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顾凛熬过七年之痒的第六年零三个月，撞见他和我的闺蜜乔娜在试衣间热吻。
乔娜挑衅地展示他送的新款包：“他说我比你有趣多了。
”我笑着把顾凛所有衣物打包扔进垃圾站，群发消息：“祝二位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第一章苏未晞把最后一口冰美式灌下去，苦得皱了皱鼻子。咖啡店落地窗外，
刚下过雨的街道湿漉漉地反着光，空气里有股子泥土和尾气混合的怪味儿。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顾凛发来的消息。宝贝，晚上临时加班，别等我了，你先睡。
后面还跟了个拥抱的表情包。她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顿了顿，飞快地敲了两个字：好。
发完，她盯着那简单的回复看了几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硌了一下，不疼，就是有点闷。
和顾凛在一起六年零三个月了，熬过了传说中能把爱情磨成粉的“七年之痒”门槛，
眼看着就要迈进第七个安稳的年头。激情这玩意儿，早被日子熬成了温吞的白粥，
喝下去不烫嘴，也尝不出什么惊喜。加班？最近他加班的频率，快赶上她每月那几天了。
“未晞！发什么呆呢？”带着笑意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乔娜风风火火地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新做的栗色卷发蓬松地垂在肩头，
身上有股甜腻的香水味。她手里拎着个眼熟的购物袋，是市中心那家死贵死贵的奢侈品店。
“等你等得花儿都谢了。”苏未晞把心底那点闷压下去，扯出个笑，指了指她手里的袋子，
“又血拼去了？什么好东西？”乔娜眼睛亮晶晶的，献宝似的把袋子往桌上一放，
发出“咚”的一声轻响。“看！刚入的！”她小心翼翼地从防尘袋里拎出一个链条小包，
金属扣在灯光下闪着冷硬的光，“新款，难抢死了！”苏未晞的目光落在那包上，
笑容淡了点。这包，她上周在顾凛手机浏览器的历史记录里见过。当时还打趣他，
是不是偷偷开窍了要给她惊喜。顾凛当时怎么回的？他打着哈哈把手机抢回去，说随便看看。
“挺好看。”苏未晞拿起自己的帆布包，声音平平，“走吧，不是说要去试那家新开的店？
”“走走走！”乔娜兴奋地把新包收好，挽住苏未晞的胳膊，“我跟你说，
那家店的衣服绝了，特别显身材！顾凛眼光真毒，
就他推荐的这地儿……”乔娜还在旁边叽叽喳喳，像只快乐的小鸟。苏未晞任由她挽着，
脚步踩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顾凛推荐的？
她这个正牌女友都不知道城西开了家新的设计师买手店。那点闷在胸口的东西，
好像又沉了一分。新开的店叫“云霓”，装修得像个冷冰冰的艺术馆，纯白，空旷，
衣服像展品一样稀稀拉拉地挂着，透着股“我很贵”的气息。导购小姐挂着标准化的微笑，
眼神在乔娜的新包和苏未晞的帆布包之间微妙地转了个来回。乔娜目标明确，
直奔一排剪裁凌厉的小裙子，挑了两件就往试衣间走。“未晞，帮我看看哪件好看！
”她声音带着雀跃。“好。”苏未晞应着，在试衣间外供客人休息的白色绒面沙发上坐下。
沙发很软，几乎把人陷进去。她百无聊赖地翻着茶几上的杂志，纸页哗啦作响，
脑子里却有点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乔娜进去试衣间已经快二十分钟了。
苏未晞抬头看了看那扇紧闭的磨砂玻璃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搞什么？
换两件衣服要这么久？她站起身，打算过去问问。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发出清晰的“哒、哒”声，在过分安静的店里显得有些突兀。离试衣间还有几步远时，
里面终于传出了点声音。不是乔娜的说话声，是……一种压抑的、急促的喘息，
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还有……男人模糊的低语？苏未晞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血液像是瞬间冻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认得出那个压低了的、带着点沙哑的男声。顾凛。绝对是他。
世界的声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抽走，
只剩下那扇磨砂玻璃门后传来的、令人作呕的声响。像毒蛇的信子，嘶嘶地舔舐着她的耳膜。
她像个僵硬的木偶，一步步挪到那扇该死的门前。门没有完全关严，留下了一道窄窄的缝隙。
透过那道缝隙，她看到了。狭小的试衣间里，灯光暧昧。乔娜背对着门，
身上的新裙子拉链只拉了一半，露出光滑的脊背。而顾凛，她的男朋友顾凛，
正把她抵在冰冷的镜面上，忘情地吻着她的脖颈。乔娜仰着头，脸上是迷醉的表情，
一只手还紧紧抓着顾凛的衬衫后背，昂贵的布料被攥得一团糟。顾凛的手，
那只苏未晞牵过无数次、无比熟悉的手，正探进乔娜没拉好的裙子里。
嗡——苏未晞脑子里一片空白，像被高压电流狠狠击中。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猛地捂住嘴，
才没当场吐出来。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踉跄着后退一步，
后腰狠狠撞在冰冷的金属衣架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试衣间里的动静戛然而止。
门被猛地拉开。顾凛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情欲和被打断的恼怒，
看到门外脸色惨白如纸的苏未晞时，他瞳孔骤然紧缩，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得一干二净。
“未晞？！”他失声叫道，声音都变了调，下意识地把还衣衫不整的乔娜往自己身后挡。
乔娜也看到了苏未晞，她脸上的迷醉瞬间变成了惊慌，
随即又浮起一丝掩饰不住的尴尬和……一丝奇异的、类似于胜利者的得意？
她飞快地把自己的裙子拉链拉好，捋了捋凌乱的头发。空气死寂。
导购小姐在不远处探头探脑，眼神里充满了看八卦的兴奋。苏未晞的目光死死钉在顾凛脸上，
那眼神，像在看一个从阴沟里爬出来的陌生人。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六年零三个月……就换来这么个玩意儿？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笑，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带着冰碴子。她没看乔娜，
也没再看顾凛那张让她恶心的脸。她只是慢慢地、挺直了脊背，
像一株被狂风骤雨击打过却不肯倒下的竹子。然后，她转过身，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
发出比来时更重、更清晰的“哒、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顾凛的心尖上。
她径直走向店外，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把身后那对狗男女，连同他们那令人作呕的气息，
彻底隔绝。门外的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
她才惊觉自己脸上早已一片冰凉。不是雨水。她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六年零三个月？
去他妈的！第二章冰冷的雨水砸在苏未晞脸上，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刺得皮肤生疼，
却奇异地浇熄了心头那团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的怒火，只剩下一种被冻僵了的麻木。
她站在“云霓”那巨大的、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的玻璃橱窗外，没有立刻离开，
反而像一尊沉默的石像。隔着朦胧的雨幕和水汽氤氲的玻璃，她清晰地看到里面上演的后续。
顾凛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正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对着乔娜低吼着什么，脸色铁青。
而乔娜，刚才还惊慌失措的乔娜，此刻却像变了个人。她微微昂着下巴，
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轻蔑，伸手安抚性地拍了拍顾凛的手臂，
然后——她拿起了自己那个崭新的、闪着冷光的链条包，手指在上面爱惜地摩挲了一下。
苏未晞的视线死死锁在那个包上。就是这个包，像一把淬毒的钥匙，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让她看清了这六年零三个月的爱情底下，爬满了怎样丑陋的蛆虫。店门被推开，
乔娜撑开一把精致的小伞走了出来，径直朝着苏未晞的方向。顾凛想追出来，
却被导购小姐拦住了，似乎在交涉什么，大概是他弄脏了那件价值不菲的裙子？
乔娜走到苏未晞面前，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地上溅开小小的水花。
她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悲天悯人的表情，仔细看，眼底深处却藏着毒蛇般的快意。“未晞，
”乔娜的声音刻意放得又轻又柔，在哗哗的雨声中却异常刺耳，“你都看见了。
”不是疑问句。苏未晞没说话，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往下淌，她的眼神空洞洞的，越过乔娜，
落在那个刺眼的包上。乔娜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包，
嘴角勾起一个了然又恶意的弧度。她甚至刻意地把包往前提了提，
让那个崭新的logo完全暴露在苏未晞眼前。“他送的。”乔娜的声音像浸了蜜糖的刀子，
慢条斯理地捅进苏未晞的心脏，“就前两天。他说……”她故意停顿了一下，
欣赏着苏未晞瞬间绷紧的下颌线，“……他说我比你有趣多了。”她轻轻叹了口气，
假模假式地，“未晞，你别怪他，也别怪我。感情这种事，勉强不来的。你……太闷了，
像个木头美人，日子久了，哪个男人受得了？”闷？木头美人？苏未晞听着这些刀子般的话，
竟然感觉不到疼了，只觉得荒谬。原来她加班到深夜给他煮的醒酒汤，记得他所有喜好，
努力融入他圈子的笨拙，在他眼里，都是“闷”？
都是比不上眼前这个靠新鲜感和奢侈品刺激的“有趣”？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疲惫感席卷了她。她看着乔娜那张涂着精致口红的嘴一开一合，
只觉得聒噪无比。“说完了？”苏未晞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却异常平静，
平静得让乔娜得意的笑容僵了一下。苏未晞抬起手，不是去擦脸上的雨水，
而是指向乔娜手里那个闪亮的包。她的指尖因为冷而微微颤抖，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锋，
直直刺向乔娜。“包不错。”她的声音不高，却穿透雨幕，清晰地砸进乔娜耳中，
“好好收着。毕竟……”她顿了顿，扯出一个毫无温度、近乎残忍的微笑，
“……垃圾配垃圾袋，挺合适的。”乔娜脸上的假笑彻底碎裂，扭曲起来：“苏未晞！
你……”“滚。”苏未晞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威压，
像瞬间冻住了周围的空气。她不再看乔娜那张扭曲的脸，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亵渎。
她转身，毫不犹豫地走进滂沱的大雨里，单薄的背影在雨幕中挺得笔直，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割开了这肮脏粘稠的雨夜。高跟鞋踩在积水的地面上，溅起浑浊的水花。
冰冷的雨水灌进领口，刺骨的寒。但她感觉不到冷。
胸腔里那点残存的、属于“苏未晞和顾凛”的东西，在刚才那场闹剧里，已经彻底死透了。
现在，该埋葬了。她掏出手机，屏幕被雨水打湿，触控有些不灵敏。
她用力地、一下下地戳着屏幕，拨通了搬家公司的电话。声音透过雨水，冷静得可怕：“对，
地址是金枫苑7栋1801。现在，立刻。所有东西，一件不留，全给我搬出来，
扔到小区垃圾集中站。”挂了电话，她站在雨里，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街道，
任由雨水冲刷。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她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回家。
清理垃圾。第三章苏未晞浑身湿透地推开家门，冰冷的雨水顺着裤管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屋子里还残留着她早上出门前煮咖啡的淡淡香气，
混合着顾凛常用的那款须后水的味道——曾经让她安心的气息，此刻闻起来却令人窒息。
她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城市透进来的霓虹微光，径直走向卧室。动作机械，
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打开顾凛的衣柜。属于他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些昂贵的衬衫、西服、领带，整齐地挂着，都是她一件件熨烫好的。
旁边还放着他收集的限量版球鞋，擦得锃亮。苏未晞看着这一切，胃里又是一阵翻搅。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恶心。然后，她像一头沉默而高效的母狮，开始了她的清理。
没有犹豫，没有留恋。她一把扯下衣架上的衣服，
昂贵的真丝衬衫、定制西装、羊绒衫……像对待一堆肮脏的抹布，粗暴地团成一团，
狠狠扔进从客厅拖过来的巨大黑色垃圾袋里。动作又快又狠，衣架被扯得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发出刺耳的声响。“哐当！”一件沉甸甸的金属雕塑被扫落在地。那是顾凛去年生日，
她跑遍半个城市才在一个独立艺术家工作室淘到的，因为他曾随口提过一句喜欢这种风格。
她看都没看那摔坏的雕塑一眼，一脚踢开。继续塞！鞋子？成双成对地拎起来，直接丢进去。
收藏的腕表？连同表盒一起，砸进袋底。
剃须刀、香水瓶、他用过的杯子……所有沾染了他痕迹的东西，通通被扫荡一空。
两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很快被塞得鼓鼓囊囊，像两个丑陋的肿瘤，堆在客厅中央。
苏未晞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未干的雨水。她环顾四周，
这个曾经被她精心布置、称之为“家”的地方，此刻显得如此空旷而陌生。最后，
她的目光落在玄关鞋柜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落满灰尘的旧篮球，皮质磨损，
颜色暗淡。那是顾凛高中校队时的旧物，他一直不舍得扔，说是青春的见证。苏未晞走过去，
弯腰捡起那个篮球。很轻，没什么分量。她用手指摩挲着粗糙的表皮，
眼前恍惚闪过很多年前，篮球场上那个笑容灿烂、汗水淋漓的少年。那个记忆里的少年，
和刚才试衣间里那个急色的、丑陋的男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
眼底最后一丝微弱的波澜也彻底平复，只剩下冰冷的、坚硬的决心。她扬起手，
没有丝毫犹豫，像扔掉一个真正的垃圾，将那个承载着所谓“青春”的旧篮球，
重重地、准确地投进了其中一个塞得快要爆炸的黑色垃圾袋里。“咚”的一声闷响，
像是给过去彻底盖棺定论。做完这一切，她直起身，走到客厅的茶几旁。
上面还放着她和顾凛的合影，照片里两人笑得没心没肺。她拿起相框，
指腹划过冰冷的玻璃表面，然后“啪”地一声，狠狠将相框面朝下扣在桌面上。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解锁。屏幕的光映亮她毫无表情的脸。点开通讯录，找到顾凛的名字，
指尖悬停。然后，她点开了群发功能，
选择了所有她和顾凛、乔娜共同认识的熟人——朋友、同学、同事、甚至双方的父母家人。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飞快地敲击，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钉子：通知：本人苏未晞与顾凛先生，自今日起正式断绝一切关系。
原因：顾凛先生与我多年‘闺蜜’乔娜小姐在商场试衣间内行苟且之事，被我当场撞破。
二人情深意浓，本人自愧不如，自愿退出，并衷心祝愿二位婊子配狗，天长地久，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贵子最好也随了二位品性。顾凛先生的全部物品已打包，
扔于金枫苑小区西侧垃圾集中站，请自行认领，过期不候。打完最后一个字，
她甚至没有再看一遍，手指重重地按下了发送键。“咻——”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
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苏未晞把手机随手扔在沙发上，像丢掉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她走到窗边，猛地拉开厚重的窗帘。窗外，城市的灯火在雨幕中晕染开一片模糊的光海。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湿冷水汽的空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像一剂强心针，
冲散了最后一丝浑浊。她拿起自己的车钥匙，
发上那个用了好几年的旧帆布包——那里面只装了她的证件、银行卡和几件简单的换洗衣物。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几年的地方，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拉开大门。“砰！
”沉重的关门声在身后响起，隔绝了过去的一切。她走进了电梯，
金属门映出她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电梯下行，数字不断跳动。当“1”亮起，
电梯门打开时，苏未晞抬步走了出去，脚步前所未有的轻松。
手机在帆布包里疯狂地震动起来，嗡嗡声不绝于耳，像一群濒死的蜂。不用看也知道，
是谁打来的。她看都没看，任由它在包里嘶鸣。走到自己的车旁，拉开车门坐进去，
系好安全带，发动引擎。车子驶出地下车库，汇入雨夜的车流。手机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
苏未晞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那个震动不停的帆布包，唇角勾起一丝冰冷嘲讽的弧度。
她伸出手，不是去接电话，而是降下了车窗。冰冷的、带着雨水气息的风猛地灌了进来，
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抓起那个嗡嗡作响、屏幕疯狂闪烁的手机，没有丝毫留恋，
像丢弃一块滚烫的烙铁，手臂一扬——一道微弱的亮光在雨夜中划出一道短暂的抛物线，
然后“啪嗒”一声，准确地落入了路旁一个积满污水的垃圾桶里。世界，终于清静了。
苏未晞升起车窗，踩下油门。红色的尾灯在雨幕中拉出两道决绝的光痕，向着未知的前方，
疾驰而去。雨水冲刷着挡风玻璃，也冲刷着过去。新生活的轮廓，在模糊的雨幕中，
开始显现。第四章 烂泥里的狂欢金枫苑西侧的垃圾集中站，
在暴雨的冲刷下散发着更加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雨水把各种垃圾泡得发胀，污水横流。
两个鼓鼓囊囊、几乎要爆开的巨大黑色垃圾袋，像两座突兀的坟包，
被随意地扔在湿漉漉的地上，格外扎眼。顾凛冲到这里的时候，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昂贵的西装外套被他胡乱抓在手里，里面的衬衫湿透了贴在身上，头发被雨水打成一绺一绺，
狼狈不堪。他脸上的血色还没恢复，眼神惊惶又愤怒，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手机在他口袋里疯狂地震动，他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无数个未接来电和消息提示，
来自父母、朋友、同事……还有几条刺眼的短信：顾凛！你搞什么鬼？未晞群发的是真的？
！——发小A。顾凛，你太让我失望了！乔娜？你怎么对得起未晞？——大学同学B。
顾先生，关于你和乔小姐的事情，公司内部影响很不好，请你明天务必来一趟HR办公室。
——部门主管。“操！”顾凛低吼一声，烦躁地把手机塞回口袋，
目光死死锁在那两个垃圾袋上。雨水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滴。他冲过去，
像疯了一样撕扯着其中一个袋子。劣质的黑色塑料被他粗暴地撕开一个大口子，
里面的东西哗啦一下涌了出来——揉成一团的真丝衬衫沾上了污水，
昂贵的定制西装被压在脏兮兮的厨余垃圾下面，一只限量版球鞋滚了出来，
掉进浑浊的泥水里……还有那个他珍藏的旧篮球，此刻像一个被遗弃的废物，滚在污水坑里。
“苏未晞！你他妈疯了！”顾凛看着自己珍视的东西像垃圾一样被丢弃、践踏，
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对着空无一人的雨夜咆哮，“你凭什么扔我东西！你给老子滚出来！
”回应他的只有哗啦啦的雨声。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疾驰而来，
一个急刹车停在垃圾站旁边。车门打开，乔娜撑着伞，踩着高跟鞋，
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污水坑走了过来。她脸上的妆容被雨水晕开了一点，显得有些狼狈，
但眼神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亢奋。她一眼就看到了顾凛脚边那堆被污水浸泡的“垃圾”里，
一个眼熟的防尘袋一角。“我的包！”乔娜尖叫一声，也顾不上脏了，
扑过去一把从污水中拽出那个印着奢侈品logo的防尘袋。她颤抖着手拉开拉链，
里面那个崭新的链条包露了出来。还好，防尘袋隔绝了大部分污秽，
包本身看起来只是沾了点水渍。乔娜松了口气，随即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愤怒涌上来。
她抱着包，转向浑身湿透、脸色铁青的顾凛，声音带着哭腔和指责：“顾凛！你看看！
她就是个疯子！泼妇！她竟然把我的包也扔到这种地方！这可是你送我的！
”顾凛正被怒火和难堪灼烧着，乔娜的哭诉像一根导火索。
他看着乔娜怀里那个崭新的、在肮脏环境中依旧闪亮的包，
再想想自己那些被污水泡着的宝贝，一股邪火全冲着乔娜去了。“你闭嘴！
”顾凛猛地甩开乔娜抓着他胳膊的手，力气大得让乔娜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他指着乔娜怀里的包，眼睛赤红，口不择言地吼道：“要不是你！
要不是你非要今天去那家破店！非要拉着她！能有这事儿？！都是你惹出来的！
你还抱着这个破包！你知不知道老子现在工作都可能要丢了！”乔娜被他吼懵了，
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刚才还在试衣间里对她浓情蜜意的男人。
他脸上的情意绵绵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狰狞的怒火和毫不掩饰的推卸。
巨大的落差和羞辱感瞬间淹没了她。“顾凛！你混蛋！”乔娜也尖叫起来，
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流，“是你自己管不住下半身！现在倒怪起我来了？这包是你自愿送我的！
你说她像块木头，说我比她有趣！现在出了事，你就翻脸不认人了？你算什么东西！
”“我算什么东西？呵！”顾凛气极反笑，指着自己那堆在污水里的“宝贝”，“看看！
看看我的东西！都被她当垃圾扔了！
还有那些群发的消息……我顾凛的脸都被你们这两个女人丢尽了！
”他把所有责任一股脑儿推了出去。“我丢你的脸？”乔娜抱着包，气得浑身发抖，
声音尖利刺耳，“顾凛，我告诉你！
就你这种出了事只会推卸责任、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的怂包软蛋，活该被苏未晞甩！
活该像个垃圾一样被扔在这里！我乔娜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你说什么？！
”顾凛被戳到痛处，扬起手，作势要打。乔娜毫不畏惧地昂着头，
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你打啊！让大家都看看你顾凛是个什么货色！打女人的孬种！
”顾凛的手僵在半空中，看着乔娜那张因愤怒和雨水冲刷而显得格外刻薄的脸，
再看看周围环境——污水横流，恶臭弥漫，自己像个落汤鸡一样站在垃圾堆里，
跟一个同样狼狈的女人撕扯对骂……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羞耻感和无力感狠狠攫住了他。
他像被抽干了力气，扬起的手颓然落下。他猛地转身，不再看乔娜，
也不再管地上那堆被污水浸泡的“财产”，像逃避瘟疫一样，
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茫茫雨幕里，背影仓惶又绝望。乔娜抱着那个湿漉漉的包，站在原地，
看着顾凛狼狈逃走的背影，
又低头看看怀里这个曾经让她欣喜若狂、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的战利品。雨水冰冷，
刚才对骂的亢奋褪去，巨大的空虚和冰冷涌了上来。她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赢了苏未晞吗？抢到了这个男人？
为什么感觉……自己好像也掉进了这个肮脏的垃圾堆里，怎么也爬不出来了？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垃圾站，冲刷着地上那堆昂贵的“垃圾”，
也冲刷着两个在泥泞中互相撕咬的灵魂。这场烂泥里的狂欢，没有赢家。第五章市中心，
高耸入云的“启辰资本”大厦。二十八楼，项目一部，
空气里弥漫着键盘敲击声、低沉的电话交谈和咖啡因的焦香。巨大的落地窗外，
是这个城市永不疲倦的天际线。苏未晞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西装套裙，
头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成一个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她坐在自己的工位上，
对着三块电脑屏幕，指尖在键盘上飞舞，神情专注。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
勾勒出一层干练而沉静的光晕。“苏经理，这是星耀科技尽调的补充材料，法务那边刚过完。
”一个年轻助理将一沓厚厚的文件放在她桌角。“好，谢谢。”苏未晞头也没抬，
声音清晰平稳，“放这儿，我二十分钟后看。”“还有，周总说下午三点的小组会，
想听你重点汇报一下新能源车电池项目A轮融资的潜在风险点。”“明白。
资料我已经准备好了。”苏未晞指了指手边一个蓝色的文件夹。助理点点头，
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苏未晞端起手边的马克杯，喝了一口早已冷掉的黑咖啡。
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却让她异常清醒。距离那个暴雨倾盆的垃圾站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