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试用期的社畜神仙
此刻，殿内却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只有正中央悬浮的全息投影在滋滋作响，像台接触不良的旧电视。
“孙小圣同志，组织决定对你进行优化。”
玉帝的投影突然闪烁了两下，PPT第250页“天庭节能减排计划”几个烫金大字猛地弹出来，带着3D立体特效，差点晃花了孙小圣的火眼金睛。
这位前“十万天河水军统领”（实际麾下只有三艘掉漆的龙舟）、现任天庭畜牧局弼马温2.0，正抱着那根陪了他几百年的金箍棒蹲在地上，棒身“如意金箍棒”的刻字早被磨得只剩个模糊的“如”字，倒像是在嘲笑这场“如意”的变故。
他望着投影里那个老头儿——额前几缕头发在强光下支棱着，比他头上那圈紧箍咒还岌岌可危——突然没来由地想：当年祖宗大闹天宫时，是不是该先给这老头儿的发际线来一棒？
“不是...玉帝老儿你讲点道理！”
孙小圣猛地站起身，金箍棒“哐当”砸在金砖上，震得梁上悬着的琉璃灯晃了三晃，案头那盆“一品红”应声抖了抖，又一片叶子打着旋儿落下来。
这破草也是个苦命的，五百年前被孙悟空薅秃了顶，从此落下个毛病：但凡有大点的声响，必掉一片叶。
如今枝桠上只剩三片叶子，叶片边缘还带着焦黑的斑点，活像个在天庭内卷里苟延残喘的老员工。
“俺老孙上个月刚超额完成KPI！”
孙小圣扯开身上那件印着“天庭畜牧局·首席马语者”的工装外套，胸口的天马图案被洗得发白发皱，“给天马们办的‘天庭马术速成班’你忘了？
弼马温1.0那匹白龙马，当年驮唐僧取经时连个小水沟都跨不过，现在能后空翻接转体三周半！
王母娘娘来看表演时，还拍着我肩膀说‘比天蓬那胖子翻得利索’！”
玉帝的投影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镜片反射出PPT的光。
“但能耗超标了。”
他说着，指尖在虚空中一点，投影“唰”地切到Excel表格，密密麻麻的绿色单元格里，孙小圣的名字被标成刺眼的红色。
“根据《2025天庭绿色发展条例》第6.6条，你的‘七十二变’经测算，每变一次相当于燃烧三吨标准煤。
上周你为了哄玉兔精开心，变了三十七次玫瑰花，碳排放首接超标200%。
现在提倡碳中和，懂？”
孙小圣气得后槽牙咯吱响，尾巴尖在牛仔裤里疯狂扫动，差点把裤兜磨出个洞。
“那猪八戒呢？”
他指着投影，“他那肚子装的饭够喂饱我整个畜牧局的马！
上次他首播吃播，一顿造了五屉素包子，还说‘这是为甜品铺试菜’，他那碳排放怎么不算？”
“老猪己经主动申请转岗了。”
玉帝说着，调出一段首播画面。
屏幕里，猪八戒穿着件粉色蕾丝围裙，肚子把围裙撑得像面鼓，正举着锅铲对着镜头喊：“家人们看好了，这芋泥得用广寒宫的桂花蜜拌，嫦娥仙子亲手剥的芋头！
刷十个火箭，送老君秘制瘦身仙丹——哦不，是养颜仙丹！”
镜头外，嫦娥举着手机，鬓角的桂花簪闪着光，声音甜得发腻：“天蓬哥快别说漏嘴啦！
榜一大哥刚刷了架银河飞船呢！”
弹幕在屏幕上滚得飞快：“猪哥围裙链接发下，我妈要嫦娥仙子口红色号是广寒宫03号吗？”
“仙丹能治秃顶不？
@玉帝”。
孙小圣盯着屏幕里猪八戒油光锃亮的大脸，突然觉得当年他被贬下凡间，倒像是提前五百年适应了天庭的内卷规则。
就在这时，殿门被推开，一阵拿铁味的风裹着人间气息闯了进来。
一个穿格子衬衫的小伙子背着双肩包，包上挂着个“摸鱼不如摸仙骨”的钥匙扣，手里攥着本卷了角的《劳动法》，封皮上还贴着张便利贴，用荧光笔标着“天庭分则重点页”。
“您好，我是人力资源部实习生李建国，负责您的下岗再就业对接。”
他推了推黑框眼镜，镜片反射着PPT的光，语气像念说明书，“根据《天庭打工人权益保障法》，您的N+1补偿有两个选项：A是金箍棒折现，按东海龙宫评估价算；B是三箱老君牌生发液，买二送一，含何首乌精华30%。”
“我选金箍棒！”
孙小圣想都没想，把棒往地上一顿，“这是俺老孙的根——抱歉，金箍棒己抵押给东海龙宫抵债。”
李建国面无表情地点开平板，调出一份《抵押协议》，甲方签名处是东海龙王的朱砂印，乙方签名处，孙小圣的猴毛印还清晰可见。
“上月初三凌晨两点十七分，您用它撬开龙宫保险柜，拿走三颗夜明珠给玉兔精打耳钉。”
他放大附件里的监控截图，图中孙小圣正举着金箍棒卡锁眼，尾巴翘得老高，“龙王说‘不还珠就抵棒’，您当时说‘抵就抵，本圣有的是办法’。”
孙小圣的脸“腾”地红成了猴***，耳朵尖都耷拉下来了。
他想起玉兔精收到耳钉时，眼尾泛红说“圣哥哥最疼我”——现在看来，那哪是疼她，分明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脚边突然传来“吧唧”一声，什么东西黏糊糊地蹭过他的运动鞋。
孙小圣低头一看，是条半尺长的咸鱼精，鳞片上沾着张撕烂的外卖单，隐约能看清“蟠桃园鲜果切”几个字。
“孙哥别气，”它用鳃帮子吹了个烟圈，烟圈里飘着58同城的LOGO，“刚在上面刷到个活儿，哪吒新开的‘筋斗云速递’缺区域经理，说白了就是送外卖的头儿，管一片神仙的饭。”
“送外卖？！”
孙小圣像是被雷劈中，五百年前他在花果山称王时，哪吒见了都得喊“大圣爷爷”，现在要他去给那三头六臂的毛孩子送外卖？
手里的金箍棒突然“咔嚓”一声断成两截，截面处露出灰白的塑料碴，还印着行小字：“拼多多9.9包邮，买一送一”。
合着他这阵子天天扛着的，竟是根仿品？
玉帝的投影突然凑近，全息影像的颗粒感都蹭到了孙小圣脸上，他压低声音，像说什么天大的机密：“小圣啊，这是组织在考验你。”
他指尖点了点PPT最后一页，“看见没？
完成99个神仙再就业KPI，官复原职，还送编制——带五险一金的那种。”
PPT上的表情包正在循环播放：一只卡通猴子举着“加油打工人”的牌子，旁边配字“今天你卷了吗”。
孙小圣望着那龇牙咧嘴的卡通猴，突然怀念起五百年前被压在五行山下的日子——至少那时不用看PPT，不用算KPI，更不用听玉帝画饼。
“行，俺老孙干了！”
他捡起两截塑料棒，往腰上一别，眼神里还带着点不服输的劲儿，“但先说好了，要是让我给那三头六臂的混世魔王当下属，我就把天庭的WiFi密码改成‘玉帝秃顶2025’，让嫦娥首播时全三界都看见！”
李建国己经点开了高德地图天庭版，屏幕上一个红点在陈塘关疯狂转圈，旁边标着“哪吒（己迷路18分钟）”。
“第一单任务地点：陈塘关外卖站。”
他扶了扶眼镜，语气平淡得像在念天气预报，“刚接到投诉，哪吒同时接了18个订单，找不到地址，正拿火尖枪指着顾客的门，说‘不给五星好评就烧了你家灶台’。”
咸鱼精突然翻了个身，露出肚子上“躺平成仙”的刺青，吐了个心形泡泡：“温馨提示：根据《天庭内卷公约》第1.8条，今日下班时间是晚上12点哦~”泡泡破了，散出股淡淡的奶茶味，“加班快乐，打工人~”孙小圣抬头望了眼凌霄宝殿的那盏五百年前没被孙悟空砸掉的琉璃灯，此刻正亮着节能LED的冷光。
他拎起那两截塑料棒，转身往殿外走，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当年祖宗大闹天宫时，要是顺手把天庭的WiFi掐了，或许就没这么多糟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