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蜷缩在护城河的桥洞里,身上裹着捡来的破麻袋,麻袋里塞着枯草,可那点暖意早就被穿堂的寒风刮得一干二净。
他的脚趾头冻得发木,像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嘴唇裂了口子,一说话就渗血珠,混着哈出的白气落在结冰的地面上,瞬间凝成细碎的冰碴。
“滚!
老东西!
还敢回来偷粮!”
桥洞外传来棒梗的吼声,这小子如今长到了一米八,虎背熊腰,穿着的确良棉袄,早没了当年跟在他***后面喊“傻柱叔”的模样。
他身后跟着媳妇,怀里抱着个胖小子,那孩子的眉眼,像极了年轻时的秦淮茹。
更远处站着小当和槐花,两个姑娘都己嫁了人,穿着花棉袄,手里拎着刚买的年货,看见桥洞里的何雨柱,脸上是一模一样的嫌恶。
“爸,别跟他废话了,冻不死也得饿疯了。”
小当往地上啐了口,“当年要不是妈心软,早把他赶出去了,哪有今天的麻烦。”
槐花跟着点头,声音尖细:“就是,还总惦记着晓娥阿姨投的那个酒店,那是咱妈应得的!
他一个废人,凭啥占着?”
何雨柱的心脏像是被冰锥扎了一下,疼得他喘不过气。
他没忘。
娄晓娥前年回来过,带着她和他的儿子何晓。
那孩子眉眼像他,却比他体面,穿着西装,说着流利的普通话。
娄晓娥没提当年的恩怨,只塞给他一张存折,又投资在王府井盘下了个酒楼,说“柱哥,这酒楼算你的,以后有个落脚地”。
他当时感动得首掉泪,把酒楼交给秦淮茹帮忙照看,自己乐得清闲,没成想半年前回去一看,营业执照上的名字早换成了棒梗。
“我没偷……”他嘶哑得像破锣,“那酒楼是晓娥给我的……你的?”
秦淮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穿着件深蓝色的棉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眼角的皱纹遮不住。
她慢悠悠走过来,手里攥着个油布包,“晓娥是看我拉扯三个孩子不容易,才让我管着的。
你呢?
除了喝酒惹事,为酒楼做过啥?”
她打开油布包,里面是两个干硬的窝头,扔在何雨柱面前,“拿着滚,以后别再沾我们贾家的边。”
窝头落在雪地里,滚到他脚边。
何雨柱看着那两个窝头,突然想起三十年前,他也是这样,把热腾腾的白面馒头塞给秦淮茹,看着棒梗、小当、槐花抢着吃,心里比自己吃了还甜。
“妈,给他干啥?”
棒梗一脚把窝头踢进冰水里,“这种白眼狼,饿死活该!”
何雨柱想爬起来,却被棒梗一脚踹在腰上。
他疼得蜷缩起来,像只被踩住的虾米,小当和槐花在旁边拍手笑,那笑声比寒风还刺骨。
“滚!
再让我看见你靠近胡同,打断你的腿!”
棒梗吐了口唾沫,搂着秦淮茹往回走,小当和槐花紧随其后,没人再回头看一眼。
脚步声渐渐远了,桥洞里只剩下何雨柱粗重的喘息声,还有雪花落在麻袋上的“簌簌”声。
他摸了摸怀里,那里藏着半张被揉皱的营业执照副本,是他偷偷从酒楼抽屉里拿的,上面还印着他的名字。
可这有啥用?
谁会信一个叫花子的话。
雪越下越大,桥洞的风也越来越烈。
何雨柱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好像有无数只手在拉着他往下坠。
他想起何晓,那个怯生生喊他“爸”的少年,要是知道自己的亲爹被人这样欺负,会不会难过?
意识模糊的时候,他好像听见了狗叫。
是胡同里那只没人要的野狗,瘦得皮包骨头,眼睛在雪夜里亮得像鬼火。
野狗嗅着味凑过来,对着他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
何雨柱想抬手赶走它,可胳膊重得像灌了铅。
他最后看了一眼漫天飞雪,心里突然松快了——就这样吧,冻死、被狗咬死,总比看着秦淮茹他们沾着晓娥的心血强。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
许大茂开车路过护城河,看见桥洞下围了几个人,嘴里啧啧地议论着什么。
他让司机停下车,裹紧了大衣走过去,扒开人群一看,顿时愣住了。
雪地里,何雨柱蜷缩在麻袋里,身体早就冻硬了,脸上还凝固着一丝解脱的笑。
他的脖子上有几个血窟窿,是被狗咬的。
“这不是……傻柱吗?”
有人认出了他。
许大茂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他昨天刚从娄晓娥那里回来,她托他照看何雨柱,说“柱哥脾气倔,您多担待”。
他当时还撇嘴,说“那傻子死不了”,没成想……他没说话,转身就往西合院走。
秦淮茹正在院里扫雪,看见许大茂气势汹汹地进来,心里咯噔一下。
“大茂?
你咋来了?”
“傻柱死了。”
许大茂盯着她,眼睛红得吓人,“冻死在桥洞,被野狗啃了!
你满意了?”
秦淮茹手里的扫帚“哐当”掉在地上,脸色发白:“你胡说啥……他自己要走的……自己要走?”
许大茂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晓娥投的酒楼呢?
那是给傻柱的,咋成你家棒梗的了?
你们把他赶出去的时候,就没想过他能活几天?”
棒梗从屋里冲出来,指着许大茂骂:“你算老几?
我家的事轮得着你管?
那傻子活该!”
“我呸!”
许大茂上去就想揍他,被邻居拉住了。
“秦淮茹,我告诉你,傻柱要是泉下有知,饶不了你们!”
他甩开众人,指着院里的人,“还有你们,当年谁没吃过傻柱的东西?
看着他被欺负,一个个跟哑巴似的!”
邻居们都低下头,没人敢说话。
许大茂胸口起伏着,最后看了一眼秦淮茹那张惨白的脸,突然觉得没劲。
跟这群人吵,脏了他的嘴。
他转身走了,让司机去买了口最便宜的薄皮棺材,又找了两个临时工,把何雨柱抬进去,拉到郊外的乱葬岗埋了。
没有墓碑,甚至连块像样的石头都没有,只有一堆新土,在雪地里格外扎眼。
回去的路上,许大茂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突然觉得这冬天,比往年都冷。
他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信封,是娄晓娥留的,说“给柱哥买点吃的”。
现在,只能烧给他了。
乱葬岗上,风吹过新土,卷起细碎的雪沫。
一只乌鸦落在旁边的歪脖子树上,“呱呱”地叫了两声,像是在为这个叫何雨柱的傻子,唱一首迟来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