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腔里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让她联想到死亡与新生的消毒水气味,耳边是嗡嗡作响的嘈杂人声,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
她想浮出这片深海,胸口却像被一块无形的巨石死死压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部,带来灼热的刺痛感。
“婉婉,我的婉婉……你醒了?
你可吓死妈了!”
一个带着浓重哭腔的女声,像一把锥子,猛地刺破了那层毛玻璃,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
林温婉费力地掀开重如千钧的眼皮。
天花板上刺目的白炽灯光让她瞬间眯起了眼睛,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她眨了好几下,才终于让视野变得清晰。
一张写满了焦虑和憔悴的中年妇女的脸庞映入眼帘,女人的眼窝深陷,布满了红血丝,嘴唇干裂起皮。
她身上的确良衬衫洗得发白,袖口已经磨损。
在她的身后,是斑驳泛黄的墙壁,墙皮有些地方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红砖。
头顶上,老旧的吊扇正“吱呀、吱呀”地转着,有气无力地搅动着闷热的空气。
这不是她那间位于上海陆家嘴,拥有270度无敌江景的高级公寓。
她也不是那个刚刚在项目成功庆功宴上,因连续72小时高强度工作后过度兴奋,突发急性心梗,倒在香槟塔前的金牌投资分析师林温婉。
就在她睁开眼的一瞬间,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地冲进她的脑海。
剧烈的头痛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属于另一个女孩的,短暂、贫瘠而又充满苦涩的一生,在她眼前如电影般飞速闪过。
这个身体也叫林温婉,今年十九岁,刚刚高中毕业。
家住在一个名叫“红星机械厂”的国营工厂家属区。
父亲林建国是厂里为数不多的八级钳工,技术精湛,是家里的顶梁柱。
母亲陈秀兰是典型的传统妇女,没有工作,一生都围绕着丈夫和女儿打转。
半个月前,一场突如其来的横祸彻底击碎了这个家庭的平静。
林建国在车间带徒弟时,一台老旧的冲压机突然失控,为了推开身边那个反应不及的年轻学徒,他的右腿被沉重的机器部件生生砸中。
粉碎性骨折。
这个年代的工伤处理流程缓慢而官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