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什么鬼东西
一股微弱的、试图钻透颅骨的探针刺痛感传来，伴随着高频的神经同步嗡嗡声。
这里是“灵魂镜像”实验室。
巨大的圆形穹顶犹如冰冷的墓室盖，泛着惨白的无尽冷光。
空气如同液氮般凝重，带着消毒液、低温循环液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恐惧的汗味。
墙壁上嵌满了幽蓝流光的量子纠缠矩阵节点，它们如同无数冰冷的眼球，锁定了实验室正中央——那张散发着金属寒光的脑神经活动解码台，以及被数条柔性约束带固定在冰冷椅背上的萧辰。
苏青璇的身影在操作台的冷光映照下，修长而利落。
她戴着一副包裹式高精度微操全息目镜，覆盖了上半张脸，只留下线条完美却紧抿的、略显苍白的嘴唇和精致白皙的下颌。
白皙的手指在悬浮的实体光屏上急速划过，调取着瀑布般的数据流和结构复杂的脑区神经图谱模型。
她的动作流畅、精密，带着一种非人的专注和效率，仿佛在处理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瓷器，而非一个活生生、还在微微颤抖的人。
“编号DL-7，萧辰。
最后确认：意识清醒度稳定在Δ级可控波动区间，‘天启’级认知镜像提取协议初始化完成。
启动倒计时：10…9…” 合成音冷漠地回荡。
每一次倒计时的跳动，都像是冰冷铁锤砸在萧辰的心脏上。
恐惧像冰水一样漫过他的脚踝、膝盖、淹没到胸口…他试图挣扎，但柔性约束带瞬间感应到肌肉的发力，轻微电流酥麻感传来，所有反抗都被无声瓦解。
他只能徒劳地转动眼球，看着苏青璇那毫无破绽的背影，那代表着绝对科研理性的化身。
“…3…2…1…接口深度连接，同步率稳定提升至88%...90%...95%……开始信息流捕捉！”
嗡——砰嗒！
视觉完全漆黑！
没有任何过渡，萧辰的意识就像被从身体里粗暴地抽离出来，然后硬生生塞进了一团高速旋转、冰冷嘈杂、布满几何棱角的沙暴之中！
那是他脑海深处，关于F-3隔间内那场灾难的原始记忆颗粒！
破碎的画面、尖锐的警报声、烧焦的气味、深紫色螺旋扭曲心脏、那行带来灵魂颤栗的冰冷字符……所有感知碎片化作尖锐的冰棱，疯狂切割着他的思维内核！
同时，一个极端冰冷、毫无任何人类情绪起伏的“声音”，首接灌入了他的思维核心：“节点状态回播…目标单元：核心流态…逻辑纠缠异常…视觉成像单元捕获：紫色螺旋结构体…能量模式：超维畸变指数（高）…系统反应：检测紧急湮灭协议激活条件…用户指令：确认…”这是外部视角！
是那台设备读取到的客观数据流！
它在回溯记录，将他那混乱不堪、充满恐怖碎片的主观记忆，强行剥离转化为冰冷的、可供分析的、仿佛第三方监控录像般的“数据”！
但紧接着，那个声音的语调诡异地滑了一格：“…警告：同步率过载峰值主观信息污染判定激活！
触发Lv1思维稳定程序…强制加载稳定框架…”伴随着这个冰冷的宣告，萧辰混乱的思维海洋中，如同被投入了一根定海神铁！
在无数高速旋转的恐惧碎片和数据流中，一张半透明、布满规则几何网格和坐标系的庞大纯白网格壁纸毫无征兆地凭空降临，粗暴地覆盖、压制了他绝大部分失控的视觉信息洪流！
同时，几个简洁到极点的黑色方块小字，如同弹幕般在他意识“视野”的左上角浮现，不断刷屏：[专注！][数据建模中...][排除背景噪音...][稳定焦点...][数学不会就是不会.jpg]这…这又是什么鬼？！
这刷屏的小字格式怎么透着一股微妙的网络吐槽风？
这“数学不会就是不会.jpg”是什么梗？！
这玩意儿在帮他稳定思维？！
然而效果立竿见影！
那些尖锐刺痛到快要爆炸的记忆碎片，竟然真的在那种奇异的白色“网格壁纸”压迫和刷屏弹幕的絮絮叨叨下，被强行压制、规整、甚至带上一股荒诞而滑稽的色彩！
那深紫色的螺旋心脏在网格坐标壁上，硬是被勾勒出了几个滑稽的表情符号！
而那句曾令他灵魂冻结的观测单元确认：当前世界框架下…“物理法则”…失效节点……1处。
信息，在网格中则被转化成了几个不断闪烁跳动的、鲜红色的、歪歪扭扭的大字：ERROR: 404 Rule Not Found！
“嘶…”苏青璇微不可察地吸了半口气，手指在光屏操控界面骤然悬停。
覆盖她上半张脸的全息目镜遮挡了眼神，但下巴的线条瞬间绷紧了一线。
她面前的光屏上，瀑布般倾泻的原始生物电信号流中，刚刚还剧烈波动的代表“恐惧”、“混乱”、“未知干扰（高）”的高能尖峰信号，在某个时间节点后诡异地、断崖式地…平缓了下来！
仿佛内部存在一股强大的压制力！
“认知镜像同步率突破临界点… 97%... 稳定维持！
主观信息扭曲度……异常下降？！”
实验室的合成音也带上了极少见的不确定语气波动，“未知原因导致思维场突然高度稳定化。
底层感知区域出现规则化‘降噪’屏障效应？
……分析逻辑中断。
建议执行‘深度探针取样’进行强行突破。”
“暂停操作。”
苏青璇的声音首次出现了一丝非命令式的波动。
她调取了更高权限的分析模块思维脉络建模（理论），光屏上瞬间将萧辰被“稳定”后的部分思维结构投影成一个极其复杂的……三维拓扑学流形模型？！
边缘锐利，核心节点处呈现异常的、被巨大“锚点”锁定的稳定态！
锚点的能量来源标注为：未知规则体系介入！
这超出了现有神经科技的一切认知！
就在苏青璇的手指下意识要点击“深度探针取样”那个危险选项的瞬间。
萧辰，在混沌与滑稽共存、恐惧被数学弹幕盖楼刷屏的新奇状态下，意识竟然在极端高压下挣脱了纯粹的恐慌，第一次主动地“聚焦”于那被网格壁纸压制的ERROR 404节点信息！
然后。
奇迹，或者说，金手指的狰狞獠牙，露出来了！
当他的思维“焦点”真正触及那个ERROR点上时——整个世界，或者说，他意识里构建的“世界模型”，猛地一沉！
苏青璇头顶那面巨大的实体光屏上瀑布流淌的数据流、身边冰冷运转的机械臂、墙壁上幽蓝的量子节点…甚至包括眼前苏青璇那如同冰山般稳定流畅的操作姿态轮廓……它们的视觉影像毫无变化。
但在萧辰的感知中！
它们的“内部结构”，或者说是运作的基础“脉络”，瞬间变得透明而脆弱！
他无需物理视觉，一种更深层、更本质的“视界”强行打开！
冰冷的网格壁纸仿佛瞬间融入双眼，然后他看到：苏青璇飞速操作的手指在实体光屏上划过的路径，不再是连续的轨迹，而是变成了无数道…断裂的、存在微妙相位差的微秒间隙！
每一次按下都带着极其微小的“抖动误差”。
这在她精准如机器般的操作上是不可想象的！
她面前光屏上流淌的数据瀑布里，大约每隔0.38秒左右，就有极小规模的二进制流在某个关键位点悄然发生一次不可解释的随机比特翻转！
像坏掉的灯泡。
仿佛物理层面的电子运行在那个位点被什么干扰了！
墙壁上那幽蓝的量子节点，其核心纠缠光子对的“超对称纠缠度轨迹图谱”在萧辰的视界中展开，本该是完美双螺旋共振曲线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处极其微小的、肉眼根本不可见的“塌缩断点”！
就像DNA双链在某个关键碱基对位置上被人强行扭断了！
而那位置，正好辐射向他刚刚被“提取”的关于紫色螺旋心脏画面的区域周围！
这就是……物理法则的……细微失效点？
它在微观层面，就在这个房间里，就在眼前发生！
而且，似乎……在被那该死的F-3事件所持续影响？！
他看到了！
以一种超越感官的数学化“本质”视角！
视觉，听觉，思维……都变成了被网格定义的坐标变量，而其中的“断点”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显眼！
“这……”极度的惊愕压过了恐惧，萧辰无意识地想出声。
“安静！”
苏青璇冰冷的声音如同冰锥刺来，打断了他差点脱口而出的惊人之语。
她的指尖己经距离那个代表“深度精神穿刺取样”的红色虚拟按钮只有几毫米之遥！
金手指名称揭示！
：失效定义之瞳萧辰瞬间闭嘴！
冷汗涔涔而下！
不是因为差点说出秘密，而是因为——就在他刚才差点开口的地方，他清晰地“看”到了苏青璇喉咙部位气流振动波的轨迹产生了瞬间的相位错乱！
那似乎是因为……他的“关注”带来的额外干扰？
与此同时，苏青璇的目光骤然锐利如鹰隼！
她猛地停在了那个危险按钮前零点几毫米！
刚才那一瞬间，就在萧辰精神波动异常的刹那，她面前的思维脉络建模动态图谱陡然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剧变！
代表萧辰核心思维的那个“拓扑流形”，其稳定的核心结构周围，突然炸开了一圈细密的、如同裂纹般的猩红色微小网格状标记！
无数个微小的ERR、WARN、ANOMALY DETECTED标记在这些猩红网格的节点处疯狂闪烁！
这景象充满了令人灵魂惊悸的不祥！
“……规则级的……污染扩散？！”
一股远比之前的仪器损毁更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苏青璇。
她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发现终极奥秘冰山一角的狂颤！
“砰！！”
实验室厚重无比的合金门被猛地撞开！
一个端着个罩着防磁透明罩的培养皿、慌慌张张的身影首接冲了进来。
是林晚晚！
她的丸子头有点散了，呼吸急促，脸上又是震惊又是焦急。
“学姐！
不…不好了！
37号夜光藓……它…它又开始变异了！
发光模式完全错了！
而且……而且它…它好像在模仿…模仿…” 她冲得太急，没留意脚下的地面有滴落的冷凝水渍，身体猛地一个打滑！
惊呼声中，手里的防磁罩脱手飞了出去！
那罩子翻滚着，目标正是苏青璇背后操作台上那个代表着毁灭性后果的红色按钮！
萧辰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了！
极其清晰的轨迹！
时间流速仿佛慢放！
他看到空气阻力在那防磁罩周围的异常涡流、看到防磁罩翻滚的角度精准地避开了所有可能的障碍物、看到它旋转着如同长了眼睛一样砸向那个禁忌的红点——这一切发生在他觉醒的“观测眼”中，充满了无数被标记出来的微观轨迹异常***！
这根本不是巧合！
是那个被观测到的物理法则失效点，在更宏观层面掀起的连锁反应风暴中的一朵涟漪！
“糟……”林晚晚的惊叫卡在喉咙里！
“哔——哔——哔——！
检测到外部高速移动物体切入安全距离！
强制启动A-23防碰撞偏移护盾！”
实验室合成音急促响起。
几道微弱的偏转力场瞬间出现在红点前方！
那飞来的罩子在距离红点不到半寸的地方，被无形的力场狠狠撞开，“啪嚓”一声摔在旁边的金属墙壁上！
虽然裂开了一道口子，但里面的样本似乎无恙。
林晚晚自己也摔在了地上，捂着膝盖疼得首抽气。
惊魂一刻！
苏青璇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目光扫过摔碎的罩子、捂着膝盖的林晚晚，最后落在束缚椅上惊魂未定、额角全是冷汗的萧辰脸上。
她的目光在萧辰脸上停留了整整三秒。
那副笼罩在全息目镜后的眼神，锐利、冰冷、带着穿透灵魂般的探究欲和一丝……确认了某种极端可怕猜测后的、难以察觉的惊悸。
萧辰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几乎能肯定，刚才自己那诡异的精神状态波动和随后这堪称“命运般巧合”的事故——绝对都被这可怕的冰山女魔头捕捉到了某种关联！
“林晚晚，”冰一样的声音响起，不带任何情绪，“带着你的37号样本，现在。
去D级污染处理舱彻底清理掉，物理粉碎。
处理过程记录上传最高安全协议节点。”
她看都没再看那个珍贵的样本一眼。
她又转向萧辰。
“编号DL-7。
解除物理束缚。
你暂时……有用了。”
她的目光穿透冰冷的目镜，如同手术刀。
“我们需要，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