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都突然停下脚步,在巷口的霓虹灯下麻利地脱下皮夹克。
“小姐,快披上。
“他抖开衣服时甩出一串水珠,浓烈的羊膻味混着马鞍皮革的气息扑面而来。
伊洛莱娜下意识屏住呼吸——这味道比父亲收藏的雪茄烟更呛人,却莫名让她想起小时候躲在厨房偷吃的羊奶酪,那种被明令禁止的“下等食物“。
她犹豫着伸手,指尖碰到内衬残留的体温。
羊膻味突然变得温暖起来,像被阳光晒过的干草堆。
当敖都粗糙的掌心不经意擦过她的后颈时,伊洛莱娜发现自己己经自动把手臂伸进了袖管。
“我居然...“她在心里惊呼,鼻尖却不由自主地埋进领口。
羊膻味里藏着更深的东西——遥远的篝火、暴晒后的岩石,还有她从未见过的辽阔草原。
雨声忽然远了,耳边只剩下衣料摩擦时沙沙的响动,像风吹过蒙古包外的经幡。
这味道,像极了自由。
只是披个衣服的时间,那些黑衣保镖又一次围了上来。
“小姐,你家保镖还真不少啊,这都快赶上我公司的员工多了。”
敖都抱臂西处张望,那声音带着笑意,仿佛这不是一场逃亡,而是一场游戏。
他眯起眼睛望向远处——黑压压的保镖如潮水般涌来。
雨幕中,对讲机的电流声和皮鞋踏过水洼的声响越来越近。
伊洛莱娜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她从小被教导“优雅永不过时”,可此刻,她只想尖叫,想大笑,想跟着这个陌生的男人一起狂奔到世界的尽头。
哪怕跑不掉,她被抓回那个噩梦般的古堡也认了。
“我可能需要失礼了,小姐。”
敖都突然侧过头,琥珀色的眼眸在雨中闪闪发亮,“不然咱俩都跑不掉。”
伊洛莱娜还没反应过来他话中的含义,下一秒——她的双脚骤然悬空。
敖都的手臂如铁箍般环住她的腰,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托起,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
伊洛莱娜惊呼一声,手指下意识揪住了他的衣襟。
“抱紧了!”
他大笑,“今天让你见识下蒙古草原的力量——”话音未落,伊洛莱娜的耳边骤然炸开一声嘶鸣!
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也不是任何现代机械的轰鸣——那是荒野的咆哮,是风暴的怒吼,是千万匹烈马踏碎地平线的回响!
伊洛莱娜那一刻感觉自己不像是在巴黎的街头,而是在华夏,华夏北疆的那片翠绿的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巴音敖都抬头蓄气,那双眼睛微微闭起,下一刻,他睁开双眼,那眼神中流出一丝狂野与杀气。
只听敖都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野马——!!!!!”
刹那间,世界模糊了。
伊洛莱娜的视野被拉成一片流动的色块,雨水像静止的银针悬浮在空中,霓虹灯的光晕拖曳成长长的丝带。
她感到风如刀刃般刮过脸颊,却诡异地没有疼痛——只有一种近乎失重的***,仿佛她正乘着飓风飞翔。
两千米的距离,眨眼即逝。
当她的双脚再次触地时,身后的追兵完全看不见踪影,周围的建筑她都己完全陌生,只有远处的铁塔证明她还在市区。
伊洛莱娜双腿发软,却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这辈子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类可以跑得比汽车还快!
“这……这怎么可能……”她喘着气,抬头望向敖都,却猛地怔住。
阳光穿透雨云,洒在他的肩头。
而在他的身后——一道半透明的虚影正缓缓消散。
那是一个她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存在,似马非马,似人非人,鬃毛如燃烧的青色火焰,马蹄踏过的空气仍在扭曲震颤。
它微微俯身,似是打量了她一眼,随后化作一阵裹挟着草屑的风,消失在夜色中。
“你……”伊洛莱娜的声音颤抖着,“你到底是什么人?”
敖都咧嘴一笑,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
“刚才不是自我介绍过了吗?
巴音敖都·哈萨尔,草原长大的野小子。”
他故意用夸张的法语腔调说道,“至于刚才那个——是我的‘老朋友’,你可以叫它野马。”
“野....马?”
伊洛莱娜歪了歪头,她想不明白这个词与那个虚影有什么关联。
“这东西就有点说来话长了,一时半会讲不明白的。”
敖都双手交叉枕着头,眼神向后瞟了一眼,那道虚影也随之再次浮现,伊洛莱娜这才看清:那是一道青绿色的,半人马形态的虚影,高大,健壮。
虽然没有头,但那浑身虬结的肌肉充斥着野性与力量的美。
虚影的前蹄在潮湿的鹅卵石路上刨动着,明明没有实体,却溅起一串真实的水花。
伊洛莱娜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咖啡馆的后墙。
“它...没有头?
“她小声问道,手指紧紧攥着敖都的夹克袖口。
敖都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虚影的脖颈部位——他的手掌首接穿过了那片青绿色的光晕。
“要头干什么?
野马不需要眼睛也能找到方向。
“仿佛为了证明这点,替身突然扬起前蹄,一道无形的风刃划过雨幕,三米外的垃圾桶应声裂成两半。
腐烂的厨余垃圾哗啦散落,恰好堵住了小巷转角。
远处传来保镖的咒骂声和滑倒的动静。
伊洛莱娜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瞬间她突然理解了家族藏书馆里那些禁书的意义——世界上确实存在着超越凡俗的力量。
而更可怕的是,她居然觉得这比下午茶会上的银器摆放规则要有趣千万倍。
“别怕。
“敖都突然凑近,带着草原气息的呼吸拂过她耳畔,“野马只踢两种人:我的敌人,和欺负女人的***。
“他顿了顿,咧嘴补充:“当然,有时候这两类人会重合。
“雨势渐小,月光刺破云层。
借着光亮,伊洛莱娜注意到虚影的胸口镶嵌着某种金属物件——那是半块锈蚀的马蹄铁,上面刻着蒙古文字。
当她凝视那些扭曲的笔画时,耳边忽然响起万马奔腾的幻听。
“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小姐。
“敖都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野马的前蹄重重踏下。
以他们为中心,方圆十米内的雨水全部向上倒流,形成短暂的水幕穹顶。
在伊洛莱娜的惊呼声中,敖都眨了眨右眼:“抓紧了,我们要进行第二次...““先生!
“巷口突然传来带着汉斯口音的怒吼。
十二名黑衣保镖呈扇形包围过来,为首的壮汉手持某种闪烁着电光的警棍:“把洛林小姐交出来,这不是你能参与的游...““啧。
不光你们的雨这样,你们这的人也这样。
“敖都的表情突然阴沉,野马的前蹄燃起青白色火焰,“伊洛莱娜,闭眼三秒。
“她下意识照做。
黑暗中只听见一声蒙古语的战吼,皮革撕裂的脆响,以及重物接连倒地的闷响。
当她再次睁眼时,所有保镖都呈放射状躺在巷子各处,而敖都正把某个昏迷保镖的领带拆下来包扎自己流血的手背。
“抱歉让你看到这个。
“他用牙齿扯紧布条,野马的身影正在雨中渐渐淡去,“现在,我好像需要你给指个路了。
以及,我建议你家族给这几个保镖抓紧送医,刚才有点没收住力气。
“伊洛莱娜突然上前一步,用蕾丝手帕按住了他的伤口。
她的动作比想象中坚决,蓝色眼睛里跳动着敖都读不懂的火光:“先止血。
然后...我想学怎么召唤自己的野马。
“阳光下,她没注意到自己触碰过的血渍正诡异地泛出墨水般的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