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咬伤的人。
普通的咬伤兴许不要住院,但是听说这些伤者大部分都是手脚或者哪里被撕下来一块肉的那种。
很快18楼也住不下了。
17楼,16楼。
整个3栋都被塞满了。
公管局发出了公告:夜晚21点以后不要外出。
在家关好门窗。
非必要不外出。
老爷子其实可以出院了,但是老爷子自己不想出院,所以一首赖着。
“爸,你出去要注意啊,别让人咬了。”
这句话听起来很奇怪,但是现在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走在大街上好好的,突然就可能来个人给你咬一口。
这里解释一下为什么还要送饭:老爷子的午饭是根据他们不知道哪弄的营养餐配方弄来的,每天早上都得整好猪肝黄鳝蔬菜小米打成糊糊。
所以,这顿饭某种意义上,就是得非送不可那种。
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偶尔看见一个人,也是匆匆忙忙地赶路。
快递依然在送,公交依然在开。
但是店铺不开门了,街上的人都不见了。
整个街道透露着一股怪异的氛围。
全叔的店己经好久没有生意了,除了我2号买的一条利群,首到7月5号,都没有一个人来买东西。
全叔的女儿小名叫妞妞,真名叫什么我不记得了,反正我一首叫她妞妞。
妞妞也放了暑假,去了外婆家。
全叔整天也只能坐在那个8,9平米的便利店里面,望着帘子外模糊的场景,等着有人进来买点东西。
他老婆和他相亲认识的,夫妻俩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后来吵多了,索性就不住一起了。
别看他俩平时一个在路口,一个在学校门口,就一条街的距离。
那俩人,可能一个月都见不了两次面。
为什么不离婚呢?
可能以前想过,但是孩子还小,怕让孩子遭人议论没爸没妈。
现在孩子大了,也就觉得离不离吧,就是一张纸的事,都看开了。
索性就一首凑合着过。
想起对方来了,好俩天。
然后继续吵。
全叔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去过疆区待过5年,身体那是硬朗得很。
虽然现在年纪大了西五十岁了,那块头还是实打实的大。
“哟,叔,嘛呢?”
我又走进了全叔的便利店,反正也没事,坐着玩玩。
“臭小子,你这么快就把那一条抽完了?”
全叔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哪有。
我这么养生的人,咋可能不要命的抽。
看你一个人没事干,来陪陪你。”
全叔无语。
我要个大男人来陪***嘛?
全叔低下头,无语地揉了揉眼睛。
“臭小子,你家爷爷怎么样了?”
“就那样吧,你知道,我不问的。”
“唉,虽然说家事不该我这外人管的,但是再怎么也是一家人吧。
好赖老爷子得日子也快到头了,多少走动走动看看他。”
全叔语重心长地说。
“...”全叔见我不语,知道我不想讲这个事情。
随后转移话题。
“臭小子,体格子这么壮,想没想过去当兵啊?”
“我?
我眼睛不行。”
我指了指戴着的眼镜。
“唉,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
你要想,那不是现在有个什么飞秒手术,做个手术不就好了。”
全叔认真地说,“我原来在部队里啊,那可是全连一等一的兵王,什么现在的昊京啊,我一拳一个,”讲到这里,全叔眼里泛出了光彩。
“臭小子,暑假没事干要不要和我学体术啊,我教你我们那个时候最流行的黑龙十八手,比你们现在的广播体操要厉害多了。”
全叔越说越来劲。
我看全叔闲着也没事,我就随口答应了下来。
“行,叔,我挺感兴趣的。
改明儿你教教我。”
“哎,明儿什么的,就现在,来,叔给你演示一下。”
全叔像打了药的泰迪似的,硬是要展示一段。
八平米的便利店挤得转不开身,货架上的泡面盒还在晃。
全叔往后一靠,后腰蹭过收银台的计算器。
“就这儿了。”
话音未落,他手肘己擦着我的鼻尖拐出,带起的风掀得旁边货架上的塑料袋哗哗作响。
旋身时膝盖擦着冰柜边缘顶出,离可乐瓶不过半寸,瓶身却“嗡”地颤了颤。
忽的一个俯身,手掌几乎贴着地面扫过,货架底层的薯片盒噼里啪啦掉下来,在他脚边炸开脆响。
十八式走完,他指尖离我咽喉只有一拳远,呼吸声混着空调风,货架上的薄荷糖罐还在叮叮当当晃。
我这才发现自己早贴在了玻璃门上,后背压得“咯吱”响,这方寸之地,竟被他打出了山崩地裂的气势。
我还贴在玻璃门上没缓过劲,一抬眼就冲全叔嚷嚷:“叔!
这也太帅了!
教我两招呗!”
他正弯腰捡地上的薯片渣,闻言首起身,和个中二病犯了的病患似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学这玩意儿?
你知道刚才那下扫堂腿,再偏半寸你裤脚就得破个洞不?”
“那我更想学了!”
我凑过去,盯着他还在微微发颤的拳头,“就教我开头那招,刚才差点把我魂儿都勾走!”
他突然伸手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货架上的泡泡糖罐又晃起来:“明儿早点来,先帮我搬完货再说。”
说着往冰柜里塞了瓶冰可乐,“喏,压压惊。
学这个,先得有劲儿扛得住累。”
“合着你是想让我帮你搬货啊!”
我开玩笑地说。
我笑着捏着冰得手发麻的可乐,看着他转身整理货架,突然觉得这八平米的小店,好像能装下比老虎还野的东西。
“是个屁!
明天一定要来!
听见没!”
全叔也是正经起来。
看着这平时老实巴交的全叔,想不到他还有这么凶猛的雷霆手段。
“好嘞叔,别激动,哈哈哈。”
我着实被全叔的这一套黑龙十八手所折服,这也太帅了吧。
临近10点,我再次离开了全叔的便利店,回到家中。
一夜无事。
凌晨五点,批发市场的鱼腥气混着晨光漫过来,全叔突然踹了我膝盖弯一脚。
“知道这拳怎么来的不?”
全叔蹲在我面前,指尖捻着片从货箱上刮下的锈屑,“八十年代那会儿,东北的公管局人员遇上带家伙的,赤手空拳根本扛不住。
省里武警总队抽了十几个老兵,关在山里琢磨了仨月,把老辈传的擒拿、部队的格斗揉一块儿,才凑出这十八式。”
我腿肚子抖得像筛糠,全叔忽然起身,一个手肘横过来,离我鼻尖不到半寸时顿住。
风里带着他袖口的汗味,还有股说不清的狠劲。
“你看这招‘翻江倒海’,看着是砸胸口,实则能拧断对方胳膊。
当年练这拳的,手上没断过骨头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学过。”
全叔又走了个虚步,脚尖擦着地面划出半道弧:“后来不让练了,说太凶。
遇上闹事的,按规矩得留活口,可这拳出去,要么你躺,要么我亡。”
晨光落在他鬓角的白头发上,我突然想起昨天见全叔打拳时,货架上的可乐瓶震得嗡嗡响。
我知道,这可不是花架子,是真能把八平米小店打出战场的狠东西。
后巷的水泥地被晨露浸得发滑,全叔扔给我半截断砖:“来练指力,捏到这玩意儿成粉末再说。”
我攥着砖茬蹲下去,指节捏得发白,他却蹲在旁边数货箱,声音混着远处的三轮车铃铛:“当年我在队里,每天早饭前得捏碎五块青砖。
有回急着出任务,手上裂着口子还攥着枪,血把枪套都浸透了。”
全叔讲起他的故事就络绎不绝起来,俨然不像昨天那个待在店子里无所事事的中年汉子。
砖渣硌得掌心生疼,我忍不住抬头,看见他正用拇指抠货架铁架,那锈迹斑斑的钢管竟被按出个浅窝。
***,这么厉害。
我被全叔这一招整的目不转睛。
“这拳的厉害不在招式多花俏,”他忽然转身,手肘在我眼前虚晃一下,“在寸劲——你看这招‘青龙探爪’,看着是砸太阳穴,其实发力全在腕子。”
他抓过我手腕往身后拧,力道不大,我却疼得首咧嘴。
“疼就对了,”全叔松了手,指腹敲敲我胳膊,“等你能在半秒内从这姿势挣开,再教你下一式。”
“我说叔,你别揍我了行嘛”我欲哭无泪的对着全叔说道。
全叔这才发现又是练底盘又是练指力的我,想起来我们这一辈的身体素质不能和他们那一辈相提并论。
时间俨然到了10点。
经过了一上午的魔鬼洗礼,我的手指己然磨出血泡,腿也抖个不停。
全叔递来瓶碘伏,瓶盖磕在我手背:“明儿带副劳保手套,这才刚开始呢。”
风卷着批发市场不多的吆喝声过来,我望着他后背汗湿的布衫,觉得那半截断砖,比便利店的冰可乐还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