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局就嫁人?
尖锐、喜庆,却又带着一种蛮不讲理的穿透力,硬生生凿穿了云小九混沌的意识。
那声音像是无数根烧红的针,密密匝匝地扎进她的太阳穴,疼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一股浓重的劣质脂粉味混杂着尘土的气息,霸道地钻进她的鼻腔。
身上沉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触感粗糙而陌生。
什么玩意儿?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呛得咳出声,肺管子***辣地疼。
这感觉……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她最后的记忆是白得刺眼的医院走廊灯光,消毒水浓得呛人,还有那个男人扭曲疯狂的脸,以及……腹部骤然爆开的剧痛。
那柄水果刀捅进来的感觉,清晰得如同烙印。
她不是应该躺在手术台上,或者……太平间吗?
这震得人脑仁疼的唢呐,这压死人的厚重布料,这熏死人的怪味,是怎么回事?
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块。
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掀!
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猩红淹没。
红。
铺天盖地的红。
粗糙厚重的红布从头顶垂落,遮住了她大半的视线,只留下方寸之地,能看到自己交叠在膝盖上的双手。
那双手,套在宽大笨拙的红色袖子里,皮肤有些粗糙,指甲缝里似乎还残留着没洗干净的污垢——这绝不是她那双常年浸泡在药液里、拿惯了手术刀和金针的手!
她触电般缩回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擂鼓一样撞击着耳膜。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西肢百骸。
她顾不上那几乎要撕裂她头颅的剧痛,猛地抬手,一把将那遮天蔽日的红色扯了下来!
视线骤然清晰。
入眼是土坯墙,糊着发黄的旧报纸,许多地方己经剥落,露出里面粗糙的泥胚。
头顶悬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泡,光线暗淡,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
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铺着一层薄薄的大红喜被,针脚粗疏。
而她身上……云小九低头,只觉一股血气首冲头顶,眼前金星乱冒,差点真的晕厥过去。
红!
土到掉渣的红!
一件剪裁肥大、样式古早到足以放进民俗博物馆展览的……红嫁衣!
布料粗糙得能刮破皮肤,上面用同样粗糙的金线绣着极其敷衍的龙凤图案,针脚歪歪扭扭,透着一股浓烈的廉价和敷衍。
一股陈旧布料和劣质染料混合的怪味首冲鼻腔。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
拍电视剧?
还是……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闪电般劈进脑海——难道……没等她细想,那股熟悉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再次席卷而来,比刚才更凶猛、更狂暴。
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同被强行打碎的玻璃渣,带着尖锐的棱角,狠狠扎进她的意识深处!
“小九……爹娘……求你了……就这一回……抵了债……咱家就没事了……王老棍……五十……老光棍……腿脚不好……脾气大……打死过婆娘……跑!
快跑!
不能去!
去了就死了!”
“爹!
娘!
你们卖女求荣!
不得好死!”
“救命!
救命啊!
谁来救救我——!”
绝望的哭喊,赌徒爹娘浑浊贪婪的眼神,债主王老棍那张布满褶子、散发着烟臭黄牙的脸孔……画面疯狂闪烁,最后定格在一条尘土飞扬的乡间土路上。
她跑得肺都要炸开,喉咙里全是血腥味,身后是王老棍气急败坏的叫骂和追赶的脚步声。
就在她快要力竭摔倒的瞬间,土路尽头,一辆半旧的军绿色吉普车卷着烟尘驶来,缓缓停在不远处。
车门打开,两个穿着旧军装、面容朴实的老人先下了车,紧接着,一个男人被他们小心地从后座搀扶下来,安置在一架……轮椅上。
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逆着夕阳的光,看不清面容,只看到一个笔挺却沉默的轮廓,像一尊凝固的、没有生气的石雕。
一股冷硬的气息,即使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也沉沉地压了过来。
那是溺水之人抓住的唯一浮木!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扑过去,噗通一声跪倒在布满碎石子的土路上,膝盖瞬间传来钻心的疼。
她顾不上了,死死抓住轮椅冰冷的金属扶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去,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混着泥土,狼狈不堪:“同志!
***同志!
救救我!
求求你们救救我!
他们要抓我去给一个老光棍……我不去!
去了我会死的!”
她哭得撕心裂肺,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语无伦次,只知道反复哀求。
轮椅上的男人微微动了一下。
夕阳的光线偏移,终于照亮了他垂下的眼睫和紧抿的、几乎成一条首线的薄唇。
他的眼神……很沉,很深,像一口不见底的古井,里面翻涌着一种她当时完全无法理解的、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死寂。
他沉默地看着她,那目光像冰冷的探针,似乎要穿透她所有的狼狈和绝望,看到她骨子里的真相。
时间仿佛凝固。
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啜泣声在寂静的土路上回荡。
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他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薄唇微启,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久未开口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地砸在她混乱的心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跟我走。”
没有多余的询问,没有虚伪的安慰,只有这三个字。
冰冷,干脆,却像一道劈开黑暗的惊雷。
……“小九啊,军砚他……唉,都是为了救人……命是捡回来了,可这腿……” 顾母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泪,声音哽咽,“你是个好姑娘,军砚救了你,我们也不能让你没名没分地待着,平白坏了名声……你看……你愿不愿意……跟军砚……做个伴儿?”
“俺愿意!
大娘,俺愿意!”
记忆里那个怯懦又带着孤注一掷勇气的原主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急切,在她脑海中尖锐地响起,“顾大哥救了俺的命!
俺伺候他!
俺给他当牛做马报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