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斑里的指纹阁楼天窗漏下的光柱里，无数尘埃在翻滚。我蹲在地板上，
指尖抚过那道半朽的墙缝时，指甲缝突然卡进些潮湿的粉末——是陈年的霉斑，
混着点暗红的碎屑，像干涸的血痂。"林先生，
这墙后面......"赵淑兰的声音在身后发颤，翡翠镯子撞在木箱角，"上次来收旧物，
我总觉得这墙在喘气。"我没回头，从工具包里摸出镊子，小心翼翼地剥离墙皮。
第三块松脱的木板后，露出个黑黢黢的洞。洞口边缘的木茬上，沾着枚模糊的指纹，
指腹处有圈深深的茧子，像是常年握着什么尖锐的东西。洞底铺着块褪色的红绒布，
布上卧着个深褐色的盒子。胡桃木的纹路里嵌着层薄灰，铜质包角却亮得异常，
仿佛昨夜还有人摩挲过。"这是......"赵淑兰的声音突然卡住。
我已经认出了那缠枝莲纹样。三个月前在精神病院整理张医生遗物时，
他枕头下那本病例夹的锁扣，刻着一模一样的花纹。病例最后一页贴着张剪报，
民国二十七年的《申报》社会版，标题被红笔圈着：沈府少奶奶失踪，家中八音盒无故自鸣。
镊子尖碰到铜片的瞬间，盒子突然"咔哒"响了一声。像是有人在里面，
用指甲轻轻叩了叩盒底。阁楼的灰尘突然静止，光柱里的尘埃悬在空，
连赵淑兰的呼吸声都消失了。只有那道墙缝里的霉斑，在我指尖慢慢洇开，
像朵正在绽放的暗红莲花。第一章 染血的八音盒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八音盒时，
指甲缝里还嵌着老宅阁楼的霉斑。那是个深褐色的胡桃木盒子，边角包着铜片，
表面刻着缠枝莲纹样，只是莲花的花瓣被磨得发亮，露出底下的浅色木茬，
像被人反复抚摸过。老板娘赵淑兰用戴着玉镯的手把它推到我面前，
翡翠镯子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林先生，这物件有点邪性，您掂量着收。
"我的指尖刚碰到铜片，就像被冰锥扎了一下。七月的午后，古董店的空调坏了，
空气里飘着樟脑和旧书的酸腐味，可这八音盒却凉得刺骨。"怎么个邪性法？
" 我掏出放大镜，镜片里映出铜片上的细微划痕，像无数细小的指甲印。
赵淑兰往我茶杯里续了点热水，水汽模糊了她眼角的皱纹："上礼拜收来的，
原主是个老太太，说这盒子是她女儿的陪嫁。女儿嫁过去第三年就没了，死在自家衣柜里，
据说发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这盒子。"我掀开盒盖，里面的发条锈得发黑，
底座铺着暗红色丝绒，上面留着个浅浅的凹痕，像是曾经放着什么小巧的物件。最奇怪的是，
盒子内壁贴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穿旗袍的年轻女人，眉眼弯弯地笑着，
可眼睛的位置却被人用针扎了两个洞，黑洞洞的，正对着我。"多少钱？
" 我把放大镜别回胸前的口袋。作为古籍修复师，我本该对这些沾着晦气的旧物敬而远之，
但这盒子的木纹里藏着种诡异的吸引力，像有只手在我喉咙里轻轻挠。"您给八百就行。
" 赵淑兰的玉镯在桌面磕出轻响，"不过有件事得说清楚，这盒子夜里会自己响。
"我抱着八音盒回到出租屋时，天已经擦黑了。老式居民楼的楼道没有灯，
三楼转角的窗户碎了块玻璃，晚风灌进来，带着股烂菜叶的馊味。我掏出钥匙时，
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有人穿着软底鞋跟着我。"谁？" 我猛地回头，
楼道里空荡荡的，只有声控灯在我转身的瞬间 "啪" 地灭了，把我罩在浓稠的黑暗里。
回到家，我把八音盒放在书桌上。书桌正对着窗户，楼下的烧烤摊滋滋地冒着火，
油烟味混着孜然味飘进来，和屋里的霉味绞在一起。我拿出工具开始拆发条，
螺丝刀刚碰到锈迹，就听见 "咔哒" 一声 —— 盒盖自己合上了。
冷汗瞬间爬满我的后背。我明明记得自己没碰它。我深吸一口气，重新掀开盒盖。
这次看得仔细，底座的丝绒上除了那个凹痕，还沾着点暗红色的印记，像干涸的血迹。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女人的尖叫，紧接着是玻璃破碎的脆响。我冲到窗边，
看见烧烤摊的老板正捂着胳膊蹲在地上，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滴在油乎乎的地面上，
洇出一朵朵深色的花。"发什么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编辑周明的视频电话，
"那本《民国闺秀日记》修复得怎么样了？下周就得付印。""快好了。
" 我把手机架在书架上，镜头对着桌上摊开的泛黄纸页，"就是最后几页受潮严重，
字迹有点模糊。"周明叼着烟，烟雾模糊了他的脸："你小子别糊弄，
这可是出版社今年的重点项目。对了，上次跟你说的那栋老宅，业主催着要出报告，
你明天抽空去看看？"我想起三年前的事。也是一栋老宅，也是修复古籍，
最后我在阁楼里发现了具被砌在墙里的女尸，当场吓破了胆，住了三个月的精神病院。
出院时医生说我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不能再接触类似的环境。"不去。" 我干脆地拒绝。
"别啊。" 周明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业主开价五万，够你半年房租了。
就在老城区的槐树街，离你家不远。"五万块。我瞥了眼书桌上的催款单，
出版社拖欠的稿费还没到账，房东的短信已经发来了三条。"地址发我。" 我挂了电话，
转身时正好对上照片上女人的眼睛。那两个针孔黑洞洞的，不知什么时候，
旗袍的领口处多了道深色的污渍，像刚溅上去的血。夜里十一点，
我被一阵断断续续的音乐吵醒。那音乐像蚊子哼，咿咿呀呀的，调子很老，
带着股跑调的诡异。我摸黑爬起来，
发现声音是从书桌上传来的 —— 那个八音盒正敞着盖，发条自己转着，
发出卡壳的 "吱呀" 声。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正好照在照片上。
穿旗袍的女人嘴角似乎咧得更大了，针孔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我抓起桌上的水果刀，
一步步走过去，指尖刚碰到盒盖，音乐突然停了。死寂里，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像有人在敲鼓。"林墨。"一个女人的声音，很轻，像贴在我耳边说的。我猛地后退，
撞翻了椅子。水果刀掉在地上，发出 "哐当" 一声脆响。客厅的灯突然亮了，
惨白的光线下，八音盒安安静静地躺在桌上，盖得严严实实，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我坐在地上，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敢起身。朝阳透过窗户照在八音盒上，
铜片反射出刺眼的光，我这才发现，底座的丝绒上，那个暗红色的印记不见了，
之的是一行用指甲刻的小字："救我"第二章 槐树街老宅槐树街的老槐树据说有两百年了，
树干要三个人才能合抱，枝桠歪歪扭扭地伸向天空，像无数只干枯的手。老宅就在槐树对面，
青砖灰瓦，大门上的铜环生着绿锈，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牌匾，
隐约能看出 "沈府" 两个字。我按周明给的地址找到这里时，
正赶上送葬的队伍从街上经过。吹鼓手们卖力地演奏着《哭七关》，调子悲怆，
纸钱被风吹得漫天飞，有几张贴在沈府的大门上，像块块惨白的补丁。"你就是林先生？
" 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从门后探出头，他约莫四十岁，梳着油亮的背头，
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枚金戒指，"我是沈先生的助理，姓王。"王助理把我领进院子时，
我注意到墙角堆着些被砸碎的瓷器，碎片上沾着黑褐色的污渍。院子中央有口井，
井口用块大石板盖着，石板上刻着八卦图案，只是卦象被人用利器划得乱七八糟。
"沈先生在国外，这宅子空了快十年了。" 王助理的皮鞋踩在青苔上，
发出 "咯吱" 的声响，"上个月开始，夜里总听见有人哭，邻居投诉了好几次，
才想着把里面的东西清一清，改成民宿。"正屋的门是虚掩着的，
推开时发出刺耳的 "吱呀" 声，一股混合着灰尘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里的家具蒙着白布，像一个个站着的人。最显眼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画的是个穿和服的女人，背景是片樱花林，只是女人的脸被人用墨涂掉了，黑乎乎的一团，
看着格外瘆人。"需要修复的古籍在哪？" 我从背包里拿出手套和口罩。"在楼上书房。
" 王助理指了指楼梯，"不过林先生，有件事得跟您说下，这楼的楼梯有点怪。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楼梯是红木的，扶手雕着花纹，
只是每级台阶的边缘都有磨损的痕迹，像是被人反复踩踏。最奇怪的是，从下往上数，
第七级台阶是松动的，踩上去会发出空洞的回响。"怎么个怪法？" 我戴上手套，
指尖触到扶手的瞬间，感到一阵冰凉。"上个月来打扫的阿姨说，
夜里总听见楼梯上有人走路，' 咚、咚、咚 ' 的，从一楼走到二楼，然后就没声了。
" 王助理掏出烟盒，手抖得厉害，"有次她壮着胆子上楼看，
看见个穿白衣服的影子站在书房门口，头发长得拖到地上......""我知道了。
" 我打断他，从背包里拿出强光手电，"你先回去吧，我弄完了给你打电话。
"王助理如蒙大赦，几乎是跑着出了院门。我听见他发动汽车的声音，
还有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像是在逃命。屋里彻底安静下来，
只有窗外的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我打开手电，光柱扫过蒙着白布的家具，
那些轮廓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在动。我先检查了一楼的房间。
客厅的壁炉里堆着些烧剩的灰烬，扒开灰烬，发现里面有块没烧完的布料，摸着像丝绸，
上面绣着朵和画上一样的樱花。卧室的衣柜里挂满了女人的衣服，旗袍、洋装、连衣裙，
款式都是几十年前的，领口处大多绣着樱花图案。最让我在意的是梳妆台。镜子蒙着层灰，
擦干净后，我看见自己的脸映在里面，可就在我转身的瞬间，镜子里的 "我" 却没动，
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我猛地回头，身后什么都没有。再看镜子，
里面的影像又恢复了正常，只是我的脖颈处，多了道细细的红痕，像被人用指甲划的。
上楼梯时，我特意留意了第七级台阶。踩上去的瞬间，果然发出空洞的回响，
而且台阶的高度比其他几级矮了半寸，像是被人硬生生锯掉了一块。书房在二楼走廊的尽头，
门是锁着的，但锁芯已经生锈，轻轻一拧就开了。屋里堆满了书，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油墨味。
书桌是紫檀木的，上面放着个黄铜台灯，灯座上刻着 "赠沈知远" 三个字。
我要找的《民国闺秀日记》就放在书桌的抽屉里。那是本蓝色封皮的线装本，边角磨损严重，
封面上用簪花小楷写着 "晚樱日记"。翻开第一页，字迹娟秀，
记录着民国二十六年的春天，
作者 "晚樱" 和一个叫 "知远" 的男人在樱花树下相遇的场景。看到第三页时，
我发现字迹突然变得潦草，墨迹晕染，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他又去了那个女人的房间，
身上带着她的香水味。我在他的西装口袋里发现了这个，樱花形状的发夹，不是我的。
"夹在书页里的是个银色的樱花发夹，花瓣的尖端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
和八音盒底座上的印记很像。就在这时，楼下传来 "咚" 的一声，像是有人重物落地。
我关掉手电，屋里瞬间陷入黑暗，只有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点微光，照在墙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