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女儿那脆弱的身影,死死地遮蔽在自己宽阔却己残破的脊背之后!
“曦儿——躲好!”
一声嘶哑的、用尽生命所有力气的咆哮,成为他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句话语。
噗嗤!
噗嗤!
噗嗤!
数道冰冷刺骨的、带着毁灭意志的寒光,如同毒蛇的獠牙,毫无阻碍地、狠狠地贯穿了颜震的身体!
从后心!
从左肋!
从腰腹!
刀锋入肉的声音沉闷得令人心胆俱裂!
颜曦被父亲那拼尽全力的一推,踉跄着跌倒在冰冷的杂物堆里。
她甚至来不及感觉到摔倒的疼痛,视线就被前方那骤然定格的画面死死攫住!
父亲那如同山岳般挡在她身前的高大身躯,猛地剧烈一震!
几道雪亮的、染血的刀尖,带着淋漓的血珠,突兀地、残忍地从他染血的玄色甲胄前胸穿透而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颜震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嘶吼,所有的力量,都在那几柄穿透他身体的绣春刀刺入的瞬间,彻底凝固、消散。
他高大的身躯僵硬地挺立了一瞬,如同被钉死在原地的困兽雕像。
那双燃烧着火焰与祈求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颜曦藏身的黑暗角落,瞳孔深处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急速地黯淡下去。
下一刻,那山岳轰然倒塌!
“爹——!!!”
颜曦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利爪彻底撕裂,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终于冲破了父亲手掌留下的禁锢,如同泣血的杜鹃啼鸣,尖锐地刺破了风雪!
她看到父亲的身体,带着那几把深深没入体内的长刀,沉重地、毫无生气地向前扑倒,重重地砸在冰冷的、污秽不堪的雪地上!
鲜血,如同决堤的暗红色溪流,以他的身体为中心,疯狂地涌出,迅速染红了身下大片的积雪。
那刺目的猩红,在惨白雪光的映照下,散发出妖异而绝望的光芒。
父亲倒下了。
脸侧向她的方向。
那双曾充满威严、也曾溢满慈爱的眼睛,此刻己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灰败。
但他那双染血的、死死睁着的眼睛,依旧固执地、死死地“望”着她藏身的黑暗角落!
那微微张开的、同样被血沫浸染的嘴唇,仿佛还在无声地翕动着,固执地重复着那三个字:活下去!
这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颜曦濒临崩溃的灵魂上!
---“内眷都在后院!
一个也别放过!”
冷酷的命令声在前院响起,盖过了风雪。
混乱中,几个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粗暴地拖拽着一个纤细柔弱的身影,从内院月洞门的方向踉跄而出。
“娘!”
颜曦的心猛地一沉,几乎停止跳动!
那是娘亲!
丽夫人!
她的娘亲,那个总是温婉如水、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娘亲,此刻发髻完全散乱,几缕乌黑的发丝被汗水血污粘在惨白如纸的脸颊上。
身上那件素雅的湖蓝色锦缎袄裙被撕扯得凌乱不堪,领口歪斜,露出一截纤细脆弱的脖颈。
她满脸泪痕,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杏眸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绝望,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舟。
她拼命挣扎着,纤细的手腕被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攥住,勒出青紫的痕迹。
“放开我!
你们放开我!
曦儿!
我的曦儿!
你在哪啊!
曦儿——!”
丽夫人凄厉的哭喊声划破夜空,带着母亲撕心裂肺的绝望。
她不顾一切地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钳制,目光疯狂地在尸横遍地的修罗场中搜寻,寻找着她唯一的孩子。
“娘!
娘!
我在这!”
颜曦的心被那哭喊声撕成了碎片,她不顾一切地想要从阴影里冲出去。
可父亲那双至死都“望”着她的眼睛,还有怀中那冰冷沉重的虎符,如同无形的锁链,将她死死钉在原地!
她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哭喊和冲动硬生生咽回去!
鲜血的腥甜味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
“老实点!”
一个锦衣卫粗暴地推搡了丽夫人一把,她踉跄着几乎摔倒。
“头儿!
找到丽夫人了!”
一个锦衣卫向那个一首站在前院中央、如同指挥塔般的玄色身影大声禀报。
那锦衣卫指挥使冰冷的目光扫过被拖拽出来的丽夫人,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件无足轻重的物品。
他薄唇微启,声音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清晰而冷酷地穿透风雪:“带走!
陛下有旨,要‘亲自审问’丽夫人!”
他刻意加重了“亲自审问”西个字,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深意。
“喏!”
拖拽着丽夫人的锦衣卫立刻应声,动作更加粗暴。
指挥使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尸横遍地的庭院,扫过那些仍在翻检尸体的手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仔细搜查!
掘地三尺!
务必给本座找到虎符!
活要见符,死也要见符!”
虎符!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再次在颜曦耳边炸响!
她下意识地将怀中那冰冷沉重的半块金属死死按住,小小的身体在阴影里蜷缩得更紧,几乎要嵌进冰冷的墙壁里。
娘亲绝望的哭喊还在持续,声音却因被拖拽得越来越远而渐渐微弱:“曦儿…我的孩子…曦儿…不要伤害我的孩子…”那声音最终被风雪吞没,消失在通往府外大门的黑暗中。
颜曦眼睁睁看着娘亲纤细的身影,在几个黑衣恶魔的推搡拖拽下,消失在月洞门后,消失在漫天风雪和更深的黑暗里。
娘亲…被带走了…带去了皇宫…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巨大的空洞和冰冷瞬间攫住了她。
爹死了,倒在血泊里,眼睛还望着她。
娘被抓走了,去向不明,生死未卜。
偌大的镇国公府,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只剩下她…和怀中这块冰冷沉重、沾满父亲鲜血的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