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着皱巴巴的入职通知书,另一只手死死按住行李箱拉杆 —— 轮子在昨天从汕尾渔港赶末班车时卡坏了,此刻正以一种极其倔强的角度歪向左侧。
“姑娘!
这边!”
保安大叔朝她挥挥手,电动门在身后缓缓合上,把渔港的咸腥味挡在了门外。
可欣弯腰揉了揉发酸的胳膊,行李箱轱辘突然发出 “咔嗒” 一声脆响,她眼睁睁看着右侧轮子彻底脱离主体,在光滑的地面上骨碌碌滚出去,最后卡在消防栓箱底下。
“算了。”
她对着行李箱叹了口气,干脆把它拖到墙角,蹲下来徒手往外掏里面的东西。
白色工作服被她卷到小臂,露出晒得发红的手腕,那是昨天帮家里收渔网时被太阳吻过的痕迹。
“新来的客房部?”
一个穿黑色西装套裙的女人走过来,胸牌上 “客房部主管 张敏” 几个字别得笔挺。
她上下打量可欣两眼,目光在她沾着沙粒的帆布鞋上顿了顿,“跟我来,五分钟后晨会。”
可欣慌忙把折叠整齐的工牌别在胸前,跟着张姐穿过员工休息室。
几个穿同样工作服的女孩正对着镜子整理衣领,看见她进来都停下了动作。
其中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偷偷朝她比了个 “加油” 的手势,可欣刚想回个笑脸,就被张姐的声音拽回注意力:“星河湾的客房标准是‘三零’—— 零毛发、零褶皱、零异味,记住了?”
晨会结束时,张姐把一串房卡拍在她手里:“先去布草间领十套床品,30 楼今天退房集中,你跟着小林学铺床。”
可欣刚要应声,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厨师服的小伙子端着托盘狂奔而过,托盘里的虾饺冒着热气,在她眼前划出道诱人的弧线。
“小心!”
她下意识往旁边躲,后背却撞上了布草间的金属门。
堆在门后的被罩山哗啦啦塌下来,正好盖在她头顶。
可欣挣扎着从被罩里钻出来,头发上还缠着根白色线头,手里的房卡串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
“噗嗤 ——” 有人在旁边笑出了声。
可欣抬头,看见个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站在不远处。
他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骨分明的手,指尖正捏着支钢笔。
最显眼的是他领口别着的胸针,形状像只展翅的海鸥,在走廊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男人脚边躺着她刚掉的房卡串,3008 号房的卡片恰好落在最上面。
可欣脸一热,弯腰去捡时又想起什么,慌忙拍了拍工作服下摆 —— 刚才从渔港带来的沙粒正簌簌往下掉,在锃亮的地板上积成小小的一堆,像片被圈养的迷你沙滩。
“不好意思。”
她把房卡捡起来攥在手心,指尖因为用力泛白。
男人没说话,只是目光越过她,落在布草间门口那堆歪歪扭扭的被罩上。
可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突然发现最顶上那床被罩的边角,还沾着片没清理干净的贝壳碎屑 —— 那是昨天她帮妈妈晒被子时,从晾衣绳上蹭来的。
“3008 房客人十分钟后到。”
张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可欣吓得差点把房卡再掉一次。
她看见张姐朝那个男人点了点头,语气比刚才温和了些:“顾先生今天这么早?”
被称作 “顾先生” 的男人终于移开目光,视线在可欣沾满线头的发梢停了半秒:“海钓船提前靠岸了。”
他的声音像浸过海水的鹅卵石,带着点凉润的质感,“我的西装送去熨了吗?”
“己经在处理了,半小时后送您房间。”
张姐转向可欣,语气又硬起来,“还愣着干什么?
去 3008 房,把床品换了。”
可欣 “哦” 了一声,抱着刚领的被罩往电梯口跑。
帆布鞋底的沙粒还在不停掉落,她跑过顾先生身边时,听见他跟张姐说:“新员工?”
“今天刚到的,汕尾本地姑娘。”
张姐的声音渐渐远了,可欣冲进电梯,看着数字键从 1 跳到 30。
她对着电梯镜面理了理头发,发现那根白色线头还缠在发尾,像条不肯离去的小银鱼。
3008 房的门卡刷开时,可欣深吸了口气。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的安全通道里,顾晏辰正弯腰捡起片从她发梢掉落的贝壳碎屑,指尖捻了捻 —— 那上面还带着点汕尾渔港独有的,咸咸的阳光味道。
电梯门缓缓合上,把客房部新员工的慌乱,和某位常客指尖的贝壳屑,一起锁进了三十楼的晨光里。