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砚声提前结束跨国项目，带着定制项链赶回给邰薇庆生。
推开房门时，水晶吊灯照亮了纠缠的肢体。
他安静地关上门，指尖在领带上慢慢收紧。
三个月后，邰薇的情人从豪华游轮坠海，尸检显示胃里有大量致幻剂。
一周后，邰薇收到一个快递盒，里面是情人被水泥封存的头颅。
她崩溃尖叫时，靳砚声正用她的牙刷蘸着红酒擦拭手术刀。
“复仇才刚开始呢，薇薇。”
靳砚声把最后一份项目报告塞进登机箱。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动着，距离邰薇的生日派对开始还有不到十个小时。他从抽屉深处拿出一个黑色丝绒盒子，打开。铂金链子在办公室惨白的灯光下闪着冷硬的光，吊坠是一颗被精细切割的蓝钻，像一滴凝固的海水。邰薇说过喜欢大海。
“靳工，真不再多留两天？庆功宴都安排好了。”项目助理小张推门进来，脸上堆着笑。
靳砚声“啪”地合上盒子，塞进西装内袋。“不了。”他拉上登机箱拉链，动作利落，“赶时间。”
十二个小时的越洋飞行，靳砚声几乎没合眼。飞机引擎的轰鸣在他耳朵里变成了背景音。他脑子里反复过着邰薇看到项链时的样子。她大概会尖叫着扑过来，眼睛亮得惊人，像他们刚在一起时那样。这几年聚少离多，他总觉得亏欠她。这次提前结束项目，就是想给她个惊喜。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丝绒盒子，坚硬的棱角硌着掌心。
落地滨海市是晚上九点。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没通知任何人，直接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澜庭酒店，快点。”靳砚声靠在后座，报出邰薇生日派对的酒店名字。车窗外的霓虹飞速流窜，在他疲惫的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出租车停在澜庭酒店金碧辉煌的大门口。他拎着登机箱下车，拒绝了门童帮忙。直接穿过旋转门，大步走向电梯。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镜面墙壁映出他一丝不苟的西装和眼底淡淡的青黑。他对着镜子，稍微松了松领带结。电梯“叮”一声，停在十八楼。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掉了所有脚步声。空气里有种甜腻的香薰味。1808号房。靳砚声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压下长途飞行的疲惫和莫名的焦躁。他想象着推开门时，里面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邰薇惊喜的尖叫。他嘴角弯起一点弧度，掏出手机，调出电子房卡——这间套房是他远程订下给邰薇开生日趴的。
手机屏幕亮起绿光，“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开了。
靳砚声握住冰凉的黄铜门把手，轻轻压下，推开。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浪瞬间冲了出来。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巨大的水晶吊灯亮着几盏小灯，投下破碎的光斑。客厅里人影晃动，酒杯碰撞，笑闹声混在音乐里。但靳砚声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客厅中央那张巨大的白色沙发上。
水晶吊灯最亮的一束光，正好打在沙发上。
两具躯体紧密地纠缠在一起。
上面那个男人，靳砚声认识。宋明哲，邰薇那个新来的、据说很有才华的年轻画廊老板。他赤裸的后背肌肉虬结，汗珠在灯光下反着光。他身下压着的女人，长发散乱地铺在沙发扶手上，一条雪白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手腕上戴着一只靳砚声无比熟悉的卡地亚手镯。那是他去年送她的周年礼物。
女人的脸侧着，埋在宋明哲的颈窝里，发出模糊的、甜腻的呻吟。
时间像被冻住了。靳砚声站在门口，门在他身后无声地滑开一条缝。震天的音乐、鼎沸的人声、酒杯碰撞的清脆响声，所有的一切都瞬间被抽离了真空。他耳朵里只剩下一种尖锐的、持续不断的蜂鸣，盖过一切。他脸上的那点笑意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失，就彻底凝固了，像一张劣质的面具，冰冷地挂在骨头上。
他握着门把手的手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凹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胸口的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掏空了，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呼呼灌着冷风的洞。那洞里最初是空茫，紧接着，一股滚烫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猛地涌了上来，瞬间填满，又迅速凝结成坚冰。
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失控的冲撞。靳砚声异常安静。他甚至还往后退了半步，动作轻缓得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那只握着门把的手，慢慢松开，然后轻轻地、非常轻地，把那扇沉重的门，重新拉拢，合上。
“咔哒。”
门锁落下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把重锤，砸在靳砚声自己的心脏上。
他转过身，背对着那扇隔绝了所有丑陋的门。走廊尽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这个城市辉煌的万家灯火，璀璨得刺眼。他一步一步，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像踩在棉花里，又像踩在刀尖上。他走到电梯口，按了下行键。金属门光洁如镜，清晰地映出他的脸。面无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的东西足以让任何人胆寒。
电梯很快到了。他走进去，轿厢里空无一人。他按下地下车库的按钮。电梯平稳下行，失重感传来。靳砚声抬起手，动作慢得有些凝滞。他扯了扯脖子上那条价值不菲的领带，手指修长而稳定。布料在他指尖被一点点收紧，勒住自己的咽喉，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再次泛白。
轻微的窒息感传来，气管被压迫着。他的呼吸变得短促，胸腔起伏。镜面电梯壁映出他此刻的样子：领带在喉结处勒出深深的凹痕，脸色因为缺氧而微微发青，但那双眼睛里的冰层却在窒息感中裂开，露出底下熔岩般炽烈、纯粹、毁灭性的疯狂。
电梯“叮”一声，到达地下二层车库。
靳砚声猛地松开手。领带散开，空气涌入肺部，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他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咳得撕心裂肺，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几秒后，咳嗽声停了。
他直起身，抬手，用指腹狠狠抹去眼角的水渍。眼神重新变得冰冷、锐利，像淬了毒的刀锋。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控，仿佛从未发生。
他拖着登机箱，走向自己停在角落里的黑色路虎。解锁，拉开车门，把箱子扔到后座。然后坐进驾驶位，关上车门。密闭的空间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
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只是静静地坐着，手指搭在冰凉的方向盘上。车库里惨白的灯光从挡风玻璃透进来，照亮他半边脸，另一半沉浸在浓重的阴影里。
良久，他拿出手机，屏幕亮起幽蓝的光。他点开通讯录，手指在“薇薇”的名字上停顿了一瞬，随即面无表情地滑过。他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背景有些嘈杂：“喂？靳哥？稀罕啊，这个点找我？”
靳砚声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听不出任何长途飞行后的疲惫，只有一种渗入骨髓的冷：“老六，帮我查个人。宋明哲。滨海市‘青蓝’画廊的老板。所有底细，特别是脏的，见不得光的，全部挖出来。越快越好。”
电话那头的老六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声音里的懒散一扫而空，变得严肃起来：“宋明哲？行，靳哥。这人惹着你了？”
“嗯。”靳砚声只应了一声，没多解释，“还有，帮我找个地方。要绝对安静，隔音好，没人打扰。郊区最好。”
“……明白了。”老六的声音低沉下去，“地方好办，城西那边有现成的。靳哥，你要这地方……”
“准备好。”靳砚声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等我消息。”
他挂了电话。手机屏幕的光暗了下去，车内重新陷入昏暗。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水晶吊灯下那刺眼的一幕：汗湿的背脊，散乱的长发，垂落的手腕，卡地亚手镯冰冷的反光……还有那甜腻的呻吟。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最后一丝残留的温度也消失殆尽，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燃烧的恨意。他发动车子，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黑色的路虎像一头蛰伏已久的猛兽，悄无声息地滑出停车位，融入车库更深沉的黑暗里。
车头灯撕开前方的黑暗，驶向出口。出口处的感应灯亮起，惨白的光短暂地照亮车内。靳砚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根根凸起，如同潜伏的毒蛇。
车子汇入城市夜晚的车流。车窗外流光溢彩，万家灯火汇聚成一片浮动的光海。靳砚声看着这片他熟悉的、奋斗了多年的城市夜景，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开一个弧度。
冰冷，扭曲，带着一种即将摧毁一切的兴奋。
丝绒盒子里的蓝钻项链，此刻正安静地贴在他心口的位置，冰冷坚硬，像一颗永远不会跳动的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