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朱砂笔下的雷霆质问
因为长时间的专注和虚弱,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也毫无血色,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如同寒潭深水,冰冷、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首首地刺向陈管家。
那眼神中蕴含的洞悉一切的寒意和无声的威压,让陈福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心头猛地一跳。
眼前的小姐,和他记忆中那个骄纵任性、对账目一窍不通、遇事只会慌乱哭闹的草包大小姐,简首判若两人!
她手里,正捏着一页刚从账册中抽出的纸。
那页纸上,被她用朱砂笔清晰地圈出了城南分号那笔五千两拨款与分号只入账三千两的巨大差额,旁边还用蝇头小楷标注了疑问和指向性的标记。
她没有理会陈福关于胡管事的聒噪,而是将手中的账页微微举起,对着陈管家,用因虚弱而略显低哑、却字字如冰珠落玉盘般清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问道:“陈管家,府里拿不出银子?”
“那城南分号账上,上个月‘遗失’的那两千两生丝款,又去了哪里?”
“还有……” 她的目光转向另一本摊开的账册,手指精准地点在“西山别院修缮费一万二千两”那行刺目的记录上,“西山别院那笔一万二千两的‘修缮费’,修的是什么?
金銮殿吗?”
她再次举起手中那页朱红圈点的账纸,那鲜红的印记在幽暗的室内如同血迹般刺眼夺目,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质问:“**这些窟窿,这些不翼而飞的银子,又该拿什么去填‘庆隆号’的三万七千两?!
**轰!”
林薇的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在陈福的头顶!
他脸上的焦急、担忧、所有的伪装,在瞬间凝固、碎裂!
像是被冻住的面具,然后寸寸龟裂。
一丝无法掩饰的、深入骨髓的惊惶从他眼底最深处飞快掠过,山羊胡几不可察地剧烈抖动了一下。
他的身体甚至微微晃了晃,仿佛站立不稳。
**她知道了!
她竟然知道了!
而且如此精准!
如此一针见血!
**陈福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这个只知道穿衣打扮、吃喝玩乐的草包大小姐,怎么可能看得懂账?
怎么可能一眼就揪出账本上最隐秘、最要命的亏空?
还是在他完全没预料到的情况下,在她刚刚醒来、虚弱不堪的时候?
难道…难道摔了一跤,把脑子摔开窍了?
还是…她背后有高人指点?
巨大的震惊和恐慌让陈福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编织的谎言和掩盖,在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大小姐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小…小姐!
您…您这话从何说起?”
陈福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强装的镇定和一丝无法控制的颤抖,他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城南分号…那…那笔账是老奴疏忽,还没来得及细查,定是…定是伙计记错了!
回头老奴一定严查!
严惩不贷!
至于西山别院的开支…” 他语速飞快,急于辩解,“那都是…都是经过王先生(账房总管)亲自审核的,账目清楚,每一笔都有据可查,绝无问题啊!
小姐您大病初愈,身子骨要紧,切莫被这些琐碎账目劳神,伤了元气!
眼下火烧眉毛的,还是‘庆隆号’的债要紧啊!”
他试图将话题强行拉回债务危机,用“劳神伤身”的关切来掩饰心虚,声音里的急切更像是一种走投无路的挣扎。
林薇紧紧盯着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惶和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心中冷笑更甚。
**这管家,绝对不干净!
而且问题极大!
** 城南分号的亏空他脱不了干系,西山别院那笔巨款更是疑点重重!
他越是急着转移话题,越说明心中有鬼!
她正要乘胜追击,用更犀利的问题,比如“王先生审核的凭证在哪里?”
、“‘记错’两千两的伙计是谁?
现在何处?”
来彻底撕开他的伪装,逼他露出马脚——突然!
一股更猛烈、更凶悍的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滔天巨浪,毫无征兆地狠狠拍击在她的意识堤坝上!
眼前陈管家那张因惊惶而扭曲变形的脸,瞬间模糊、旋转、分裂成无数重影!
耳畔张嬷嬷焦急的惊呼声(“小姐!
小姐您怎么了?!”
)仿佛隔着厚重的水幕传来,变得遥远、扭曲、不真切。
“嗡——!”
剧烈的耳鸣声充斥了整个脑海,盖过了一切声音。
林薇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在瞬间被彻底抽空,支撑着她的最后一丝清明也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熄灭。
眼前猛地一黑!
“啪嗒。”
手中那张承载着关键罪证的朱砂账页,无力地从她指间滑落,飘然坠地,发出轻微的声响,如同一声叹息。
“小……” 林薇只来得及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身体便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重重地向后倒去!
“砰!”
后脑勺再次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坚硬的紫檀木床柱上!
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刺耳。
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但更汹涌的黑暗如同潮水般迅速淹没了她。
在意识彻底被吞噬、坠入无边深渊前的最后一瞬,她的听觉似乎被无限放大,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细微、如释重负又带着一丝阴冷得意的低语,模糊地、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飘入耳中:“…果然还是…撑不住么…也好…那件事…看来得提前了…”**那件事?
什么事?!
**巨大的、冰冷的疑问如同深渊中伸出的钩子,死死拽住了她下沉的意识。
阴谋!
远比账目亏空更可怕的阴谋!
然而,她己无力思考。
冰冷的锦绣牢笼里,只剩下散落一地的、如同控诉状的凌乱账册,张嬷嬷凄惶无助的哭喊(“快来人啊!
小姐又晕过去了!
快叫大夫!”
),以及陈管家站在床边摇曳烛光投下的浓重阴影里,那张晦暗不明、眼神闪烁的脸。
林家的天,是真的要塌了。
而她这个“空降”的现代打工人,在刚刚揭开这巨大冰山一角、触及到致命秘密的边缘时,竟连自保的力量都如此脆弱不堪。
这具身体的原主,究竟卷入了怎样可怕的漩涡?
那个“京城第一女皇商”的华丽外壳下,到底隐藏着多少致命的秘密和贪婪的獠牙?
管家口中那件需要“提前”的“事”,又会将她和风雨飘摇的林家,推向怎样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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