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二岁那一年，我爸要打断我的腿。他拿来砍柴的大斧子，高高抬起，重重落下，
地砍直到砍成碎片白色的小绒毛随着他的斧子起落像雪花一样飞舞起落…….他像一只野兽，
也像一个屠夫就好像砍碎的不是衣服，而是一只牲畜，或者是我……他好像砍了很久，
砍完了觉得不过瘾，冲过来用他大而有力的拳头砸在我的腿上，
一边打一边像个狮子一样大吼大叫！“你对得起谁！还不如打断你的腿！打断了我养你！
也好过你像现在这样不争气！”我那时年纪小，以为他只是脾气差，
以为他打我真的是为我好。所以我不恨他，因为我学习差，老师叫他去谈话，
他丢了面子…..他打我是应该的，是我该打，
是我活该……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恨他的呢……是我的弟弟上了学学习成绩还不如当年的我，
他又被老师叫去谈话，老师说他儿子不行，他和我妈一起，跟老师干了一架…….我才知道，
哦……原来还可以这样原来还可以这样啊！于是我第一次，小声的，试探的问他，
为什么…….为什么弟弟叫了家长不用挨打。他好像又变成了一只狮子，
用愤怒又尖锐的声音对我吼道“那能一样吗！你弟弟一直都胆子小，他像是惹事的人吗！
”“是那个老师为难他！你不一样！你从小就调皮！”我的眼泪蓄满了眼睛人，
怎么能偏心成这样。二初中毕业，一向嫌弃我学习不好的他突然不让我去上学了，
他想让我在家给家里的早餐店帮忙。一个工人每个月要发两千元的工钱。如果我不继续上学，
那么就可以少雇一个工人，少发一份工钱。我不愿意于是找了一份工作，
是在拍艺术照的影楼里做化妆师的助理。我并不聪慧，
也没什么眼力见但我对来拍照的客人姐长姐短，
在帮她们穿复杂的礼服时总能精准的找到一个“美点”来夸赞客人被哄的高兴了，
就会把原有的套餐升级成更贵的套餐。影楼里一起工作的姐姐对我很好，
总能每天中午一起吃大锅饭的时候提点我一两句。后来有一天，一个姐姐吃着碗里的饭，
好像是不经意地说“其实你更应该去上学，哪怕不上高中，学个技术也好！
”那一天我才知道，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在我的苦苦哀求下，他们同意我去上学。
却在开学当天！背着我收了一个大我十岁男人的彩礼，把我关在屋里不让我出去。
那一天我才知道原来在我初中毕业却不想在早餐店帮忙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给我找人家了。
他们也没想过让我去上学，骗我说报了名只是怕我发现真相逃跑。那个男人是卖猪肉的，
不仅给了我爸妈二十万的彩礼，还允诺他们，
以后早餐店肉包子用的猪肉通通免费…..我妈拿着彩礼给我弟弟付了房子的首付，
我爸也终于不再吼我，而是对我说“死丫头还算有点儿用处，没白养你一场！
”我的眼睛哭肿了，出嫁那天连假睫毛都贴不了。我爸习惯性的抬手要打我，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把高高抬起的手放下，骂骂咧咧的出门点了一支烟。我妈说没事，
给她戴个墨镜就行！我成了第一个戴着墨镜出嫁的女人，
婚礼上我听见庄子上的大娘们小声的议论着卖猪肉的李二孬娶了个年轻的瞎女人。
晚上李二孬醉醺醺要脱我的衣服，我一直哭一直哭，哭的他没了兴致一个巴掌打在我的脸上！
他的力气很大，比我爸的还要大。我的脸像被那种很辣的小米辣椒打成汁涂在脸上，
一阵刺痛后迅速肿了起来！“你以为自己镶金边了？还是千金大小姐？”“你记住，
你就是你爸妈卖给我的一颗烂白菜！”“要不是我买了你！你就是烂地里的命！
”李二孬的眉毛竖着，眼睛瞪得圆圆的，拿手指一下一下捣着我的头。
他不像我爸一样在愤怒的时候会变成狮子，他给我的感觉像一条毒蛇。
用恶毒的语言和轻蔑的神态，蚕食我的精神，攻击我最薄弱的地方。那是毒蛇的毒液，
沾染上了，就会从心脏开始痛起来，直痛得不能呼吸。第二天，李二孬把我送回了娘家。
他要退婚，让我爸妈把二十万彩礼和之前送过去的猪肉都还给他！
我爸当着他的面将我打了一顿“这丫头就是欠揍，他再不听话你就揍他！
没有什么是打一顿解决不了的，一顿不行，就两顿！”然后拉着李二孬喝酒，
传授他一些收拾我的经验！那天我始终没有哭，我觉得我的眼泪流干了，
我觉得我第一天认识我爸！以前我一直以为他虽然打我，但始终是我爸，当爹的，
哪有不疼爱自己女儿的呢？哪怕只是一点点，
也好啊…..我妈拉着我的手去屋里劝我“妮儿啊，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这个家想想啊！
”“钱已经交了房子首付了，哪有钱还他！”“咱们女人这辈子不就这么回事吗！
你要学会认命！女人活在世上，就是个苦字啊！”我好像也是第一天认识我妈，
我觉得自己就像个能被随意买卖的牲口。也许从那一刻起，
我就不再是他们的女儿了……那我是什么呢？也许李二孬说的对，
我不过就是一颗他高价买来的烂白菜…….可是我实在是不明白，
于是问出了一直困扰我的问题……“那你们当年，为什么要生我……”不爱我，
为什么要生我，生了我，为什么要卖掉我…..“一开始检查的时候，
……..”我妈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但我还是听清楚了这答案对我来说好像意料之内，
却又震耳欲聋。我呆在那里，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喘不上气，眼泪都笑出来了，
就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妮儿啊，
你也别多想”我妈连忙说“你和你弟弟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将来有你弟弟的一份儿肯定就有你的一份儿”“你爸和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我一个字都不会信！之前每次打完我也是这样一个劲儿的说爱我，为我好！我止了笑，
看着我妈的眼睛“妈，你真可怜，你才是那颗被男权驯化的白菜！”我妈以为我疯了，
我却站起身来走到客厅，对着正在喝酒吃花生米的两个男人走过去。“老公，咱们回家吧！
”我笑眯眯的对着李二孬说我爸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心虚，然后跟李二孬对视了一眼，
好像在说“你看，我就说打一顿有用吧！”三我跟着李二孬回了他家，从那天以后，
我把他哄的很好。话挑他爱听的说，饭也捡他爱吃的做。哄的他开心了，就给我买东西，
还把结婚时候没有买的三金也补给了我。我又叫他给我买了最新款的水果手机，
因为我告诉他手机上可以学做饭。当然了，我是真的给他做了很多好吃的饭，
他甚至不怎么去外面吃饭了。经常喊着一些狐朋狗友来家里，让我做饭给他们吃。
人人都说他李二孬娶了个贤惠的好媳妇，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做出来的饭比馆子里的味道还要好！他们哪里知道，我买调料都只买配料表长的，
没有科技狠活儿的坚决不买。他们喝的鸡汤都是半袋子鸡味粉兑出来的，另外还有羊肉味的，
牛肉味的，海鲜味的调味品。比现熬的都鲜！我炒的菜重油重盐，肉也专挑有淋巴的肥肉买，
炒什么都香！有一天正炒菜呢，我突然跑到厕所剧烈的干呕起来。
锅里的菜也烧糊了李二孬闻见糊味儿跑到厨房关了火，抬起手就要打我，
以在他朋友面前显示他的家庭地位。一个瘦高个儿的朋友连忙拉着他“孬哥别生气，
嫂子这看着像是怀孕了，我家那个怀孕的时候就这个样儿！”李二孬高兴坏了，
手足无措要坐车去医院。“医院太远了，还是先去村口的诊所买个试纸测一下吧！
”我捂着肚子缓解呕吐的不适感，艰难地对李二孬说“是啊，公交车太颠簸了，
反而不安全”瘦高个说。于是李二孬很快去村口买了试纸给我。酒没喝成，
他的朋友也散场了，家里只留下我们两个人。我很快从厕所出来，
把试纸递给他试纸上赫然是两道红杠李二孬高兴地让我坐在椅子上，
他半跪在地上就要去听我的肚子。“还小呢，听不出来的”我笑着说，
手轻轻地将他的头推走。李二孬一夜没睡，到了凌晨才睡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