深切的疲惫。然后,他猛地收回目光,重新坐直身体,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喇叭发出一声刺耳的悲鸣。他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冷得像冰渣。“下车。”我一怔。
“我说,下车。”他重复,没有看我。车停在一条相对僻静的辅路上,
周围只有昏黄的路灯和偶尔疾驰而过的车影。我看着江屿冰冷的侧脸,知道他是认真的。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难堪涌上来。我咬着嘴唇,用力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冲了下去。
车门在我身后被重重关上。黑色SUV没有丝毫停留,引擎发出一声低吼,像受伤的野兽,
迅速汇入车流,消失在夜色里。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带着湿气。我抱着胳膊站在路边,
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眼泪毫无征兆地滚了下来。我搞砸了。彻底搞砸了。
我和江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冷战。比上次躲着他更彻底。他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公司楼下不再有那个沉默的身影。微信置顶的那个聊天框,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我冲下他车的那天晚上。是我发过去的,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石沉大海。便利店的热饭团吃起来索然无味。下班回家的路,十五分钟,
变得格外漫长和冷清。苏晓雅找过我几次,电话微信,语气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的讨好。
我没接,也没回。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她的那些话,像毒藤一样缠绕着我,
让我失去了判断,伤害了江屿。周末,我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像条真正的、快要发霉的咸鱼。可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却越来越清晰。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习惯了身边有个人形背景板,习惯了那份不动声色的照顾,一旦抽离,
才发现那背景板早已无声无息地嵌进了生活的缝隙里。周一上班,
整个部门都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大老板亲自坐镇,召集我们部门开会。会议室里,
气氛凝重。“我们准备了三个月,投入了大量资源的‘星耀’项目投标方案,
”大老板脸色铁青,手指重重敲着桌面,“核心的定价策略和部分关键数据,被泄露了!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星耀”项目是我们公司今年最重要的战略项目,竞争对手是业界龙头“启航科技”。
我们原本凭借更优化的方案和更有竞争力的价格,有很大希望中标。可现在……方案泄露了?
“就在上周五晚上!”大老板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我们每一个人,
“对方‘启航科技’提交的最终方案,核心部分,几乎与我们高度雷同!
尤其是定价区间和几个关键的成本测算点!这绝不是巧合!”我的心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