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地的手没停。血漫到脚边。黏的。三分钟前那个尖叫的玩家。现在像破麻袋堆在墙角。
肠子从剖开的肚子里滑出来。拖把杆那么粗。“保洁员让让！”有人撞开我肩膀冲过去。
是个染红毛的小年轻。手里消防斧往下滴着黑水。我没吭声。拖着桶往旁边挪两步。
继续擦地上的血脚印。红毛一斧头劈在墙壁上。那墙突然裂开道缝。
青紫色舌头闪电般卷住他脖子。咔嚓。像掰断一根芹菜梗。血雾喷出来。
几点温热溅在我侧脸。我抹了一把。低头看拖把。毛头吸饱了血。沉甸甸的。
清洁区域污染度上升至65%。请及时清理。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响。冷冰冰的。
我叹了口气。把拖把按进桶里。脏水咕嘟冒泡。桶是系统发的。白塑料。
印着蓝色编号：保洁07号。容量永远比垃圾少一点。我试过。走廊尽头传来打斗声。
金属撞在什么东西上。发出闷响。接着是惨叫。短促。像被掐断。我拎起桶。
绕过地上那滩新鲜的血肉混合物。往声音反方向走。这是我的工作。保持场景清洁。
在副本结束前。他们管这叫“无限恐怖”。玩家被丢进来。闯关。拿积分。换活命的机会。
我是意外掉进来的。没绑定玩家系统。醒来时手里就攥着这把拖把。桶放在脚边。
脑子里有个声音。保洁员沈微。编号07。你的职责是维护场景清洁。请即刻开始工作。
没得选。不清到合格线。副本重置时我会跟着一起抹掉。像擦掉黑板上的粉笔印。
前面是护士站。白柜台裂了条大缝。干涸的血把大理石台面染成褐色。我放下桶。
开始擦台面。角落里蜷着个人影。在抖。是个小姑娘。看着不到二十。马尾辫散了。
脸上全是泪痕混着灰。校服裙子撕破一大块。她盯着我。眼珠子都不会转了。我拧干抹布。
继续擦。“姐……姐姐……”她声音抖得像风里落叶，“救救我……”我没抬头。
抹布刮过一块凝固的血痂。“这里不安全。”“那个……那个东西在追我们！
”她猛地抓住我裤脚。手指冰得像死人。“它吃人！
王哥李姐他们都……都……”护士站后面的走廊。传来湿哒哒的拖拽声。黏糊糊的。
像有人拖着浸透水的麻袋。小姑娘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眼白往上翻。
抓着我的手松开。人瘫软下去。身下漫开一小片水渍。吓尿了。拖拽声越来越近。
带着一股浓烈的腥气。像海鲜市场夏天关门前没卖掉的死鱼。我弯腰。抓住小姑娘胳膊。
把她往护士站台子底下一塞。那里空间窄。堆着几箱过期病历夹。正好够藏个瘦小的。
“别出声。”我把空病历箱挡在她面前。只留条小缝透气。她死命点头。牙磕得咯咯响。
我刚直起身。那东西就转过拐角。不是人形。勉强算个肉堆。三米多高。
表面糊满半凝固的黑血和碎肉块。十几条长短不一的胳膊腿从肉堆里伸出来。
像被小孩胡乱插在橡皮泥上的火柴棍。最顶上一颗肿胀的人头。眼睛是两个黑窟窿。
嘴巴咧到耳根。露出细密的尖牙。它“嗅”着空气。那颗头转过来。黑窟窿正对着我。
我站着没动。手里还攥着那块脏抹布。它似乎有点困惑。那颗头歪了歪。
粘稠的黑色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嗤嗤腐蚀着地砖。拖在身后的“麻袋”——我看清了。
是半截穿着保安制服的身体。肠子在地上拖出长长的、湿漉漉的痕迹。污染源。
我瞥了眼脑子里的面板。清洁区域污染度：79%肉堆拖着半截尸体。朝我挪动一步。
地面跟着一颤。更多的碎肉渣从它身上簌簌掉落。空气里的腥臭味浓得化不开。
它抬起一条由五六只人手胡乱拼接成的“前肢”。朝我抓来。手指扭曲。
指甲缝里塞着黑红的肉丝。我侧身避开。那爪子带起的腥风刮得我脸皮发麻。不能硬碰。
我只是个保洁员。系统只给我清洁工具。没给武器。肉堆一击落空。发出恼怒的咕噜声。
顶上的头颅猛地张开嘴。一股混杂着碎骨和黏液的腥臭黑水。箭一样射向我面门！
我猛地蹲下。黑水擦着头顶飞过。泼在后面的墙壁上。嗤啦作响。瞬间蚀掉一大片墙皮。
露出底下黑色的、蠕动着的物质。好险。眼角余光扫到护士台底下。小姑娘死死捂着嘴。
眼睛瞪得快裂开。肉堆的注意力被我吸引。暂时没发现她。我抓着脏兮兮的抹布。绕着它跑。
尽量把它往走廊另一头引。它行动笨拙。但那些胡乱挥舞的手臂攻击范围极大。
好几次差点被扫到。警告！污染度达85%！请立即清理！系统提示音像催命符。
它堵在通往楼梯间的门口。那是我原本想去垃圾站的方向。垃圾站。
副本里唯一能丢弃“污染垃圾”的地方。也是系统唯一允许我“下班”前必须打卡的地点。
必须过去。肉堆似乎被我的闪躲激怒。它猛地膨胀了一圈。更多的肢体从肉堆里刺出。
胡乱挥舞。整个走廊都被它堵死了。腥臭的涎水像下雨一样滴落。
一条由三四只脚掌拼接成的粗壮下肢。带着风声朝我横扫过来！太快！躲不开！
我下意识举起手里的塑料桶格挡。哐！桶身剧震。巨大的力量撞得我虎口发麻。
整个人向后踉跄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塑料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桶壁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纹。桶里的脏血污水泼出来大半。淋了我一脚。
保洁工具“清洁桶07号”耐久度下降30%！请及时维护！脑子里警报尖鸣。
肉堆顶上的头颅发出得意的、嗬嗬的怪笑。摇摇晃晃地逼近。更多的手臂像蠕动的触须。
朝我抓来。完蛋。保洁员手册上没写怎么对付这个。
就在那些沾满粘液和碎肉的手指即将碰到我的瞬间——砰！一声沉闷的爆响。
肉堆侧面爆开一团刺目的白光。伴随着噼啪的电流声。一股焦糊的恶臭猛地散开。
肉堆发出凄厉的尖啸。被炸开的部位滋滋冒烟。黑血和焦黑的肉块飞溅。
那条扫向我的“腿”抽搐着缩了回去。它痛苦地原地打转。
胡乱挥舞的手臂差点打中自己的头。我顺着白光射来的方向看去。走廊另一头的阴影里。
站着个男人。个子很高。穿着件黑色连帽衫。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手里端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枪。枪口还残留着一丝白烟。他没看我。
枪口稳稳指着混乱中的肉堆。手指再次扣动扳机。砰！砰！又是两团压缩电光射出。
精准地打在肉堆另外两个支撑点上。肉堆轰然坍塌。像一座融化的肉山。
腥臭的黑血和内脏碎片流了一地。那颗顶上的头颅滚落下来。
黑窟窿般的眼睛不甘地对着天花板。嘴巴还在徒劳地开合。污染源清除。
清洁区域污染度下降至60%。请继续清理。系统提示音变得平静。男人放下枪。
动作利落。枪在他手里转了个圈。消失不见。像是收进了什么空间装备。他这才抬头。
看向我。帽檐下的眼睛很沉。像深潭。没什么情绪。扫过我身上溅到的血污。
落在我手里裂了缝的塑料桶上。又瞥了眼一地狼藉的碎肉和黑血。“新来的保洁？”他开口。
声音不高。有点沙哑。像很久没说话。我点点头。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血点。黏糊糊的。
“07号。沈微。”“周屿。”他报了个名字。算是回应。目光移向护士站底下。“出来吧。
暂时安全。”挡板后面悉悉索索。小姑娘哆哆嗦嗦爬出来。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看到地上那摊还在微微抽搐的肉泥。哇一声又吐了。周屿皱了皱眉。没理会小姑娘的呕吐物。
他走到那堆肉山残骸旁。蹲下。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在黏糊糊的残渣里翻找着什么。
几秒后。他捏起一个东西。一枚硬币大小的金属片。沾满黑血。他擦掉血污。
露出底下暗沉的银色。上面刻着一个复杂的、像眼睛又像齿轮的图案。
边缘刻着一圈细小的数字：003。他的指腹摩挲着那个图案。眼神沉了沉。随即收起。
“你。”他站起身。指了下还在干呕的小姑娘。“名字。积分多少？”小姑娘吓得一哆嗦。
眼泪又涌出来。“林、林小雨……我……我刚进来……没……没积分……”周屿没什么表情。
“跟着我。别乱跑。也别添乱。”语气不容置疑。像在陈述事实。林小雨像抓住救命稻草。
拼命点头。周屿这才重新看向我。目光落在我裂开的桶上。“工具坏了？”“嗯。
被它打了一下。”他伸出手。掌心躺着一管拇指大小的银色金属管。像高级润唇膏。
“修复凝胶。系统兑换的。算报酬。”我犹豫了一下。没接。“什么报酬？
”“刚才你引开它。给我制造了攻击角度。”他言简意赅。手又往前递了递。“拿着。
你的工具。关系到场景清洁度。也影响玩家通关评级。”这理由很正当。
我接过那管银色凝胶。冰凉。沉甸甸的。“谢谢。”他没再说什么。转身朝楼梯间走去。
“走了。去三楼手术室。核心污染源应该在那里。”林小雨跌跌撞撞跟上。一步三回头。
惊恐地看着我。又看看那堆肉泥。我拧开修复凝胶的盖子。里面是半透明的胶状物。
散发着淡淡的化学制品气味。挤出一点。抹在塑料桶的裂缝处。凝胶接触桶壁。
迅速延展、渗透。几秒钟后。裂缝消失。桶壁恢复光滑。连之前磕碰的小坑都平了。
保洁工具“清洁桶07号”已修复。耐久度100%好东西。
省了我去找系统维修点的麻烦。那地方又远又绕。还要扣积分。我收好剩下的大半管凝胶。
拧紧盖子。塞进制服口袋。这制服也是系统发的。灰蓝色。耐磨。但不太合身。有点大。
口袋很深。然后。我看向眼前这摊“战后现场”。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黑血像石油一样。
铺满了十几平米的地面。黏稠。还在微微冒着泡。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碎肉块和断裂的骨头渣子到处都是。肠子像泡发的海带。扭曲地盘踞着。那颗滚落的头颅。
黑洞洞的眼睛对着天花板。死不瞑目。被电光烧焦的肉块边缘还残留着火星。滋滋作响。
墙壁上溅满了放射状的血点和肉糜。还有被怪物涎水腐蚀出的坑洼。滋滋冒着淡淡黑烟。
污染度虽然降了。但视觉和嗅觉冲击力一点没减。清洁区域污染度：60%我叹了口气。
认命地拿起拖把。把它整个浸入桶里仅存的一点脏水中。先对付那片最黏稠的黑血。
拖把头一沾上那油状的血。立刻变得沉重无比。像拖着一块吸饱水的烂泥。
每推动一寸都异常费力。黑血黏性惊人。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拉丝的痕迹。
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恶臭。我弯着腰。双手用力。手臂肌肉绷紧。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来。
滴进眼睛里。有点刺痛。得快点。清洁度不达标。或者副本时间到了。我们都得完蛋。
花了大概十分钟。才把那片最厚的黑血拖开。勉强露出一块脏污但能下脚的地砖。
桶里的脏水已经彻底变成了粘稠的黑浆。沉甸甸的。我把脏水倒进桶里自带的“回收口”。
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旋涡图案。脏水倾倒进去。瞬间消失。桶底恢复干净。
但容量似乎又小了一点。系统回收。不是免费的。
重新放出自来水——副本里叫“基础清洁用水”。冰冷刺骨。我继续拖。
对付那些碎肉块和骨头渣。拖把对付大块的还行。
那些黏在地砖缝里、溅在墙角的细小碎肉和油脂。就得用抹布一点点抠。
指甲缝很快塞满了黑红的污垢。腥臭味钻进鼻腔。深入肺腑。胃里一阵阵翻腾。但我忍住了。
这活儿不能停。清理那颗头颅时最麻烦。它很沉。冰冷滑腻。我不得不用抹布包着手。
把它滚到一边。地上留下一道宽宽的血痕。擦掉血痕。又得处理抹布包着的头颅。
最后只能把它当成“大型污染垃圾”。暂时堆在墙角。等会儿统一处理。
墙壁上的血点和腐蚀坑也很棘手。血点干了。得用力擦。腐蚀坑里的黑色残留物像活的一样。
微微蠕动。抹布一碰就滋滋响。我不得不反复冲洗抹布。一点点磨。时间一点点过去。
脑子里面板上的污染度数字缓慢下降。
59%...58%...57%...走廊里只剩下我擦洗的声音。还有自己粗重的呼吸。
就在我清理最后一面溅满血点的墙壁时。墙角一堆被血浸透的破布下面。
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微光。很微弱。像碎玻璃的反光。我停下动作。
用拖把杆小心地拨开那堆沾满黑血的、可能是某个玩家遗物的破布。底下压着半截皮夹子。
人造革的。很廉价。边角都磨破了。皮夹子敞开着。里面几张钞票被血泡烂了。粘成一团。
刚才反光的。是夹层里露出来的一小片金属。
我戴上随身带着的橡胶手套——系统保洁员标准装备之一——小心地把那半截皮夹子抽出来。
夹层里卡着的东西掉了出来。落在相对干净的地砖上。不是碎玻璃。
是一小块不规则的金属碎片。边缘锋利。比指甲盖大一点。颜色暗沉。像是某种合金。
表面沾着一点干涸发黑的血迹。碎片的一面。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图案。
那个图案……很眼熟。我把它凑到眼前。仔细辨认。
一个扭曲的、像是无数触手缠绕着骷髅头的诡异标志。线条细密复杂。
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感。这个标志。我见过。在之前的副本里。那是个废弃学校的副本。
我在清理一间堆满腐烂桌椅的化学实验室时。在倾倒一个生锈的铁皮垃圾桶时。
桶底粘着一张被强酸腐蚀了大半的纸。纸上就印着这个扭曲触手骷髅的标志。
旁边还有一行模糊不清的字迹：“……逆……仪式……降临……”当时没太在意。
以为是副本背景设定里的某种邪教符号。顺手就和其他垃圾一起处理掉了。现在又看到了。
而且是在一个玩家遗落的皮夹子里。这碎片。像是从某个更大的金属物品上崩裂下来的。
它是什么？玩家的物品？还是副本里本身就存在的某种“道具”？我下意识地。
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捏起这块冰凉的金属碎片。想看得更清楚些。
就在我的指尖接触到碎片表面那点干涸黑血的瞬间——嗡！一股极其微弱。
但冰冷刺骨的寒意。猛地从碎片上传导过来！像一根细小的冰针。猝不及防地扎进我的指尖！
嘶！我痛得一缩手。金属碎片差点脱手。那股寒意来得快。去得更快。仿佛只是幻觉。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隔着橡胶手套。指尖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冻伤的迹象。
但刚才那瞬间的冰冷刺痛感。无比真实。我盯着手套上捏着碎片的位置。又看看碎片本身。
那点干涸的黑血。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颜色更深了一点？像凝固的墨汁。警告！
检测到未知微量污染！已隔离！脑子里的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尖锐！急促！
和之前提示区域污染完全不同！我吓了一跳。差点把碎片扔出去。系统面板自动弹出。
在代表区域清洁度的绿色进度条下方。多了一个小小的、闪烁着的红色惊叹号。点开。
有一行冰冷的文字：检测到微量未知污染附着于保洁员07号沈微体表右手手套。
污染等级：极低。威胁度：极低。已启动表层隔离程序。将在接触垃圾站时进行无害化处理。
请继续履行清洁职责。未知污染？附着在我手套上？我看着那块小小的金属碎片。
心里咯噔一下。是因为我碰到了它。还是因为我碰到了它上面那点黑血？系统说威胁度极低。
而且已经隔离了。会在垃圾站处理掉。但……为什么是未知污染？
系统不是应该能识别所有副本内的污染源吗？而且。刚才那股寒意……“姐姐？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是林小雨。她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了。站在楼梯口。
脸色依旧苍白。但比刚才好一点。她看着一地狼藉和我手里拿着的碎片。
眼神里充满恐惧和后怕。“周……周屿大哥让我下来看看……问你……要不要帮忙？
”她声音很小。带着颤音。显然是被派下来的。自己并不情愿。我迅速收起那块金属碎片。
连同那半截脏污的皮夹子。一起塞进了制服口袋深处。动作自然。“不用。”我拿起拖把。
继续擦墙。“快好了。你们那边怎么样？”“周屿大哥找到手术室了！
他说里面……里面……”林小雨脸上血色又褪尽了。嘴唇哆嗦着。
“很可怕……但他找到核心了！让我叫你快点打扫完上去……说时间不多了！
”副本剩余时间：00:47:22时间确实不多了。“知道了。马上。
”我加快手上的动作。最后几下用力擦掉墙上顽固的血渍。
清洁区域污染度：52%勉强合格。但还没达到系统要求的45%以下优秀线。
不过现在顾不上了。“走吧。”我拎起恢复如初的塑料桶和拖把。林小雨如蒙大赦。
转身就往楼梯上跑。高跟鞋在寂静的走廊里敲出慌乱的回音。我跟着她。
踏上通往三楼的楼梯。橡胶鞋底踩在黏着不明污垢的台阶上。发出轻微的噗叽声。脑子里。
那个小小的红色惊叹号。还在面板角落顽固地闪烁着。微量未知污染已隔离。
还有口袋里。那块金属碎片冰冷的触感。隔着布料。隐隐传来。三楼。手术区。
浓烈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甜腻的腐烂气息。钻进鼻孔。比楼下更刺鼻。
走廊灯光惨白。忽明忽灭。映照着墙壁上大片大片喷射状的、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
一些病房的门扭曲变形。像被巨力从外面砸过。门上的观察窗玻璃碎裂。黑洞洞的。
林小雨缩着脖子。像只受惊的鹌鹑。紧紧跟在我侧后方半步远。呼吸又急又轻。
“在……在最里面那间……”她声音抖得厉害。手指指向走廊尽头。
那里有一扇厚重的、对开的金属门。上面红色的“手术中”灯牌早已熄灭。
只剩下一个扭曲变形的框架。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更加惨白的光。
一股冰冷的气流从门缝里涌出。带着浓烈的血腥和……福尔马林的味道？我握紧了拖把杆。
塑料的冰冷触感让我稍微定了定神。迈步往前走。越靠近那扇门。空气越冷。
地上的污渍也变了。不再是单纯的黑血和碎肉。而是掺杂着一些粘稠的、半透明的胶质物。
踩上去滑腻腻的。像踩在鼻涕虫上。清洁区域污染度：70% 面板数字跳动着。
越靠近手术室。污染度飙升得越快。林小雨在后面发出压抑的干呕声。终于走到手术室门口。
门缝里。能看到里面空间很大。无影灯刺眼地亮着几盏。映照着下方一片狼藉的手术台区域。
地面反着光。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水还是血。周屿背对着门口。站在手术台前几米远的地方。
身形挺拔。像一把出鞘的利刃。他手里端着那把造型奇特的枪。枪口稳稳指着手术台的方向。
纹丝不动。我轻轻推开门。金属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声音在死寂的手术室里格外刺耳。周屿没有回头。只是肩背的肌肉似乎绷紧了一瞬。
我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在手术台上。然后。胃里猛地一阵翻江倒海。我死死咬住牙。
才没当场吐出来。手术台上。根本不是什么“核心污染源”的实体。
那是一团……无法形容的东西。仿佛无数破碎的人体器官被强行糅合在一起。
浸泡在一种粘稠的、半透明的淡黄色液体里。
—心脏、肺叶、眼球、肠子、手脚的残片——都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半融化又半凝固的状态。
像是被高温加热过又迅速冷却。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不断分泌着淡黄液体的薄膜。
一些细小的、类似神经束或血管的粉红色肉芽。
在这些器官碎片之间疯狂地蠕动、纠缠、生长。发出极其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
这团巨大的、缓慢蠕动的“肉糜”中央。悬浮着一颗完整的、闭着眼睛的人头。
那是一个女人的头。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五官很秀气。甚至称得上美丽。
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她静静地悬浮在淡黄色的粘液中。
像沉睡在琥珀里的标本。但她的脖颈以下。连接的不是身体。
而是无数疯狂舞动的、粉红色的肉芽。深深扎进周围那团巨大的器官肉糜里。
成为它的一部分。整个“核心”占据了大半个手术台。缓慢地、有节奏地搏动着。
像一颗巨大而畸形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挤压出更多的淡黄色粘液。顺着手术台边缘滴落。
在地上积成一小滩。散发出甜腻的腐烂气味。手术室的地面。墙壁。甚至天花板上。
都溅满了这种粘液和细小的碎肉末。污染度数值在我脑子里疯狂跳动。
清洁区域污染度：75%...76%...77%...“核心污染源‘畸变母巢’。
”周屿的声音响起。异常冷静。像在陈述实验报告。
“由过量使用违禁基因诱导剂和非法器官拼接实验失败产物构成。攻击方式：精神污染诱导。
粘液腐蚀。以及……”他话音未落。那颗悬浮在肉糜中央的女人头颅。猛地睁开了眼睛！
没有瞳孔。整个眼眶里是两团粘稠的、不断旋转的暗红色漩涡！嗡——！
一股无形的、令人极度烦躁和眩晕的波动。瞬间席卷了整个手术室！“别看她的眼睛！
”周屿低喝一声。枪口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压缩电光弹呼啸着射向那颗头颅！
就在白光即将击中头颅的刹那！那颗头颅的嘴角。极其诡异地向上弯起。
露出一丝非人的、冰冷的微笑。噗！压缩电光弹打中了目标。
爆开一团耀眼的光团和噼啪作响的电弧！但光团散去。那颗头颅完好无损！
连位置都没移动分毫！暗红色的漩涡眼冷冷地“注视”着我们。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带着嘲弄。周屿脸色微变。显然这结果出乎他的意料。“精神屏障？”他低语。
迅速侧身移动位置。试图寻找新的攻击角度。但那股令人眩晕烦躁的精神波动更强了！
像无数根细针扎进脑子里搅动！“啊——！”林小雨抱着头蹲了下去。发出痛苦的尖叫。
身体剧烈颤抖。我也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头痛。眼前景物开始晃动、扭曲。
手术台上那团蠕动的肉糜。在精神污染的影响下。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无声的尖啸。
无数器官碎片和舞动的肉芽向我涌来……我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剧痛让我瞬间清醒！不行！
必须清理！污染度还在上升！78%了！我强忍着剧烈的眩晕和呕吐感。
目光死死盯住手术台边缘不断滴落、在地面积聚的那滩淡黄色粘液。那是源头！
它在不断产生新的污染！我踉跄着冲过去。无视那令人作呕的滑腻触感。踩在粘液里。
举起塑料桶。对准那滩正在扩大的粘液！“回收！”意念一动。
桶底的黑色旋涡图案产生一股吸力。地面上的粘液像被无形的漏斗牵引。迅速流入桶中！
回收高浓度污染粘液1.2单位。清洁区域污染度下降至74%有效！手术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