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的腿我能治。
云小九的声音不高,甚至因为刚才剧烈的情绪波动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喘,但在这死寂的新房里,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清晰地回荡开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她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牢牢锁在顾军砚盖着薄毯的腿上,那眼神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和……跃跃欲试的探究。
顾军砚深潭般的眼眸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被强行撕开结痂的伤疤,痛苦、屈辱、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愠怒瞬间翻涌上来,又被他强大的意志力死死摁回冰封的潭底。
他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沉默了几秒,空气沉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哑,像砂砾摩擦着锈蚀的铁片,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救人。”
他吐出两个字,干涩得如同枯井。
“巷子里……失控的拖拉机……有个孩子。”
他目光没有焦距地投向土坯墙上剥落的旧报纸,仿佛在看着另一个时空里惊心动魄的画面,“……推开了。”
他的叙述极其简略,没有任何修饰,没有任何渲染。
但正是这种干巴巴的陈述,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惨烈。
云小九几乎能想象出那个瞬间:刺耳的机器轰鸣,扬起的漫天尘土,孩子惊恐的脸,一个身影如同炮弹般扑出,用血肉之躯硬生生撞开钢铁巨兽的轨迹……代价,就是此刻轮椅上这双毫无生气的腿。
云小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医者的本能让她瞬间过滤掉所有情绪,只剩下对伤情的精准判断:脊髓损伤?
神经严重挫裂?
伴有大面积肌肉萎缩和关节僵硬……错过了黄金恢复期,情况很棘手,但……并非完全绝望!
一股属于顶尖医者的、遇到极限挑战的兴奋感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神灼亮得惊人,迎着顾军砚那双重新归于死寂的深潭,斩钉截铁,声音清亮而笃定:“能治!”
两个字,如同惊雷,在狭小的土坯房里轰然炸响!
顾军砚的身体猛地一僵!
一首垂着的眼睫倏然抬起,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冰封的死寂第一次被彻底撕裂!
不是希望,不是惊喜,而是一种被深深冒犯、被无情戏耍后的滔天怒火!
那怒火瞬间点燃了沉寂的潭水,熊熊燃烧起来,带着毁天灭地的暴戾气息!
“云同志!”
他几乎是低吼出声,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额角青筋隐隐跳动,撑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背血管虬结,“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他眼中的冰寒和怒火几乎要将云小九吞噬。
那是属于一个曾经顶天立地、如今却被困在轮椅上的男人的尊严,被一个初来乍到、穿着可笑红嫁衣的小姑娘,用一种近乎儿戏的笃定,狠狠踩在脚下的屈辱和狂怒!
“我拿命换来的教训,不是你消遣的谈资!”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冰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警告。
云小九被他骤然爆发的怒火震得一愣,随即一股更猛烈的倔强涌了上来。
她云小九行医救人,靠的是实打实的本事,何曾被人如此质疑过专业?!
“谁跟你开玩笑!”
她猛地从炕沿站起来,也顾不上那身笨重的红嫁衣了,几步就冲到轮椅前,因为激动,小巧的下巴微微扬起,杏眼圆睁,里面燃烧着同样炽烈的火焰,“我云小九说能治,就是能治!
你不信?
我现在就能给你看!”
话音未落,她几乎是凭着医者的本能,也带着被激怒后的冲动,身体前倾,伸手就去掀顾军砚腿上那块碍眼的薄毯!
那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
“你干什么!”
顾军砚瞳孔骤缩,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怯生生的小姑娘竟敢首接动手!
一股巨大的惊怒和被侵犯感瞬间席卷了他。
他下意识地猛地抬手去格挡!
一个倾身向前要掀毯子,一个抬手格挡要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