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日与穿洋装的女学生谈笑风生,却嫌我身上的长衫马褂土气。
我默默收起嫁衣,开始学英文、穿旗袍、读新书。
那晚他醉醺醺回来,突然抓住我的手:“明天起义,我可能回不来。”
“若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次日刑场枪响前,我穿着大红嫁衣冲破人群。
“顾清让!”
我高举婚书,“拜了天地再上路!”
枪口下,他笑着掏出怀表,表盖内侧刻着我们的名字。
还有一行小字:自由与尔,皆吾所求。
顾宅那间朝南的书房,总像一只巨大的、蒙尘的檀木盒子,把顾清让装在里面。
留声机咿咿呀呀地唱着周璇的靡靡之音,是顾老爷特意托人从上海带回来的新唱片,声音黏腻,带着一股刻意的洋派甜味,却驱不散这屋里的沉闷。
顾清让靠在西式的高背皮椅上,指尖夹着半截雪茄,青烟袅袅,模糊了他望向雕花窗棂外的视线。
窗外是灰白的高墙,墙头几根枯草在风里晃,像极了某种无力的挣扎。
“清让哥。”
我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窗棂上积年的灰尘,手里端着的白瓷盖碗,温热的参汤气息一丝丝逸散出来,试图钻进这凝固的空气里。
他动也没动,甚至没收回投向高墙的目光,只从喉间懒懒地滚出一个音节:“嗯。”
我把盖碗轻轻放在他面前那张光可鉴人的红木书桌上。
桌面一角,放着一本翻开的英文书,纸张雪白,印着密密麻麻的黑色字母,像爬满了无数细小的虫子。
旁边,一本蓝布封皮的线装《孝经》被随意地压在一叠花花绿绿的《良友》画报下面,显得陈旧又委屈。
他指间的雪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摇摇欲坠。
“爹说……参汤提神。”
我补充了一句,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身上那件靛蓝色旧绸褂子的滚边,浆洗得有些发硬了。
褂子底下是同样质地的长裙,沉甸甸地坠着脚踝。
这身行头,连同我脑后那根油光水滑、一丝不乱的长辫子,都是顾家老太太在世时亲手打点的“规矩”,像一副无形的枷,箍得人喘不过气。
他这才缓缓转过头,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掠过我的旧绸褂、长裙、布鞋,最终落在我紧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